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處戒備森嚴的四合院內(nèi)。
鐘正國掛斷電話,那張常年不怒自威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陰云。
“混賬東西!”
他猛地將手中的紫砂茶杯砸在地上,上好的大紅袍濺了一地,碎片四射。
軍隊!
直接從漢東省檢察院,把他的女婿,最高檢派下去的明日之星給抓走了!
理由,僅僅是因為動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科員?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是對他鐘正國,對整個鐘家的奇恥大辱!
他鐘正國在紀委系統(tǒng)深耕數(shù)十年,門生故吏遍布,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這已經(jīng)不是侯亮平一個人的事了。
這是在打他的臉!
“備車!不,聯(lián)系空管,我要立刻去漢東!”
鐘正國對著門外怒吼,聲音里蘊含著壓抑不住的暴怒。
秘書匆匆跑了進來,面色惶恐。
鐘正國在房間里踱步,眼神陰鷙。
不行,不能就這么去。
軍隊介入地方事務,這是天大的事,性質(zhì)太惡劣了。
如果坐實了,那這件事就會脫離他的掌控。
他必須把這件事的性質(zhì),從“軍隊強行介入”拉回到“地方內(nèi)部矛盾”的層面上來。
他迅速冷靜下來,抓起桌上的紅色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老周,是我,鐘正國?!?/p>
“漢東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遲疑:“……聽說了,情況很復雜?!?/p>
鐘正國冷哼一聲,語氣不容置喙:
“沒什么復雜的!一個無法無天的地方干部,勾結(jié)軍方,公然對抗最高檢!這是要造反嗎?”
“我建議,由最高檢牽頭,中紀委、公安部派員參加,立刻成立一個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前往漢東,徹查此事!必須把這股歪風邪氣給我壓下去!”
他直接給事件定了性。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最終只能無奈地答道:“好,我馬上協(xié)調(diào)?!?/p>
掛斷電話,鐘正國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只要調(diào)查組成立,主導權(quán)就回到了他最熟悉的規(guī)則體系里。
到了漢東,他就是欽差大臣。
他要讓那個叫陳尋的小子,還有他背后的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規(guī)矩!
……
與此同時,漢東,山水集團頂層辦公室。
“啪!”
趙瑞龍狠狠一個耳光,將一個價值不菲的古董花瓶掃落在地,摔得粉碎。
“廢物!侯亮平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他像一頭困獸,在辦公室里瘋狂地踱步,臉上滿是驚恐和暴躁。
高小琴站在一旁,臉色同樣慘白如紙。
她的手指緊緊攥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
軍隊直接抓人!
這六個字,像四座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怎么辦?瑞龍,我們該怎么辦?”
高小琴的聲音帶著顫抖,“侯亮平知道我們太多的事了,他要是全招了,我們就完了!”
“銷毀!立刻銷毀所有和他有關(guān)的證據(jù)!”
趙瑞龍通紅著眼睛,嘶吼道,“賬本、合同、錄音、視頻!所有的一切!一點都不能留!”
“沒用的!”
高小琴絕望地搖著頭,“侯亮平就是最大的證據(jù)!他被抓了,我們怎么銷毀?”
辦公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高小琴深吸一口氣,眼神里閃過一種異樣的光。
“瑞龍,我們可能……從一開始就想錯了?!?/p>
趙瑞龍猛地回頭看她。
“那個陳尋,”高小琴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辦公室的溫度都降了幾分,“他絕對不是什么普通的小科員。我們必須重新評估他,把他當成……我們從未遇到過的,最可怕的敵人?!?/p>
女人的直覺,讓她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
檢察院,陸亦可的辦公室。
陳尋推門而入。
陸亦可正焦頭爛額地處理著堆積如山的文件,看到陳尋,她猛地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擔憂和疑惑。
“陳尋!你沒事吧?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尋關(guān)上門,神色平靜地走到她面前。
“我沒事。”
他看著陸亦可,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刀,似乎要看穿她的內(nèi)心。
“陸處長,你知道光明峰項目嗎?”
陸亦可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知道,我們市的重點工程,侯局……侯亮平親自盯的案子。”
“盯?”陳尋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是分贓吧。”
他語氣平淡,說出的話卻如同一顆炸雷。
“侯亮平通過他妻子鐘小艾的關(guān)系,收受了山水集團價值三千萬的別墅,作為回報,他在光明峰項目的審批和招標上,為山水集團大開綠燈?!?/p>
陸亦可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血色褪盡。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個信息,太震撼了!
她一直以為侯亮平只是有些急功近利,卻沒想到他竟然腐敗到了這種地步!
陳尋靜靜地看著她,觀察著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幾秒鐘后,陸亦可猛地抬起頭,眼神從震驚轉(zhuǎn)為決絕。
“陳尋,我相信你!”
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需要我做什么?你說!”
沒有絲毫猶豫。
在正義與昔日領(lǐng)導之間,她選擇了前者。
陳尋的眼神柔和了些許。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巧的U盤,放在桌上。
“很好。”
“最高檢的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很快就到,帶隊的人,是侯亮平的岳父,鐘正國。”
“這里面,是山水集團部分違規(guī)貸款的證據(jù),不涉及核心,但足以讓他們傷筋動骨。”
陳尋看著她的眼睛,緩緩說道:“我需要你,在最合適的時機,以漢東反貪局內(nèi)部人員的身份,把它交上去?!?/p>
“你,敢嗎?”
陸亦可看著桌上的U盤,它像一塊烙鐵,燙得驚人。
她知道,一旦接過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她將與整個漢東官場上最頂層的勢力為敵。
但她更知道,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她會后悔一輩子。
陸亦可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那個U盤。
“我敢!”
……
傍晚,漢東國際機場。
一架白色的專機,在清空了所有航道后,平穩(wěn)地降落在停機坪上。
舷梯放下。
省委書記沙瑞金,省長,以及一眾省委常委,早已在此等候,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復雜而凝重的神情。
艙門打開。
一個身穿深色中山裝,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面容威嚴的男人,出現(xiàn)在艙門口。
正是中紀委高官,鐘正國。
他站在舷梯頂端,目光緩緩掃過下方迎接的人群,眼神冰冷,帶著一種俯視眾生的傲慢。
沙瑞金連忙帶人迎了上去,臉上擠出笑容。
“鐘書記,歡迎您來漢東指導工作?!?/p>
鐘正國走下舷梯,沒有和任何人握手,只是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
他越過沙瑞金,目光投向遠方城市的輪廓,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指導談不上?!?/p>
“我來,是來糾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