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一整只鉆巖蟲，還是活的。他那副古怪的風鏡滑到了鼻尖，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呆呆地看著洛言手指在“地脈勘輿”上點中的那個血紅色區(qū)域。
“老板……您……您再說一遍？”他懷疑自己的耳朵被剛才鐵臂的慘叫聲給震壞了，“咱們?nèi)ツ膬海俊?/p>
“萬律堂?！甭逖允掌鸬孛}勘輿，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我們?nèi)ソ纸浅酝朊妗薄?/p>
“別啊老板！”老鼠終于從石化狀態(tài)中驚醒，一把抱住了洛言的小腿，鼻涕眼淚都快下來了，“那是‘收藏家’的老巢，是‘遺落之喉’里所有拾荒者談之色變的禁地！咱們這點人手，去那里不是送菜，是連盤子都自己端上去了??！您聽我一句勸，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在禁區(qū)找？咱們?nèi)サ乇恚粑迈r空氣，曬曬人造太陽，它不香嗎？”
洛言低頭看了看像個掛件一樣賴在自己腿上的老鼠，沒有說話。他只是輕輕地抬起左手，食指在老鼠的頭頂上空一厘米處，懸停。
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將靈魂都凍結(jié)的“終結(jié)”氣息，如同無形的冰錐，瞬間籠罩了老鼠。
老鼠的哭嚎聲戛然而止。他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他能感覺到，只要對方的手指再往下一分，自己的天靈蓋，連同里面的腦子和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會像被橡皮擦掉的鉛筆畫一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凈凈。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松開了手，乖巧地站好，甚至還殷勤地幫洛言拍了拍褲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老板，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崩鲜蟮哪樕蠑D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語氣誠懇無比，“您說得對！大丈夫生于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區(qū)區(qū)一個‘收藏家’，不過是秋后的螞蚱，土雞瓦狗！咱們這就殺上萬律堂，奪了他的‘永恒之心’，讓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心里瘋狂地給自己催眠：我不怕，我一點都不怕。我抱著的不是大腿，是移動的天災(zāi)。天災(zāi)要出門散步，我這個當導(dǎo)游的，除了帶路還能干嘛？萬一，萬一真成功了呢？“永恒之心”??！那可是傳說中的寶貝，自己跟著喝口湯，以后在這“遺落之喉”橫著走都不是問題！
風險越大，收益越高！干了！
看著瞬間完成心理建設(shè)、甚至開始有些熱血沸騰的老鼠，洛言不置可否。他將暮雪重新背好，檢查了一下水晶板的狀態(tài)，確認能量流穩(wěn)定。
“規(guī)劃路線?！彼徽f了四個字。
“得嘞！”老鼠精神一振，立刻進入了專業(yè)“導(dǎo)獵”的角色。他將那塊破舊的“地脈勘輿”攤在地上，用一根獸骨沾著發(fā)光菌的孢子粉，在上面圈圈畫畫起來。
“老板，您看?！f律堂’位于上層區(qū)域的核心，叫‘靜滯區(qū)’。這個區(qū)域，是‘收藏家’的地盤，外圍有三道防線?！崩鲜蟮谋砬樽兊脟烂C，聲音也壓低了許多，“第一道，是‘無聲長廊’。那是一片被特殊言律改造過的區(qū)域，任何超過特定分貝的聲音，都會被那片空間吸收，然后轉(zhuǎn)化為無形的音波利刃，對發(fā)聲者進行無差別攻擊。簡單說，在那兒咳嗽一聲，可能喉嚨就沒了。”
“第二道，是‘棄律花園’。那是‘收藏家’的垃圾場，他會把一些研究失敗、或者性質(zhì)不穩(wěn)定的言律核心像垃圾一樣扔在那里。那地方，一步走錯，可能就變成石頭，或者被傳送到未知的地方，甚至身體和影子會互換位置。是‘遺落之喉’里最著名的絕地之一，比‘哀嚎蟻穴’還危險?！?/p>
“至于第三道……就是‘收藏家’的‘獵犬’小隊。他們神出鬼沒，是‘靜滯區(qū)’的移動防線。據(jù)說領(lǐng)頭的叫‘織法者’，能像蜘蛛一樣感知和編織特定范圍內(nèi)的言律，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p>
老鼠每說一道防線，臉色就白一分。說完，他看著洛言，希望從對方臉上看到一絲凝重或者退意。
然而，洛言只是靜靜地聽著，眼神沒有絲毫變化，仿佛老鼠說的不是龍?zhí)痘⒀?，而是一個普通的游樂園。
“我們今晚就動身?！甭逖宰龀隽藳Q定，“趁著鐵鴉營地的混亂還沒完全平息，消息傳遞也需要時間，這是我們最好的窗口期。”
