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時，正值黃昏。透過舷窗，我看到天際線比三年前更加密集繁華，但那些高聳的建筑不再讓我感到壓抑。
顧宸輕輕碰了碰我的手：“準備好了嗎？”
我點頭，與他十指相扣。走下舷梯時，初夏的暖風撲面而來，帶著南方城市特有的濕潤草木氣息。
VIP通道出口，意料之外地聚集了不少媒體。閃光燈瞬間亮成一片，問題如潮水般涌來：
“顧先生，傳聞您將回顧氏是真的嗎？”
“蘇女士，作為‘棄婦逆襲’的代表，您有什么想說的？”
“兩位是一同旅行歸來嗎？是否復合了？”
顧宸下意識想擋在我身前，但我輕輕按住他的手臂，向前邁了半步。
“感謝各位關心?！蔽业穆曇羝届o得出奇，“我回國是為了青年藝術家大賽的頒獎禮。至于其他問題...”我轉(zhuǎn)向顧宸，微微一笑，“屬于私人領域，不便分享。”
記者們顯然沒料到這樣的回應，一時寂靜。趁這個間隙，顧宸的助理迅速帶我們穿過人群，坐進等候的轎車。
車內(nèi)，顧宸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私人領域’？這個回答很巧妙。”
“跟法國媒體學的?！蔽曳潘傻乜肯蜃危八麄兏鹬厮囆g家的隱私。”
他輕笑：“看來這三年你真的變了很多?！?/p>
車駛向市區(qū)，窗外流轉(zhuǎn)的霓虹勾勒出他側(cè)臉的輪廓。有那么一刻，時光仿佛倒流，我們又回到了那段婚姻中，坐在后座卻各懷心事。
但這次不同。當他的手自然覆上我的手背時，我翻轉(zhuǎn)手掌，與他十指相扣。
我下榻的酒店與顧宸的公寓相隔不遠。辦理入住時，前臺女孩偷偷打量我們，顯然認出了這對曾經(jīng)的“豪門怨偶”。
“需要幫您把行李送到房間嗎？”她努力保持專業(yè)表情。
“謝謝，我自己來?！蔽医舆^房卡，轉(zhuǎn)向顧宸，“明天頒獎禮見？”
他點頭，眼神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我知道他希望我邀請他上樓，但有些界限需要明確——至少現(xiàn)在需要。
獨自在酒店房間，我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手機亮起，是顧宸的消息：“需要什么隨時告訴我。晚安，我的畫家?！?/p>
我微笑著放下手機，沒有回復。這種若即若離的距離感新鮮而必要，像畫作中恰當?shù)牧舭住?/p>
第二天傍晚，頒獎禮在美術館舉行。我選擇了一件簡潔的深藍色禮服，配戴那枚鴕鳥羽毛胸針。鏡子里的女人眼神自信，再也不是那個需要華麗珠寶壯膽的顧太太。
紅毯環(huán)節(jié)，我獨自走過。媒體問題依然尖銳，但這次我應對得更加從容。
“蘇女士，作為曾經(jīng)依靠丈夫的豪門太太，如今以藝術家身份站在這里，有何感想？”
我停下腳步，面向提問的記者：“藝術從來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我很慶幸最終找到了自己?！?/p>
掌聲在人群中響起。我繼續(xù)前行，卻在紅毯盡頭看到了意外之人——顧宸的母親。
三年不見，她老了些，但氣場依舊強大。我們目光相遇，她微微頷首，竟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
頒獎禮順利進行。當我為獲獎的年輕藝術家頒獎時，臺下閃光燈不斷。在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完整的自我價值——不是誰的妻子，不是誰的附庸，只是蘇晚。
結束后，顧宸在后臺等我。他穿著深灰色西裝，與我的禮服意外相配。
“母親想見你?！彼p聲說，“當然，如果你不愿意...”
