她拉起硯秋的手,朝著書房的密道跑去。硯秋能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和那溫度真實得讓他心頭一顫,仿佛之前玉碎的劇痛、火焰的灼燒都只是一場噩夢。明玥的指尖帶著玉的微涼,卻又透著活人的暖意,兩種觸感交織在掌心,竟讓他生出些微不真實的恍惚。
“愣著干什么?”明玥回頭拽了他一把,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這密道通往后山,再晚就被他掙脫了!”
硯秋這才回過神,跟著她鉆進書架后的暗門。密道里漆黑一片,只能聽見兩人急促的呼吸和腳步聲。明玥似乎能在黑暗中視物,總能提前避開地上的碎石和凹陷,拉著他一路狂奔。
“你的化形能維持多久?”硯秋喘著氣問,胸口的燒傷被冷風(fēng)一吹,疼得他齜牙咧嘴。
“不清楚,”明玥的聲音帶著喘息,“修復(fù)液只能讓靈體暫時穩(wěn)定,這具虛影全靠玉如意里殘存的龍氣支撐,最多……半個時辰。”
硯秋心里一緊,下意識地握緊懷里的玉如意——此刻它正散發(fā)著微弱的光,像是在為明玥的虛影輸送能量。他能感覺到那道裂痕仍在隱隱發(fā)燙,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蠢蠢欲動。
跑出密道,外面是連綿的后山。月光透過樹梢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明玥突然停下腳步,臉色蒼白如紙,身形也開始變得透明。
“不行了……”她扶著樹干,大口喘著氣,“龍氣快耗盡了,我得回去了?!?/p>
硯秋連忙扶住她,指尖觸到她的衣袖,只覺得一片冰涼?!拔宜湍慊睾丈崂锔易詈玫墓そ承迯?fù)玉如意!”
明玥搖搖頭,抬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指尖的涼意讓他鼻尖一酸。“不用急,”她笑了笑,眉眼彎成兩道月牙,“碎過一次,反而通透了。我在玉里能感覺到,鰲拜的氣數(shù)盡了,用不了多久……”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身形也漸漸化作點點白光,重新匯入硯秋懷里的玉如意中。最后一絲光影消散前,硯秋聽見她在耳邊說:“記得把賬冊交給圖海,還有……照顧好自己?!?/p>
懷里的玉如意恢復(fù)了溫潤的觸感,只是那道裂痕比之前更深了些,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硯秋握緊它,對著空蕩蕩的樹林輕聲說:“我會的,等扳倒了鰲拜,我們就去江南看桃花。”
他記得明玥說過,她最想去江南,看三月桃花漫山遍野的樣子。
在后山躲到天亮,確認沒人追來,硯秋才沿著山路往京城方向走。身上的燒傷和刀傷火辣辣地疼,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腦子里反復(fù)回放著昨晚的畫面——玉碎的脆響、火焰的灼熱、明玥化形時的白光……每一個片段都像刀子,在心上反復(fù)切割。
走到半山腰的破廟,他實在撐不住了,靠在墻角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夢里又回到了現(xiàn)代的博物館,他站在展柜前看那柄玉如意,明玥戴著白手套,正用棉簽小心翼翼地清理裂痕里的污漬。
“你看這里,”她抬頭對他笑,眼里閃著光,“這裂痕里好像有字,說不定是哪個皇帝的親筆呢?!?/p>
他剛想湊近,展柜突然炸開,玉如意碎成無數(shù)片,明玥的身影也跟著消散在白光里。
“明玥!”硯秋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了衣衫。破廟里空蕩蕩的,只有風(fēng)吹過窗欞的嗚咽聲,像極了她昨晚的嘆息。
他摸出懷里的玉如意,借著晨光仔細打量。那道裂痕里似乎真的藏著什么,不是之前的墨跡,也不是血跡,倒像是……一絲金色的流光,正隨著他的心跳微微搏動。
【靈蘊系統(tǒng):檢測到龍氣與宿主精血融合,激活“共生”狀態(tài)。此后宿主所受傷痛,靈體將同步感知;靈體吸收能量,宿主可共享部分裨益。】
硯秋心里一動,試著握緊拳頭——果然,玉如意傳來一陣微弱的震顫,像是在回應(yīng)他的動作。他突然想起明玥化形時說的“通透了”,或許這場碎裂,反而讓他們的聯(lián)系變得更緊密了。