“這么快？”老鼠一驚，但看著洛言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只能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苦著臉點頭，“好，好吧……那咱們走最隱蔽的‘菌脈暗河’，可以繞過大部分拾荒者的聚集區(qū)，直達‘無聲長廊’的外圍?！?/p>
……
半夜，菌脈暗河。
這是一條隱藏在巨大菌類植物根系網(wǎng)絡(luò)下的地下水道。河水并不深，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泥土和腐殖質(zhì)的氣味。河道兩岸和頂部，布滿了各種發(fā)光的菌類和苔蘚，投下斑駁陸離的幽光，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神話里的秘境。
洛言背著暮雪，踩著沒過腳踝的冰涼河水，走在前面。老鼠則像他的影子一樣，緊緊跟在后面，手里拿著一根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長桿，不斷地試探著前方的水深和地面。
“老板，小心點，這水里有‘麻痹水蛭’，被咬一口，半邊身子都得麻上半天?！崩鲜笮÷曁嵝阎?，同時從腰包里掏出一包粉末，灑在兩人周圍的水里。那些粉末一入水就發(fā)出“滋滋”的輕響，驅(qū)散了水下一些蠢蠢欲動的小東西。
洛言點點頭，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感知著周圍的一切。他的疲憊感還未完全消除，但與鐵臂一戰(zhàn)后，他對“蝕語絲”的掌控，尤其是與“錮息”之力的配合，又上了一個臺階。這讓他有了一絲底氣。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河道豁然開朗。一片巨大的、如同倒懸山脈般的巖體出現(xiàn)在眼前。巖體表面光滑如鏡，卻看不到任何倒影，反而像是一塊巨大的吸音棉，將周圍一切的聲音都吞噬了進去?？諝庵袕浡环N令人心悸的寂靜，連水流聲到了這里，都變得微不可聞。
“到了?！崩鲜蟮淖齑綆缀醪粍?，用氣音說道，“前面就是‘無聲長廊’?！?/p>
他指了指前方，只見那片巨大的巖體下方，有一條天然形成的、寬約十米的通道。通道里一片漆黑，仿佛怪獸的巨口，任何光線和聲音進去，都石沉大海。
“記住，千萬，千萬不要發(fā)出聲音。”老鼠比劃著手勢，表情嚴肅到了極點。
洛言凝神望去。他能感覺到，那片區(qū)域的“法則”被人為地扭曲了。一種“吞噬”和“寂靜”的言律，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籠罩了整個通道。這言律的強度，比他之前吸收的任何一個“律骸”都要高，但本質(zhì)上，卻依舊是一種可以被理解和分析的“規(guī)則”。
他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讓它們達到一個近乎“無”的頻率。然后，他率先邁步，踏入了那片絕對的寂靜之中。
一進入通道，洛言的耳朵瞬間失聰。他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聽不到自己的腳步，甚至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消失了。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死寂。這種感覺，足以讓一個普通人瞬間發(fā)瘋。
老鼠跟在后面，更是緊張得渾身僵硬。他每一步都落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鞋底和地面摩擦，發(fā)出一絲一毫多余的聲響。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只能拼命用手按住胸口。
就在這時，洛言突然停下了腳步，猛地將老鼠拽到了自己身后。
老鼠嚇了一跳，剛想用氣音問怎么了，就看到前方黑暗的通道中，亮起了兩盞幽綠色的光芒。
那是兩個穿著黑色緊身皮甲、臉上戴著全覆蓋式面具的人。他們的面具上，描繪著獵犬的圖樣，眼睛的部分，是兩塊發(fā)著幽光的晶體。他們就像兩個幽靈，無聲無息地從黑暗中浮現(xiàn)，朝著洛言他們“滑”了過來。
他們的腳下，似乎穿著特制的靴子，每一步都悄無聲息，沒有引起“無聲長廊”言律的任何反應(yīng)。
是“獵犬”！
老鼠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大小，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他們怎么會在這里？難道消息已經(jīng)走漏了？
兩個“獵犬”成員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他們沒有絲毫猶豫，身體微微下沉，雙手化作爪狀，如同兩只捕食的獵豹，無聲地撲了過來。他們的指尖上，彈出了閃爍著寒光的利刃，上面附著著微弱的、卻極其致命的“切割”言律。
不能戰(zhàn)斗！一旦發(fā)出碰撞聲，或者言律爆發(fā)的聲音，就會引來“無聲長廊”的法則攻擊！
