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又是一年春秋流轉(zhuǎn)。
劍心冢內(nèi),四歲的蘇逸仙(蘇凡)已褪去了更多嬰孩的稚氣,身量抽高,眉眼間的沉靜愈發(fā)內(nèi)斂。
仙脈與八品武夫境的基礎(chǔ),讓他的感知遠(yuǎn)超常人,身體也遠(yuǎn)比同齡孩童強(qiáng)健靈巧。
他依舊喜歡粘著姐姐李心月,聽她講述江湖見聞,眼神專注,
偶爾問出的問題,卻往往讓李心月都感到一絲訝異,仿佛他總能抓住某些關(guān)鍵之處。
李心月的心,卻如同被春風(fēng)鼓滿的帆,對那片廣闊天地的向往愈發(fā)熾烈。
劍心冢雖好,但終究是方寸之地。
她渴望策馬奔騰的暢快,渴望行俠仗義的豪情,渴望見識那傳聞中波瀾壯闊的江湖畫卷。
這份渴望,在她十七歲生辰剛過不久,終于按捺不住。
“爹,女兒想……出去走走?!?/p>
一日,李心月來到父親的書房,語氣堅定,眼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光芒。
李素王放下手中的鑄劍圖譜,看著亭亭玉立、英姿颯爽的女兒,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不舍,更有深藏的擔(dān)憂。
他深知自己女兒的性格,也明白劍心冢困不住她的心。
“去吧,”李素王最終點了點頭,聲音沉穩(wěn)。
“江湖路遠(yuǎn),人心叵測,切記謹(jǐn)慎行事,莫要輕信他人。若有難處,隨時傳信回冢?!?/p>
“嗯!女兒明白!”李心月眼中迸發(fā)出驚喜的光彩。
“姐姐!你又要走了嗎?”一個清脆帶著濃濃不舍的聲音響起。
蘇逸仙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小手扒著門框,仰著小臉看著李心月,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里,清晰地映出離別的愁緒。
李心月心中一軟,快步走過去蹲下,將他攬入懷中。
“逸仙乖,姐姐只是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像以前一樣,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捏了捏蘇逸仙嫩滑的小臉蛋,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愉快。
“姐姐給你帶更多好吃的、好玩的回來,好不好?”
蘇逸仙把小臉埋在她肩頭,悶悶地說:
“那……姐姐要小心。外面的男人……都不好。”
他這句話說得含糊,帶著孩童的“不講理”,卻讓李心月和李素王都失笑。
“好好好,姐姐小心,外面的男人都是大灰狼,姐姐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李心月笑著哄他,只當(dāng)是孩子氣的話。
李素王也走過來,大手揉了揉蘇逸仙的頭頂:
“逸仙,你姐姐要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蘇逸仙抬起頭,看了看李素王,又深深看了一眼李心月,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里。
他伸出小手,勾住李心月的小指,用力晃了晃:
“拉鉤!姐姐要平安回來!”
“拉鉤!姐姐一定平安回來!”
李心月也認(rèn)真地勾住他的小指。
離別的清晨,薄霧籠罩劍心冢。
李心月一身利落的勁裝,青絲束起,背負(fù)家傳寶劍“心”,身姿挺拔,英氣逼人。
她最后抱了抱眼眶微紅的蘇逸仙,又向父親和冢內(nèi)眾人鄭重告別。
蘇逸仙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小小的身影在晨霧中顯得有些單薄,他用力揮著小手。
直到姐姐策馬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盡頭,再也看不見。
李心月策馬揚鞭,心頭的離愁很快被撲面而來的自由氣息沖淡。
山風(fēng)獵獵,吹拂著她的發(fā)絲和衣袂,路邊的野花散發(fā)著蓬勃的生機(jī),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無拘無束的味道。
這就是江湖!
她騎著駿馬,獨自一人踏上了向南的道路,開始了她的江湖之旅。
途中,遇見過仗勢欺人的惡霸,她仗劍出手,教訓(xùn)宵小,贏得路人喝彩;
也遇見過熱情好客的江湖同道,把酒言歡,暢談天下奇聞。
她見識了市井百態(tài),也領(lǐng)略了山河壯麗,一顆心在歷練中愈發(fā)堅韌、通透。
這一日,她行至江南水鄉(xiāng),一座名為“臨江”的繁華小鎮(zhèn)。
小橋流水,煙柳畫船,與北方的雄渾截然不同,別有一番婉約風(fēng)情。
李心月牽著馬,漫步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兩旁的店鋪和熙攘的人群。
她在一家老字號的糕點鋪前停下,想買些此地特色的桂花糕,順便給家里那個小饞貓帶些甜點回去。
就在她挑選糕點時,一陣嘈雜的喧鬧聲從不遠(yuǎn)處傳來,伴隨著幾聲囂張的呵斥和少女驚慌的哭泣。
“小娘子,別不識抬舉!陪我們公子喝杯酒,是你的福氣!”
