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蘇清寒,曾是靈仙宗第十九代弟子中最耀眼的天驕。但如今,我已經(jīng)死了。
天雷貫穿我身體的那一刻,劇烈的疼痛幾乎將我的神識撕碎。每一寸肌膚都在燃燒,
每一根骨骼都在崩裂,靈魂仿佛被投入熔爐,承受著天地間最極致的刑罰。
但我竟感到一種奇異的解脫。從此以后,我不再是靈仙宗的門面,
不必再做那個完美無缺的大師姐,不必再時刻謹(jǐn)記師尊的訓(xùn)誡,
不必再壓抑本性去迎合那些荒唐的規(guī)矩。我只是蘇清寒。視線模糊之際,
我仿佛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向我奔來。那是蕭鈺,向來從容不迫、纖塵不染的他,
此刻卻衣衫凌亂,發(fā)絲沾著塵土與草屑,模樣狼狽得讓我想笑。
我想嘲諷他“原來你也有今天”,卻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當(dāng)黑暗徹底吞噬意識時,
我以為世上再無蘇清寒。卻沒想到,再次睜眼,我成了一縷游魂。
蕭鈺將我焦黑的身軀緊緊抱在懷中,那是我最后一次見他。之后的日子里,
我再也沒能找到他的蹤跡。我本打算直接去尋他,可轉(zhuǎn)念一想,蕭鈺那個小氣鬼,
從前我稍稍冷落他幾日就要鬧脾氣。如今我晾他些時日,叫他著急一番也好。
2然而當(dāng)我真正飄蕩在人世間,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宗門禁錮得太久,
連修仙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都不知曉。只得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
街邊小販扛著糖人架子走過,晶瑩剔透的糖漿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
我從未嘗過糖人的滋味,師尊總說那是凡俗之物,會玷污靈根,耽誤修行。
孩童們牽著風(fēng)箏在田野間奔跑,紙鳶在空中劃出歡快的弧線。我想起很多年前,
我也曾渴望過一只竹扎的蜻蜓風(fēng)箏,卻被師尊冷冷駁回:“那是凡人孩童的玩物,
不配入你的眼?!币宦凤h蕩,所見皆是陌生而新奇的景象??蓭熥鸬挠?xùn)誡仿佛還在耳畔回響,
讓我下意識地覺得這些都會“浪費時間”??粗粗故Я伺d致,最終飄進(jìn)一座茶棚,
聽往來行人閑聊。“聽說了嗎?天毅宗那位第一人……隕落了?!薄澳阏f的是蕭鈺?
怎么可能!天毅宗是天下第一大宗,蕭鈺更是年輕一代的翹楚。若是連他都遭了不測,
這修仙界豈不是要變天了?”聽到蕭鈺的名字,我整個魂體都繃緊了。不可能,
他的修為深不可測,怎會輕易隕落?恐慌如潮水般涌來,我再顧不上賭氣,
發(fā)瘋似的在修仙界游蕩,只想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不覺間,竟飄回了靈仙宗山門外。
恰逢宗門招收新弟子的大典,我正欲離開這個令我窒息的地方,
卻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少年時的蕭鈺。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為何會在這里?
此刻他應(yīng)當(dāng)在天毅宗擔(dān)任長老,受萬人敬仰才對。忽然想起茶棚中的對話,心猛地一沉。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能活著就好。天雷焚身之痛,我真的不愿他承受。3記憶如潮水涌來,
我不禁想起與蕭鈺的童年時光,唇角揚起久違的弧度。那時的蕭鈺,可比現(xiàn)在好逗弄多了。
那時我還不是靈仙宗大師姐,他也不是天毅宗第一人。
我們只是長水村里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長水村坐落在青山綠水之間,
村外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夏天我們常去摸魚捉蝦。蕭鈺總是比我慢一步,
抓到的魚也總是最小,但他從不氣餒,只是默默跟在我身后,幫我提著裝魚的小桶。“蕭鈺,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給我看看?!蔽乙话褤屵^他手中草編的小玩意,故意皺起鼻子,
“好丑??!你該不會要拿這個當(dāng)我的生辰禮物吧?”蕭鈺不說話,只是無措地絞著手指,
耳尖微微發(fā)紅。他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我,像是怕我真的不喜歡?!膀_你的啦!