老鼠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已經(jīng)能想象到自己被音波利刃切成碎片的下場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站在他身前的洛言，動了。
他沒有后退，也沒有迎擊。他只是抬起了左手，對著那兩個撲來的“獵犬”，輕輕地張開了五指。
沒有能量波動，沒有法則光芒。
但是，那兩個“獵犬”成員前沖的身體，卻猛地一滯。
他們臉上的驚愕，透過面具都能感覺到。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和洛言之間的那片空間，仿佛突然變得……“不存在”了。
不是出現(xiàn)了一堵墻，也不是空氣變成了泥潭。那種感覺，更像是地圖上的一塊區(qū)域，被憑空“剪掉”了。他們前沖的動作還在繼續(xù)，但他們與目標之間的距離，卻不再縮短。他們就像在原地奔跑的小丑，滑稽而徒勞。
洛言的“蝕語絲”，沒有去抹除“獵key犬”本身，也沒有去對抗他們指尖的“切割”言律。
他只是精準地、在千分之一秒內(nèi)，將他們前方的“空間”這個概念，暫時“抹除”了一小塊。
這是一種對“終結(jié)”之力更加精細入微的運用。不是粗暴的刪除，而是……優(yōu)雅的編輯。
那兩個“獵犬”顯然無法理解發(fā)生了什么。他們眼中的幽光劇烈閃爍，似乎想啟動某種通訊裝置，但在這里，任何形式的能量波動都會被視為“聲音”，被無情地抹殺。
洛言沒有給他們更多的時間。
他的身影一閃，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左邊那個“獵犬”的身側(cè)。他的手指，并攏如刀，在那人持著利刃的手腕上，輕輕一劃。
嗤……
沒有聲音，只有一絲微弱的、仿佛空間被撕裂的痕跡。
那個“獵犬”的手腕上，出現(xiàn)了一道平滑的、深可見骨的“空洞”。他的手筋、骨骼、血管，連同皮甲，都被精準地“抹除”了一小段。整只手掌無力地垂下，利刃“當啷”一聲……
不，沒有當啷聲。
就在利刃即將落地的瞬間，洛言的指尖又是一點。
那把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利刃，連同上面附著的言律，在半空中就無聲無息地分解、消散，化作了最基本的粒子，連一絲灰塵都沒留下。
做完這一切，洛言的身影再次閃爍，用同樣的方式，廢掉了另一個“獵犬”的右手。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到極致，也寂靜到了極致。沒有一聲慘叫，沒有一聲碰撞，只有兩個實力不俗的“獵犬”成員，捂著自己被“挖空”的手腕，在無聲的痛苦中跪倒在地。他們看著洛言的眼神，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
洛言冰冷的目光掃過他們，沒有再做停留，拉著已經(jīng)徹底看傻了的老鼠，繼續(xù)向通道深處走去。
老鼠被他拉著，機械地邁著步子，腦子里卻像是有無數(shù)顆“閃光彈”在爆炸。
這……這是什么神仙操作？
不打人，不毀物，直接把“空間”給剪了？把武器在半空中給“蒸發(fā)”了？這比直接一拳打爆敵人腦袋，還要恐怖一萬倍！這根本就不講道理！
他原本以為，洛言的強大，在于那種“抹除”一切的霸道。但現(xiàn)在他才明白，自己錯得離譜。這位老板真正的恐怖之處，在于他能將如此霸道的力量，控制得像繡花針一樣精細！
他能抹除山，也能抹除一粒塵埃。
他能終結(jié)生命，也能終結(jié)一聲聲響。
穿過長長的、死寂的通道，當一絲微光和嘈雜的蟲鳴重新灌入耳朵時，老鼠才一個激靈，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出了“無聲長廊”。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感覺自己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再看向洛言的背影時，眼神已經(jīng)從之前的狂熱，多了一絲……近乎于仰望神明的虔信。
“老板，您……您剛才那招……”老鼠結(jié)結(jié)巴巴地，想問，又不敢問。
“對力量的一種新應(yīng)用?！甭逖缘鼗貞?yīng)了一句，臉色比之前更蒼白了幾分。剛才那看似輕松愜意的操作，對他精神力的消耗，遠比想象中要大。精準“編輯”現(xiàn)實，比粗暴“刪除”要費神得多。
他抬頭望去，只見前方，是一片更加廣闊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中央，矗立著一座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建筑。
那座建筑，仿佛一個醉酒的巨神，用無數(shù)個時代的廢墟和殘骸胡亂堆砌而成。它的地基，是閃爍著符文的“舊律時代”金屬墻壁；它的墻身，鑲嵌著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骸骨，骨骼的縫隙里，流淌著巖漿般的律動之光；它的塔頂，則是一塊巨大的、不規(guī)則的水晶，水晶內(nèi)部，封印著無數(shù)扭曲的光影，像是一個個痛苦的靈魂。
整座建筑，就像一個巨大的、由法則和物質(zhì)拼接而成的縫合怪，散發(fā)著混亂、強大、而又令人瘋狂著迷的詭異氣息。
那，就是“萬律堂”。