“放開我!救命??!”
一個穿著粗布衣衫、容貌清秀的賣花少女被兩個彪形大漢架著胳膊,正奮力掙扎,臉上滿是淚痕。
她面前,一個身著錦袍、面色虛浮的年輕公子哥,正搖著折扇,一臉淫邪地笑著,伸手要去摸少女的臉。
周圍的行人紛紛避讓,面露憤慨,卻無人敢上前阻攔。
顯然,這公子哥是本地一霸。
李心月眉頭一皺,俠義之心頓起。
她將剛包好的糕點往馬鞍旁的袋子里一塞,手已按上了腰間的劍柄。
然而,就在她準(zhǔn)備拔劍的瞬間——
“住手!光天化日,強(qiáng)搶民女,還有王法嗎?!給小爺放開她!”
一聲清朗如金石交擊、帶著蓬勃怒氣的斷喝,如同驚雷般在人群中炸響!
一道身影帶著風(fēng)雷之勢,猛地從斜刺里沖了出來!
來人速度極快,目標(biāo)明確,并非沖向那公子哥,而是直撲那兩個架著少女的惡奴!
他身法靈動,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莽撞氣勢,雙手成爪,分別扣向兩個惡奴的手腕關(guān)節(jié),用的是極其精妙、剛猛又迅捷的擒拿手法!
李心月按劍的手微微一頓,目光瞬間被那道身影吸引。
那是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中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飛揚與銳氣。
他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勁裝,衣襟和袖口繡著隱約的火焰紋飾,行動間仿佛一團(tuán)燃燒的烈火。
正是雷夢殺!
“哪來的野小子!敢管本公子的閑事?給我打!”那公子哥先是一驚,隨即勃然大怒,折扇一指。
兩個惡奴被雷夢殺扣住手腕,劇痛之下下意識松開了賣花女。
他們也是練家子,怒吼一聲,揮拳便向雷夢殺砸來!拳風(fēng)呼呼,力道沉猛。
“哼!小爺怕你們不成!”雷夢殺夷然不懼,不退反進(jìn)!
他身形微側(cè),避開左邊一拳,左手化爪為掌,閃電般拍在對方肋下!
同時右腿如鞭掃出,帶著破空聲,狠狠踹向右邊惡奴的小腹!
動作干脆利落,剛猛暴烈,充滿了雷門武功特有的霸道與迅疾!
“砰!砰!”兩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左邊惡奴捂著肋下,臉色煞白,踉蹌后退。
右邊惡奴則直接被踹得倒飛出去,撞翻了一個賣水果的攤子,汁水四濺,哀嚎不止。
“好俊的身手!”李心月心中暗贊一聲。
這青年武功路數(shù)剛猛直接,爆發(fā)力極強(qiáng),而且修為不弱,至少已入了自在地境!
“你……你!”
公子哥見兩個手下瞬間被放倒,嚇得臉色發(fā)白,指著雷夢殺,色厲內(nèi)荏,“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爹是……”
“我管你爹是誰!”雷夢殺劍眉一豎,打斷他的話,眼神凌厲如刀鋒,“小爺姓雷,來自霹靂堂雷家!”
“雷家?霹靂堂雷家!”
那公子哥聽到雷家二字,頓時嚇得雙腿發(fā)軟,差點癱倒在地。
在江湖中,霹靂堂雷家威名赫赫,其家族子弟個個身懷絕技,手段狠辣,輕易招惹不得。
于是,他連忙帶著哀嚎的手下狼狽逃竄,甚至,連句狠話都不敢留。
“姑娘,你沒事吧?”
雷夢殺這才轉(zhuǎn)身,看向那驚魂未定的賣花女,臉上的怒容瞬間收斂,換上了溫和關(guān)切的笑容,聲音也放柔了許多。
“沒……沒事,多謝公子仗義相救!”賣花女感激涕零,連連道謝。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旎丶胰グ桑院笮⌒男?。”雷夢殺擺擺手,笑容爽朗。
李心月在一旁靜靜看著。
這人雖然,莽撞沖動,行事直接甚至有些不顧后果,但那份嫉惡如仇、挺身而出的熱血心腸,卻讓她心中生出一絲好感。
尤其是他面對弱小時,那瞬間收斂戾氣、流露出的溫和,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魅力。
雷夢殺目送賣花女離開,這才松了口氣,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目光隨意一掃,恰好落在了幾步之外、牽著馬、正靜靜看著他的李心月身上。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有了剎那的凝滯。
江南水鄉(xiāng)的喧囂背景似乎淡去。
雷夢殺只覺得心頭猛地一跳!