“沒關系?！蔽移届o地回答，“遲早要面對的。”
顧母在貴賓室等候，茶香氤氳。她擺手讓助理退出，室內(nèi)只剩我們?nèi)恕?/p>
“坐吧?！彼疽猓抗饴湓谖倚厍暗挠鹈蒯樕?，“很別致的飾品?！?/p>
“顧宸從非洲帶回來的?！蔽姨谷宦渥?。
她眼中閃過訝異，隨即恢復平靜：“我看過你的畫展報道。比想象中好?！?/p>
這大概是她能給出的最高贊譽。我微笑致謝：“謝謝您認可?！?/p>
茶香裊裊中，我們進行了一場出乎意料融洽的談話。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挑剔的婆婆，而是以藝術贊助人的身份與我交流。時光改變了每個人，有時是向好的方向。
臨走時，她突然說：“他這三年過得并不好?！?/p>
我看向門口的顧宸，他正與策展人交談，側(cè)影挺拔卻孤單。
“我知道?！蔽逸p聲回應，“但我們都需要這段時間?！?/p>
顧母若有所思地點頭：“或許你是對的?！?/p>
她離開后，顧宸走過來：“還好嗎？母親她...”
“比想象中好?！蔽椅⑿?，“她說你過得不好?！?/p>
他耳根微紅，罕見地露出窘態(tài)：“母親夸張了。”
晚宴上，我們跳了第一支舞。在他的臂彎中，隨著音樂輕搖，像無數(shù)普通情侶一樣。
“還記得婚禮上那支舞嗎？”他在我耳邊低語，“你踩了我好幾次?！?/p>
“你太緊張了，領帶勒得喘不過氣。”
我們相視而笑，過往的傷痛在笑聲中淡化。
舞曲結束時，燈光突然暗下。司儀宣布有個特別環(huán)節(jié)——大屏幕開始播放獲獎藝術家的感言視頻。
然而畫面一閃，出現(xiàn)的竟是顧宸。
背景是他在巴黎租的畫室，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他身上。他有些緊張地清了清嗓子：
“晚晚，我知道公開場合做這種事很老套，但有些話需要讓所有人聽見。”
我驚訝地看向身邊的他，他卻單膝跪地，手中捧著一個絲絨小盒。
全場寂靜，所有目光聚焦在我們身上。
“三年前我犯了個錯誤，以為放手是愛你的最好方式?！彼穆曇敉ㄟ^音響傳遍大廳，“現(xiàn)在我知道，愛是并肩成長，是相互成就?！?/p>
他打開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把鑰匙。
“這是我在郊區(qū)買下的舊廠房，改造成了藝術社區(qū)。有畫室、展覽空間、藝術家駐地計劃?！彼曇魣远?，“我想把它送給你，作為基金會的永久基地。不是禮物，是物歸原主——用你留給我的財產(chǎn)買的。”
我怔在原地。離婚時他堅持分給我的那筆財產(chǎn)，我?guī)缀鯊奈磩佑谩?/p>
“我不要求復合，不要求任何承諾?！彼鐾?，眼神清澈如初遇那天，“只請求一個機會，讓我以合作伙伴的身份，支持你繼續(xù)飛翔?！?/p>
掌聲如雷響起。鏡頭對準我，等待回應。
我看著這個曾經(jīng)霸道如今學會尊重的男人，看著那把象征自由而非束縛的鑰匙，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接受?！甭曇敉ㄟ^麥克風傳遍全場，“但不是禮物，是合作?！?/p>
我扶他起身，在眾人的歡呼中輕吻他的臉頰。不是浪漫的承諾，而是平等的約定。
晚宴結束后，我們并肩走在初夏的夜風中。城市燈火溫柔，仿佛為我們的新開始點亮。
“會不會太沖動了？”他有些不安，“我本該私下問你...”
“是沖動。”我停下腳步，面對他，“但有時候，沖動比謹慎更真實?！?/p>
他眼中泛起笑意，如星辰落進大海。那一刻，我知道我們找到了更好的方式重新開始——不是回到過去，而是創(chuàng)造新的未來。
夜空中有飛機劃過，像一道銀色的羽翼。我們仰望同一片天空，各自獨立，又彼此相連。
歸途漫長，但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