而在“萬律堂”的周圍，是一片廣袤的、散發(fā)著五顏六色光芒的區(qū)域。那里，有的地方重力扭曲，石塊漂浮在半空；有的地方空間折疊，景象光怪陸離；有的地方，一朵朵由純粹能量構(gòu)成的“花朵”正在綻放和凋零，每一次凋零，都會引發(fā)小范圍的法則爆炸。
“棄律花園……”老鼠看著那片絢爛而致命的區(qū)域，咽了口唾沫，聲音干澀，“老板，真正的地獄，現(xiàn)在才開始?！?/p>
“棄律花園”，一個聽上去頗具詩意的名字，卻是“遺落之喉”中，足以讓最老練的拾荒者都聞之色變的死亡禁區(qū)。
這里是“收藏家”的私人垃圾場，也是他最得意、最殘忍的天然屏障。
任何被他判定為“無收藏價值”、“有缺陷”或是“性質(zhì)過于狂暴難以控制”的言律核心、法則造物，都會被他像丟棄一件垃圾般，隨意地扔進這片廣袤的區(qū)域。
成百上千種不同的、殘缺的、甚至相互沖突的法則，在這里經(jīng)過長年累月的發(fā)酵和碰撞，形成了一片光怪陸離、卻又殺機四伏的混沌之地。
“老板，跟緊我，千萬別踩錯地方?！崩鲜蟮谋砬榍八从械哪兀麖难锾统鲆粋€造型奇特的羅盤，羅盤的指針不是磁針，而是一根懸浮在中央的、不斷扭曲變形的活體觸須。
“這是‘避險蠕蟲’的神經(jīng)索，對不穩(wěn)定的法則波動特別敏感。觸須往哪邊縮，就說明哪邊的法則最危險，咱們就得繞著走?！崩鲜蠼忉尩溃安贿^這玩意兒也只能做個大概參考，花園里的法則瞬息萬變，上一秒的安全區(qū)，下一秒可能就是必死之局?！?/p>
洛言點點頭，目光掃視著眼前這片詭異的“花園”。
他的“蝕語絲”，能清晰地感覺到這片區(qū)域的法則有多么混亂。就像一個信號極其雜亂的區(qū)域，無數(shù)個殘缺的、破碎的頻道在同時廣播著噪音。重力的法則、時間的法則、空間的法則、物質(zhì)轉(zhuǎn)化的法則……它們像一鍋煮沸的粥，胡亂地攪和在一起。
在這里，經(jīng)驗和直覺，遠比力量更重要。
“走這邊?！崩鲜筘堉褚恢徽嬲睦鲜?，貼著一排如同水晶般透明的、不斷變換著顏色的蘑菇群邊緣，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
洛言背著暮雪，緊隨其后。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不僅要警惕周圍的環(huán)境，還要時刻維持著姐姐身上“錮息之印”的穩(wěn)定。這片混亂的法則場，對水晶板的能量消耗，也造成了微弱的干擾。
他們剛繞過一片地面會像水面一樣泛起漣e漪的區(qū)域，老鼠手中的“避險蠕蟲”神經(jīng)索突然猛地蜷縮成一團，劇烈地顫抖起來。
“不好！”老鼠臉色一變，猛地拉住洛言，兩人迅速躲到了一塊巨大的、銹跡斑斑的金屬殘骸后面。
幾乎就在他們躲好的瞬間，前方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空間突然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擰了一下。緊接著，三道人影憑空出現(xiàn)，正是之前在“無聲長廊”里被洛言廢掉手腕的那兩個“獵犬”，以及一個領(lǐng)頭的、身材高瘦的男人。
那個男人沒有戴面具，露出一張蒼白而瘦削的臉，眼睛像鷹一樣銳利。他穿著一身更加精致的黑色皮甲，胸口有一個銀色的、由蛛網(wǎng)和眼睛組成的徽記。他正低頭查看兩個手下的傷勢，當看到那平滑得如同鏡面、仿佛被虛空吞噬掉一部分的傷口時，他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織法者……我們的手……”一個受傷的獵犬成員痛苦地低語，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被稱作“執(zhí)法者”的男人沒有說話，他只是伸出手指，在那詭異的傷口邊緣輕輕觸摸。一絲極細的、幾乎看不見的銀色絲線從他指尖延伸出來，小心翼翼地探入傷口，似乎在感知著什么。
片刻之后，他收回手指，眼中閃過一絲凝重和……興奮。
“不是切割，不是分解，也不是詛咒……”他用一種近乎癡迷的語氣低語，“是‘概念’層面的抹除。將‘存在’本身給擦掉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的‘源頭言律’。主人一定會對這份‘藏品’非常滿意。”
躲在金屬殘骸后面的老鼠，聽到這話，嚇得差點尿出來。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fā)出一丁點聲音。
執(zhí)法者站起身，目光如電，掃向四周。他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這片混亂的法則迷霧。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的能力雖然詭異，但每一次使用，都會在這片‘花園’里，留下一道獨特的、不屬于這里的‘空白’痕跡。就像在五彩的畫布上，滴上了一滴純黑的墨水，無論你怎么隱藏，都格外顯眼?！?/p>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洛言和老鼠的耳中。