”我笑嘻嘻地戳戳他的臉,“雖然丑了點,但是很特別啊。這是小鴨子嗎?”“……是小狗。
”他小聲反駁,眼睛卻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子。那時多么自在啊。
我可以放聲大笑,可以任性鬧脾氣,不必像在靈仙宗時時時刻刻端著架子。想到這兒,
我又憶起我們選擇宗門那天的情形。那日蕭鈺恰好不在,他隨父親去鄰村換糧食了。
村里來了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她自稱是天毅宗的長老,問我可愿隨她離去。
她說只要進(jìn)入天下第一宗,我便能擁有最好的平臺,甚至有望得道成仙。
我本想等蕭鈺回來商量,可婆婆說仙緣不等人。臨走前,我特意留下口信,告訴隔壁大娘,
若蕭鈺回來,務(wù)必轉(zhuǎn)告他我去了天毅宗,讓他一定來尋我。誰曾想,
那婆婆竟是靈仙宗的四長老,也就是我后來的師尊。近百年靈仙宗在修仙榜上無名,
便假借其他宗門的名義招收弟子。而那個騙走我的婆婆,成了我的師尊。
她折磨人的手段可謂花樣百出……想到這兒,我恨得魂體都在顫抖。不過此刻我沒時間咒罵,
因為蕭鈺竟然進(jìn)入了靈仙宗。那是個人吃人的地方,我得跟著他,保護(hù)他。
畢竟他小時候總說要保護(hù)我,雖然每次都是我先出手替他打架。4踏入靈仙宗大殿,
各位長老高高在上,如同挑選貨物般審視著新弟子。蕭鈺天賦出眾,引得眾人爭搶,
可他偏偏選擇了四長老——那個老巫婆!我想喊他,卻發(fā)不出聲音,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木已成舟,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蕭鈺隨她走向天一閣。老巫婆翻檢著蕭鈺的行李,拿走了所有私人物品,
包括我送他的那串手鏈。那是我用河邊撿來的彩色石子打磨串成的,雖不值錢,
卻是我最珍視的寶貝之一?!靶扌兄?,不該被俗物擾心。”老巫婆冷冷地說,
將手鏈隨手扔進(jìn)一個木匣中。我氣得魂體翻涌。蕭鈺修的是無情道,
在天毅宗時也從沒這么多荒唐規(guī)矩!老巫婆怎么敢這樣對他?唯一讓我欣慰的是,
蕭鈺表面順從,夜深人靜時卻悄悄取回了行李。他動作小心翼翼,
全然沒有天毅宗第一人的從容。觀察片刻后,我震驚地發(fā)現(xiàn)——蕭鈺失去了所有修為。
為什么會這樣?我想問他,卻開不了口。盡管萬般不情愿,蕭鈺還是在靈仙宗住下了。
我看著他重走我走過的路,
吃我吃過的苦:不許交友、不得隨意下山、必須絕對服從師尊……恍然間我才驚覺,
自己竟是在這樣的壓抑中,變得沉默寡言。蕭鈺,你這個傻子。5令人驚訝的是,
即便修為盡失,蕭鈺重新修煉的速度依然快得驚人。這次他選擇了合歡道。
我不知道他的道侶是誰,但只要想到他在我曾經(jīng)的房間里研習(xí)雙修之術(shù),我就莫名不想理他。
不過當(dāng)他走出天一閣時,我還是跟了上去。才不是想看看他的道侶是誰,
只是在宗內(nèi)憋悶太久,想出去透透氣而已。蕭鈺來到宗門人群聚集處,
女弟子們立刻圍了上來。我看著他對她們微笑,那笑容刺得我魂體發(fā)疼。
這人沒事笑這么好看做什么?當(dāng)我聽見他在打聽我的消息時,又覺得他虛偽得很。算了,
勉強原諒他一秒鐘?!澳銌柕氖翘K清寒師姐吧?那可是個冰山美人呢?!笔掆曒p笑搖頭,
我的拳頭又硬了。合著他早就見過我強裝清冷的模樣!
我辛苦維持的師姐形象啊……蕭鈺又開始研習(xí)雙修之術(shù),我看著來氣,索性獨自飄出天一閣,
在宗內(nèi)游蕩。聽到的消息中,最讓我震驚的是林燕修那個廢物,
居然接替我成了靈仙宗新的戰(zhàn)力榜首。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靈仙宗的戰(zhàn)力榜何時水到這種地步?連林燕修這種不學(xué)無術(shù)之徒都能登頂。
直覺告訴我其中有蹊蹺,于是我開始暗中監(jiān)視林燕修。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他使用的招式,
竟和從前的蕭鈺一模一樣!聯(lián)想到蕭鈺莫名消失的修為,我頓時明白了什么,
魂體因憤怒而震顫。定是老巫婆用了什么見不得光的手段,在幫她的私生子!
從前我作為她的弟子,防不住暗箭也就罷了??伤麄冊趺锤宜阌嫷教煲阕诘谝蝗祟^上?
怒意洶涌,我猛地沖進(jìn)林燕修的識海。接觸的瞬間,他便昏睡過去。可惡,
他憑什么這么安逸?在他的識海里,我看到了他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