休息到日頭偏西,他才起身繼續(xù)趕路。路過山腳下的村莊,用身上僅剩的玉佩換了身干凈的粗布褂子和些干糧,又找了個老郎中處理傷口。老郎中看著他胸口的燒傷,連連咋舌:“小伙子命真大,這傷再深半寸,神仙也救不活?!?/p>
硯秋笑了笑,沒說話。他知道,能活下來,全靠玉如意里的明玥——在火焰吞噬房間的最后一刻,是那道白光護住了他的要害。
回到京城時已是深夜,崇文門的守衛(wèi)盤查得很嚴,到處貼著通緝他的告示,畫像上的人眉眼扭曲,倒有幾分像阿古拉。硯秋低著頭,用草帽遮住臉,借著夜色混進了城。
赫舍里府肯定不能回,阿古拉和鰲拜的人說不定正守在那里。他想了想,轉(zhuǎn)身朝著圖海的府邸走去——現(xiàn)在能信任的,只有這位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了。
圖海府的門房見他衣衫襤褸、滿身是傷,本想攔著,卻被他塞過去的半塊玉佩唬住了。那是索爾和給的生辰禮,玉質(zhì)上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告訴圖海大人,赫舍里·硯秋有要事相告,關(guān)乎鰲拜謀反的證據(jù)?!背幥飰旱吐曇簦桃庾屨Z氣聽起來沉穩(wěn)些。
門房猶豫片刻,還是進去通報了。沒過多久,他就被領(lǐng)到一間偏廳,圖海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見他進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怎么弄成這樣?”圖海放下茶杯,起身扶住他,“巴圖已經(jīng)把賬冊送來了,說你……”
“我沒事?!背幥飻[擺手,從懷里掏出那本從鰲拜書房找到的賬冊,“這是鰲拜多年來貪贓枉法的記錄,比張家灣的賬冊更詳細,里面還有他私通外藩的書信底稿?!?/p>
圖海接過賬冊,越看臉色越沉,最后猛地一拍桌子:“好個鰲拜!竟敢背著朝廷做這等勾當(dāng)!”他看向硯秋,眼神里多了幾分敬佩,“你冒著性命危險拿到這些,赫舍里家出了個好小子?!?/p>
“大人過獎了,”硯秋咳了兩聲,傷口的疼痛讓他眼前發(fā)黑,“我只求大人盡快將證據(jù)呈給皇上,早日報復(fù)血海深仇?!?/p>
圖海點點頭:“你放心,我這就進宮。你傷勢嚴重,先在府里歇著,等我消息?!?/p>
硯秋被安排在偏院的客房,剛躺下就昏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極沉,再次醒來時,窗外已是翌日清晨,陽光透過窗紙照進來,暖融融地落在身上。
床頭放著一套干凈的衣服和傷藥,旁邊坐著個小廝,見他醒了,連忙起身:“公子醒了?大人讓小的伺候您換藥?!?/p>
硯秋擺擺手:“不必了,我自己來就行。對了,大人進宮有消息了嗎?”
“還沒呢,”小廝撓撓頭,“不過今早聽說,鰲拜大人一早就帶著兵包圍了赫舍里府,好像在找什么人?!?/p>
硯秋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坐起來:“他找什么人?”
“不清楚,”小廝搖搖頭,“只聽說赫舍里府的二少爺犯了大罪,鰲拜大人要親自拿人呢?!?/p>
是沖著他來的!鰲拜肯定是發(fā)現(xiàn)賬冊不見了,猜到是他偷的,想拿赫舍里家要挾他!
“糟了!”硯秋掀開被子就想下床,卻被小廝攔住:“公子,您傷口還沒好,不能動??!”
“別攔我!”硯秋急道,“我爹娘還在府里,要是被鰲拜抓了……”
他話沒說完,就聽見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圖??觳阶吡诉M來,臉色凝重:“你都知道了?”
“大人,求您救救我爹娘!”硯秋撲通一聲跪下,“都是我的錯,不該把賬冊藏在府里的!”
圖海連忙扶起他:“起來說話,這事不怪你?;噬弦呀?jīng)知道了,正在宮里召集大臣商議對策,只是……”他頓了頓,語氣沉重,“鰲拜手握重兵,宮里的侍衛(wèi)未必是他的對手,皇上怕貿(mào)然動手,會傷了赫舍里家的人。”
硯秋的心沉到了底。他知道康熙的顧慮——赫舍里氏是鑲黃旗的大族,孝誠仁皇后剛?cè)雽m不久,若是動了赫舍里府,怕是會引起鑲黃旗的動蕩。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爹娘出事!