“出來吧。反抗是徒勞的。在主人的花園里，我就是園丁。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縷法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p>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圍的環(huán)境，開始發(fā)生詭異的變化。
那些原本只是無序漂浮的碎石，突然像是被賦予了生命，開始按照某種特定的軌跡旋轉(zhuǎn)，形成了一個個小型的引力旋渦。地面上那些隨機閃爍的法則光斑，也開始變得有規(guī)律起來，它們彼此連接，構(gòu)成了一張巨大的、閃爍著危險光芒的羅網(wǎng)。
執(zhí)法者，竟然在主動操控這片混亂的“棄律花園”！
“媽的，這家伙是個變態(tài)！”老鼠在心里狂罵，“他把這片死亡禁區(qū)，玩成了自己的主場！”
“找到你了?！眻?zhí)法者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洛言他們藏身的金屬殘骸。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右手輕輕一揮。
轟！
一道被強行扭曲和壓縮的空間裂縫，如同黑色的閃電，瞬間出現(xiàn)在金屬殘骸上方，狠狠地劈了下來！
洛言瞳孔一縮，抱著老鼠的后頸，猛地向旁邊翻滾出去。
他們剛剛離開，那塊數(shù)噸重的金屬殘骸，就在無聲無息中被空間裂縫吞噬，連一絲碎屑都沒留下。
“跑！”老鼠發(fā)出了一聲變調(diào)的尖叫，手腳并用地向前方的亂石堆爬去。
執(zhí)法者沒有追擊，他只是像一個優(yōu)雅的指揮家，站在原地，不斷地揮動著手指。
整個“棄律花園”，都成了他的武器。
洛言背著暮雪，在危機四伏的花園中輾轉(zhuǎn)騰挪。
他腳下的地面，突然變成一片沼澤，他只能借力在旁邊一塊會隨機噴火的巖石上一點，跳到另一邊。
頭頂上，一塊被附加了“急速墜落”言律的巨石呼嘯而下，他只能側(cè)身閃避，巨石擦著他的身體砸在地上，將地面轟出一個大坑，坑底的法則又變成“強力反彈”，將巨石以更快的速度彈向了天空。
那兩個受傷的“獵犬”也從側(cè)面包抄過來，他們雖然廢了一只手，但另一只手卻投擲出一種能釋放“遲緩”力場的網(wǎng)。
四面八方，都是殺機！
“老板！這邊！”老鼠不知何時已經(jīng)爬到了一片看起來相對安全的區(qū)域，那里長滿了巨大的、散發(fā)著藍色熒光的植物，他拼命地對著洛言招手。
洛言眼神一凝，不再猶豫，朝著老鼠的方向沖了過去。
“想跑？”執(zhí)法者冷笑一聲，雙手猛地合十。
前方的路徑上，一片區(qū)域的法則被瞬間改變。空氣變得粘稠如膠水，地面上長出了無數(shù)尖銳的、閃爍著“石化”靈光的晶簇。那是一條絕路。
然而，面對這絕境，洛言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慌亂。他的眼神，依舊冰冷如初。
就在他即將撞上那片“石化晶簇”區(qū)域的瞬間，他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將左腳在地面上重重一踏！
“山寨版錮息術(shù)”！
一股無形的“靜止”波動，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
但這次的目標，不是敵人，而是……他自己，以及他腳下的一小片空間！
在那短短一秒的“絕對靜止”狀態(tài)下，洛言的身體連同周圍的環(huán)境，都仿佛被定格成了一幅靜止的畫面。而執(zhí)法者操控的“石化”言律，就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絕對無法逾越的墻壁，被硬生生地擋在了外面。
利用這一秒的間隙，洛言的身影已經(jīng)越過了這片死亡陷阱，出現(xiàn)在了另一端。
“什么？！”執(zhí)法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用“禁錮”類的法則來防御？而且是禁錮自己來達成“絕對防御”的效果？這是什么鬼才的思路！這就像為了躲避子彈，選擇主動進入“時間停止”的狀態(tài)，這根本不合常理！
但洛言的表演，還沒有結(jié)束。
在沖向老鼠的途中，他左手反手一指，遙遙點向那個正在獰笑著，準備對他進行包夾的執(zhí)法者。
一縷微不可察的灰白色絲線，在空中一閃而逝。
執(zhí)法者只覺得心中警兆大生，他操控著身邊的空間法則，在自己面前布下了十幾道空間褶皺作為盾牌。
然而，那縷絲線的目標，根本不是他。
而是他腳下，那塊看似平平無奇的地面。
嗤……
織法者腳下那塊直徑約一米的圓形地面，連同上面的所有物理屬性、法則屬性，都被瞬間“抹除”了。
執(zhí)法者只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他掉下去的地方，恰好是一個不起眼的、散發(fā)著微弱時間波動的“法則陷阱”——“時間淤泥”。
執(zhí)法者的下半身，瞬間陷入了那個“陷阱”之中。他周圍的時間流速被急劇放慢，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慢鏡頭回放，掙扎的表情顯得滑稽而可笑。
“干得漂亮，老板！”老鼠興奮地大叫，他也沒閑著，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瓶子，用力地朝著另一個包抄過來的“獵犬”扔了過去。