眼前的女子,青絲如墨,肌膚勝雪,眉目如畫,一身勁裝勾勒出窈窕挺拔的身姿。
她站在那里,氣質(zhì)清冷如月下幽蘭,卻又透著一股江湖兒女的英氣與灑脫。
尤其是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如同山澗清泉,沉靜而深邃,仿佛能映照人心。
她……比他記憶中一年前在劍心冢匆匆一瞥時,更加明艷照人,那份獨特的清冷與英氣交織的氣質(zhì),也愈發(fā)鮮明奪目!
是李心月!劍心冢的大小姐!那個讓他回來后還時常想起、魂牽夢縈的身影!
雷夢殺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在轟鳴:
是她!真的是她!
李心月也認(rèn)出了雷夢殺。
這個莽撞的熱血青年,正是一年前隨李長生來劍心冢的那個雷門弟子。
他此刻的模樣,比當(dāng)初在李長生面前拘謹(jǐn)?shù)臉幼吁r活生動了許多。
那身暗紅勁裝襯得他身姿挺拔,身上是毫不掩飾的少年意氣。
剛剛行俠仗義時那份剛猛與此刻看到她時眼中瞬間迸發(fā)的驚喜和……一絲顯而易見的呆滯,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知為何,李心月心中那絲好感又悄然滋生了幾分。
“李……李姑娘?”
雷夢殺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下意識地整了整其實并不凌亂的衣襟,快步走上前,臉上綻開一個無比燦爛、甚至有些傻氣的笑容。
“真巧!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
“雷公子?!?/p>
李心月微微頷首,嘴角也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
“方才路見不平,雷公子好身手,俠義心腸令人佩服。”
“???沒……沒什么!應(yīng)該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
被心儀的女子當(dāng)面稱贊,雷夢殺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俊臉?biāo)查g漲得通紅。
手腳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撓了撓頭,嘿嘿傻笑兩聲。
他這副憨直的樣子,與他剛才揍人時的狠厲判若兩人。
李心月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模樣,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這個雷夢殺,倒是有趣。
“李姑娘也是來游歷江南的嗎?一個人?”雷夢殺努力平復(fù)激動的心情,找著話題。
“嗯,初到臨江,隨便走走?!崩钚脑曼c頭。
“那太好了!江南我熟……呃,我知道有家酒樓,河鮮做得特別地道!李姑娘若不嫌棄,我……我做東,請姑娘嘗嘗?”
雷夢殺眼睛一亮,立刻抓住機(jī)會,熱情地發(fā)出邀請,眼神充滿期待地看著李心月。
李心月本想婉拒,但看著對方那雙清澈熱忱、毫無雜質(zhì)的眼睛,以及剛剛才發(fā)生的俠義之舉,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初來乍到,有個熟悉(或者自認(rèn)為熟悉)本地的人帶路也不錯。
“如此,便叨擾雷公子了?!彼⑽⒁恍?,應(yīng)了下來。
“不叨擾!不叨擾!李姑娘這邊請!”
雷夢殺大喜過望,臉上的笑容簡直要溢出來,連忙殷勤地在前引路,還不忘幫李心月牽過馬韁繩。
兩人并肩走在臨江鎮(zhèn)的青石板路上。
雷夢殺努力尋找話題,從江南風(fēng)光說到江湖趣聞,雖然有時略顯笨拙,但那份真誠和熱情卻做不得假。
李心月話不多,但會適時回應(yīng),清冷的聲音如同珠玉落盤,聽得雷夢殺心曠神怡。
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
雷夢殺看著身旁女子清麗的側(cè)顏,只覺得心跳如鼓,連周圍的喧囂都成了美妙的背景音。
李心月感受到身邊青年毫不掩飾的灼熱目光,心中也泛起一絲微妙的漣漪。
這個來自雷門,如火般熾熱、如風(fēng)般自由的青年,似乎正以一種莽撞卻真誠的方式,悄然闖入了她的江湖。
而在遙遠(yuǎn)的劍心冢。
正在庭院中似模似樣“玩?!敝惶谆A(chǔ)拳法的蘇逸仙,動作忽然微微一頓。
他抬起頭,清澈的眼眸望向南方,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
“系統(tǒng),標(biāo)記目標(biāo)李心月當(dāng)前狀態(tài)。”
【目標(biāo)李心月:狀態(tài)良好。坐標(biāo):江南臨江鎮(zhèn)。關(guān)聯(lián)人物:雷夢殺,距離:極近】
“果然……他們還是遇到了………”
蘇逸仙小小的拳頭,在寬大的袖袍中,悄然握緊。
他稚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與年齡絕不相符的凝重與銳利。
命運的齒輪,正沿著原有的軌跡,在轉(zhuǎn)動。
而他,必須更快地強(qiáng)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