“我有辦法。”硯秋突然開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鰲拜要找的是我,我去換我爹娘出來。”
“萬萬不可!”圖海連忙阻止,“鰲拜恨你入骨,你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
“只有這一個辦法了,”硯秋的聲音異常平靜,“我去見鰲拜,假意告訴他賬冊在我身上,讓他放了我爹娘。等他們安全了,大人再帶人動手不遲。”
他從懷里掏出玉如意,緊緊握在手里:“我有這個,或許能拖延些時間。”
圖??粗掷锏挠袢缫?,又看了看他堅定的眼神,知道勸不住了。他嘆了口氣:“你要多加小心,我會帶著侍衛(wèi)在附近接應(yīng),一旦看到信號就沖進去?!?/p>
硯秋點點頭,換上小廝拿來的衣服,將玉如意貼身藏好,跟著圖海的人往赫舍里府走去。
離府門還有老遠,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兵丁守在那里,個個手持長矛,神色肅然。鰲拜穿著鎧甲,背著手站在臺階上,臉上的刀疤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鰲拜!我在這里!”硯秋停下腳步,揚聲喊道。
鰲拜猛地回頭,看到他,眼中迸發(fā)出狠厲的光芒:“小兔崽子,果然是你!把賬冊交出來,我可以饒你爹娘不死!”
“先放了我爹娘!”硯秋握緊拳頭,“否則你永遠別想拿到賬冊!”
鰲拜冷哼一聲,對身邊的兵丁使了個眼色。很快,索爾和夫婦被押了出來,兩人衣衫凌亂,臉上帶著淚痕,看到硯秋,夫人忍不住哭出聲:“秋兒,你快走!別管我們!”
“娘,別哭。”硯秋強忍著眼淚,“兒子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少廢話!”鰲拜不耐煩地揮揮手,“把人放了,賬冊給我!”
索爾和被推到硯秋身邊,他一把抓住兒子的胳膊,急道:“傻孩子,你怎么這么糊涂!”
“爹,相信我?!背幥锏吐曊f,趁機將一個小紙團塞進他手里——那是圖海給的信號彈,“帶著娘往東邊走,會有人接應(yīng)?!?/p>
索爾和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兒子的意思,用力點了點頭,拉著夫人轉(zhuǎn)身就走。
鰲拜的人剛想攔,就被他喝住了:“讓他們走!反正這小兔崽子跑不了!”
等索爾和夫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鰲拜才獰笑著看向硯秋:“現(xiàn)在可以把賬冊交出來了吧?”
硯秋摸出懷里的賬冊,卻沒有遞過去:“鰲拜,你可知罪?”
“知罪?”鰲拜哈哈大笑,“我鰲拜為大清立下汗馬功勞,何罪之有?倒是你,偷盜朝廷命官的東西,該當(dāng)凌遲處死!”
“你圈地害民,私通外藩,貪污軍餉,樁樁件件都是死罪!”硯秋將賬冊高高舉起,“這些就是證據(jù),今日我就要當(dāng)著全城百姓的面,揭穿你的真面目!”
周圍的百姓早就被這邊的動靜吸引,圍了里三層外三層。聽到硯秋的話,人群里頓時炸開了鍋。
“怪不得這幾年地越來越少,原來是他搞的鬼!”
“我弟弟就是被他的人抓去修營房,再也沒回來!”
“殺了他!為我們做主??!”
鰲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沒想到這小子竟敢當(dāng)眾煽動民憤。“胡說八道!給我把他抓起來!”
兵丁們剛要上前,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是圖海帶著侍衛(wèi)來了!
“鰲拜!你涉嫌謀反,皇上有旨,將你拿下!”圖海的聲音洪亮,響徹整條街。
鰲拜又驚又怒:“圖海!你敢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到了皇上面前自有分曉!”圖海一揮手,侍衛(wèi)們立刻沖了上去。
鰲拜的兵丁雖然人多,但侍衛(wèi)們個個訓(xùn)練有素,又是奉旨行事,很快就占了上風(fēng)。鰲拜見勢不妙,從腰間抽出佩刀,朝著硯秋砍來:“小兔崽子,我先殺了你!”
硯秋早有準備,側(cè)身躲開,同時掏出懷里的玉如意。【靈蘊系統(tǒng):“玉影隨行”技能可啟動,消耗積分50?!?/p>
“明玥,借點力!”他在心里默念。
玉如意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白光,凝聚成明玥的虛影,擋在他身前。鰲拜的刀砍在虛影上,發(fā)出“當(dāng)”的一聲脆響,被彈了回去。
“妖物!”鰲拜又驚又怒,揮刀再次砍來。
就在這時,圖海從后面趕來,一矛刺穿了鰲拜的肩膀。鰲拜慘叫一聲,被侍衛(wèi)們死死按住。
“拿下!”圖海大喝一聲。
看著鰲拜被戴上鐐銬,押向皇宮,周圍的百姓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聲。硯秋松了口氣,手里的玉如意漸漸恢復(fù)平靜,那道裂痕里的金光也淡了下去。
他抬頭看向天空,陽光正好,萬里無云?;秀遍g,仿佛看到明玥站在云端對他笑,白衣勝雪,眉眼清亮。
“我們做到了?!彼p聲說。
懷里的玉如意輕輕顫了一下,像是在回應(yīng)。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