那是一個“折光瓶”，瓶子在半空中碎裂，釋放出一片扭曲的光影，制造出十幾個洛言的幻象，朝著四面八方跑去。
那個“獵犬”微微一愣，就在他分辨真假的瞬間，洛言已經(jīng)沖到了他的面前。
沒有多余的動作，洛言只是伸出手指，在那名“獵犬”的面具上輕輕一點。
“蝕語絲”發(fā)動。
那名“獵犬”臉上的面具，連同他面具下的臉，都被“抹除”掉了一層薄薄的“存在”。他沒有死，甚至沒有流血，但他的雙眼、鼻子、嘴巴，都變成了一片光滑的、沒有任何器官的皮膚。他變成了一個無面人，在無聲的恐懼中瘋狂地抓撓著自己的臉，倒在地上抽搐。
這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景象，讓遠處陷入“時間淤泥”中的織法者，都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這個年輕人，根本不是人，他是一個披著人皮的、玩弄“概念”的魔鬼！
“老板！我這兒有個發(fā)現(xiàn)！”老鼠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驚喜。他正蹲在那片巨大的藍色植物旁邊，指著植物根部的一個洞口，“這是‘根蔓通道’！這些‘藍光巨蕈’的根系是相連的，可以直通花園的另一頭，能繞開大部分危險區(qū)域！”
洛言不再戀戰(zhàn)，一個閃身來到洞口，看了一眼還在“時間淤死”里緩慢掙扎的織法者，沒有任何猶豫，背著暮雪鉆了進去。
老鼠緊隨其后。
洞穴里，彌漫著藍色的熒光，通道四通八達，卻異常安全。
兩人在根蔓組成的通道里穿行了十幾分鐘，終于從另一端的出口鉆了出來。
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已經(jīng)穿過了那片危機四伏的“棄律花園”，宏偉而詭異的“萬律堂”，近在咫尺。
它的“大門”，就在前方不遠處。
那根本不是一扇門，而是一個由數(shù)十種不同言律構(gòu)成的、不斷旋轉(zhuǎn)變化的巨大能量旋渦。旋渦的中心，是一個復(fù)雜的、由光線和符文組成的立體法陣。它像一個精密的密碼鎖，散發(fā)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強大氣息。
然而，讓洛言和老鼠瞳孔收縮的，并不是這扇“門”。
而是在“門”前，靜靜站立著的一個身影。
正是那個本應(yīng)被困在“時間淤泥”里的織法者，席拉。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已經(jīng)掙脫了束縛，提前一步，來到了這里。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嘴角掛著一絲血跡，眼神卻變得無比狂熱和猙獰。
“我承認，我小看你了?！毕穆曇粲行┥硢?，他緩緩抬起雙手，無數(shù)道銀色的法則絲線從他掌心蔓延而出，與身后那扇巨大的“言律之門”連接在了一起。
“但是，游戲結(jié)束了。歡迎來到主人的正門，這里，連接著‘萬律堂’內(nèi)上百個強大言律核心的能量。在這里，我，就是神?！?/p>
他身后的能量旋渦，開始劇烈地旋轉(zhuǎn)，整個空間，都因為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恐怖威壓而震動起來。
執(zhí)法者席拉站在“言律之門”前，如同一個與風暴融為一體的魔神。他身上的銀色絲線，像無數(shù)條神經(jīng)，深深扎根于身后那座由上百種法則構(gòu)成的能量旋渦之中。整個“萬律堂”的防御體系，仿佛都成了他延伸的軀體。
“你很特殊?！毕哪抗馑浪梨i定著洛言，那眼神不再是看待獵物，而是像一個最挑剔的藝術(shù)家，在審視一件即將被收入囊中的、完美無瑕的杰作，“你的‘源頭言律’，是我見過最奇特、最不講道理的一種。它不屬于任何已知的法則體系，它凌駕于‘創(chuàng)造’與‘毀滅’之上，是純粹的‘無’。主人一定會欣喜若狂的?！?/p>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狂熱。作為“收藏家”最得力的“獵犬”與“管理員”，他畢生的追求，就是為主-人-尋覓和解讀這些世間最瑰麗的“珍寶”。
老鼠躲在洛言身后，兩條腿抖得像篩糠。他能感覺到，眼前的執(zhí)法者，和剛才在“花園”里判若兩人。如果說剛才的他是操控木偶的線師，那現(xiàn)在的他，就是與巨人合體的駕駛員。那股磅礴的、由上百種言律混合而成的威壓，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老板，這……這還怎么打？”老鼠的聲音帶著哭腔，“這家伙開了‘高達’啊！咱們要不……還是戰(zhàn)略性撤退？”
洛言沒有理會他。他的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那扇由無數(shù)法則交織成的“大門”。
在老鼠和席拉看來，那是一道無懈可擊的、代表著言律運用巔峰的終極壁壘。想要通過，必須像解開一道最復(fù)雜的數(shù)學題一樣，分析、計算、破解其中上百種言律的生克與平衡，然后找到那個唯一的“解”。
這需要浩如煙海的知識，和神乎其技的操控力。
席拉很享受洛言的“沉默”。他認為，對方一定是被眼前這道無法逾越的“神之門”給震撼了，正在體會著凡人面對神跡時的絕望。
“放棄吧?！毕穆曇魩е唤z傲慢的憐憫，“我可以向主人申請，給你一個最體面的‘展柜’。你會和那些傳說中的‘律主’一起，成為‘萬律堂’中最耀眼的明星，被永恒地……”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洛言動了。
他沒有后退，沒有分析，甚至連一絲一毫的遲疑都沒有。
他只是緩緩地抬起了左手，食指前伸，遙遙地對準了那扇旋轉(zhuǎn)不休的、巨大而復(fù)雜的“言律之門”。
“你……想干什么？”席拉的眉頭一皺，心中涌起一絲不祥的預(yù)感。難道他想用那種詭異的“抹除”能力，硬撼整座大門？簡直是螳臂當車！這扇門連接著“萬律堂”的能量核心，除非他能一瞬間抹除掉一座山，否則……
下一秒，席拉的思維，凝固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洛言的指尖，亮起了一點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灰白色光芒。
那光芒，沒有射向大門的任何一個符文，也沒有攻擊能量最狂暴的漩渦中心。
它只是輕飄飄地，點在了整個復(fù)雜立體法陣中，一個毫不起眼的、連接著“重力穩(wěn)定”和“空間錨定”兩個基礎(chǔ)言律的節(jié)點上。
那個節(jié)點，是整座大門的地基。不是最華麗的，也不是最強大的，但卻是最根本的。就像一座摩天大樓里，一顆最關(guān)鍵的螺絲釘。
然后，那顆“螺絲釘”，連同它所代表的“法則”本身，被“蝕語絲”……
擦掉了。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風暴。
整個過程，安靜得詭異。
那座由上百種言律構(gòu)成的、旋轉(zhuǎn)不休的、強大到令人絕望的“言律之門”，就像一個被抽掉了骨架的巨人，瞬間癱軟了下來。
所有的光芒，所有的符文，所有的能量旋渦，都在一瞬間失去了支撐，土崩瓦解。它們相互碰撞、湮滅，最終化作漫天飛舞的、無害的能量光點，像一場絢麗的螢火蟲雨，緩緩消散在空氣中。
那道被席拉稱為“神之門”的終極壁壘，就這么……沒了。
像一個被戳破的肥皂泡。
“……”
老鼠的嘴巴，再次張成了“O”型。他本來已經(jīng)準備好，一旦開打，就立刻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伤麆”径枷牒昧?，結(jié)果演員還沒上場，舞臺自己塌了？
“不……不可能……”席拉臉上的狂熱和傲慢，瞬間被無盡的驚駭和迷茫所取代。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那些與他相連的銀色絲線，此刻無力地垂落著，失去了連接的目標。
他無法理解。
對方?jīng)]有去解那道復(fù)雜的題。
他直接把出題人給干掉了。
這種蠻不講理的、降維打擊般的破解方式，徹底擊潰了他的認知。
“或者……我們可以這樣?！崩?鼠-看著眼前空蕩蕩的通道，喃喃自語，然后一臉崇拜地看向洛言，“老板，您真是個……解題鬼才?！?/p>
洛言沒有看他們一眼，他收回手指，蒼白的臉上又多了一絲疲憊。精準地在成百上千種混亂法則中，找到那個唯一的“奇點”，并將其抹除，對他精神力的消耗，甚至超過了之前在花園里的一番戰(zhàn)斗。
但他必須這么做。
他背著姐姐，沒有時間在這里玩什么解謎游戲。
他邁開腳步，從石化當場的席拉身邊走過，踏入了“萬律堂”的內(nèi)部。
老鼠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跟了上去，路過席拉身邊時，還小心翼翼地踢了他一腳，見他沒反應(yīng)，才壯著膽子小聲罵道：“裝！叫你再裝！在我老板面前，你裝什么神仙！”
一進入“萬律堂”，眼前的景象讓老鼠瞬間閉上了嘴。
這里，是一個宏偉、空曠、而又光怪陸離的巨大殿堂。
殿堂高不見頂，穹頂上，鑲嵌著無數(shù)發(fā)光的晶體，如同一片永恒的星空。大殿的兩側(cè)，陳列著一排排巨大的水晶展柜。
有的展柜里，封印著一柄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巨劍，劍身上“灼魂”的言律依舊在緩緩流淌。
有的展柜里，浸泡著一顆跳動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會引發(fā)周圍空間的微弱震顫，那是“律動”的法則。
更遠處，一個巨大的水晶牢籠里，囚禁著一頭神駿的、渾身覆蓋著雷電的巨狼。它保持著咆哮的姿勢，卻被“時間凝固”的言律定格在了那一瞬間，連飛濺的口水都清晰可見。
而最讓老鼠毛骨悚然的，是一些人形的“展品”。
一個穿著古代鎧甲的將軍，被無數(shù)根“封印之鏈”捆綁在王座上，雙目緊閉，似乎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他的身上，散發(fā)著“統(tǒng)御”與“軍勢”的強大氣息，顯然曾是一位強大的“律主”。
這里不是殿堂，不是博物館。
這里是一座……陵墓。一座為那些被“收藏家”擊敗、捕獲的強者和寶物，建立的華麗陵墓。
“瘋子……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老鼠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就在這時，整座大殿，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紅色警報光芒。
“入侵者……警報……啟動一號防御序列……”
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機械合成音，在大殿中回蕩。
“完了！”老鼠臉色慘白。
只見兩側(cè)的那些“展品”，開始騷動起來。
封印著巨狼的水晶牢籠上，“時間凝固”的言律開始閃爍、變得不穩(wěn)定。那頭雷電巨狼的眼珠，竟然微微動了一下。
捆綁著古代將軍的“封印之鏈”，也開始發(fā)出“咔咔”的聲響，似乎隨時都會斷裂。
“他想把自己的‘藏品’，當成炮灰來消耗我們！”洛言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快跑！”老鼠尖叫著，就要往回跑。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大殿的入口，已經(jīng)被一道從天而降的、由純粹能量構(gòu)成的光墻徹底封死。
“吼——！”
一聲壓抑了千百年的怒吼，從水晶牢籠中爆發(fā)出來。那頭雷電巨狼，終于掙脫了束縛，它山丘般大小的身軀轟然落地，四蹄燃燒著電光，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洛言和老鼠這兩個不速之客。
與此同時，另一邊，一尊手持巨斧的石像守衛(wèi)，也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他們走了過來。它的雙眼，射出兩道灰色的光芒，那是“石化凝視”的言律！
一時間，整個大殿的“藏品”，都仿佛活了過來，從四面八方，朝著中央的洛言包圍而來。
洛言將老鼠護在身后，眼神變得無比凝重。
他可以抹除一頭巨狼，可以抹除一尊石像，但他不可能同時抹除掉這滿殿的妖魔鬼怪。他的精神力，已經(jīng)瀕臨極限。
“老板，往里沖！”老鼠在這關(guān)鍵時刻，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指著大殿的最深處，“‘永恒之心’是整個‘萬律堂’的動力核心！只要我們能找到它，要么想辦法控制它，讓這些東西停下來，要么……就直接毀了它！到時候大家一拍兩散！”
這只老鼠，在絕境之下，竟然爆發(fā)出了一股亡命之徒的狠勁。
洛言沒有猶豫，這確實是唯一的生路。
他背著暮雪，身影一閃，躲開了石像守衛(wèi)的“石化凝視”，同時左手一揮，一道無形的“蝕語絲”精準地“擦”過地面。
地面上那堅硬的、由特殊合金鋪就的地板，瞬間被“抹除”掉了一層摩擦力。
沖在最前面的幾只被釋放出來的、如同獵犬般的機械傀儡，腳下一滑，頓時撞成一團，摔得七葷八素。
趁著這個機會，洛言帶著老鼠，像一道利箭，朝著大殿深處沖去。
他們身后，是無數(shù)“藏品”憤怒的咆哮和追擊。
穿過長長的主殿，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岔路口。左邊的通道，散發(fā)著冰冷的寒氣；右邊的通道，則傳來炙熱的波動。
“走左邊！”老鼠用地脈勘輿飛快地定位了一下，“動力核心一般都建在需要降溫的地方！”
兩人沖入左邊的通道，身后的追兵緊追不舍。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由冰晶構(gòu)成的巨大拱門。門上，刻著三個大字——“核心區(qū)”。
洛言一腳踹開冰門，一股精純到極致的、令人心曠神怡的能量氣息，撲面而來。
門后，是一個巨大的、近乎圓形的白色房間。房間的中央，一個巨大的、由無數(shù)銀色金屬環(huán)層層相扣的裝置，正在緩緩運轉(zhuǎn)。
而在裝置的最中心，一顆拳頭大小的、如同太陽般璀璨奪目的菱形晶體，正靜靜地懸浮著，散發(fā)著永恒不朽的光芒。
每一次光芒的脈動，都釋放出足以驅(qū)動整座“萬律堂”的龐大能量。
“永恒之心！”
老鼠的眼睛都直了，呼吸變得無比粗重。
洛言的目光，也瞬間被那顆晶體吸引。他能感覺到，那里面蘊含的能量，純凈、浩瀚、生生不息。如果能將它……
就在這時，一個平靜的、帶著一絲玩味笑意的聲音，從“永恒之心”的下方傳來。
“歡迎光臨，兩位客人。我的收藏，你們還喜歡嗎？”
洛言和老鼠的瞳孔猛地一縮，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只見在那個巨大的銀色裝置下方，有一個白玉雕琢而成的王座。王座上，坐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色研究服，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文儒雅，像一個學者，多過像一個雄霸一方的梟雄。
他翹著二郎腿，手里正拿著一塊白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件……新的“藏品”。
那是一個人形的、由不知名金屬打造的傀儡。
而傀儡的臉上，覆蓋著一張蒼白而扭曲的、屬于執(zhí)法者席拉的人皮面具。
“收藏家?！甭逖跃従彽赝鲁隽诉@個名字，他體內(nèi)的“蝕語絲”，前所未有地躁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