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宸夜帝君最純愛那年。我心甘情愿當他的九尾狐妖寵??伤麨榱俗尫踩耸膛苄尴?。
剖我千年妖丹,剔我妖神骨,剜我七竅玲瓏心。我為報復(fù),斷了八尾。
當著他的面折斷了那侍女的仙骨,靈力潰散、哭嚎不止的模樣,真是賞心悅目。
所有人都以為,帝君會立時將我挫骨揚灰。結(jié)果,他只是解除了我們的靈寵契約。
「你終究是只孽畜,既然獸性難除,就滾回你的妖界去?!鼓侨蘸螅胖靥煸贌o我的蹤跡。
直到三百年后,我以萬妖之主的身份重返天界,恰好撞見他那位已晉為仙妃的侍女。
她將瓊漿玉液潑向我:「我道是誰,原來是帝君不要的雜毛畜生?!刮姨帜龊穑?/p>
將她華美的羽衣燒成灰燼:「三百年過去,宸夜沒教你何為尊卑,
你反倒是越來越像個畜生了,今天,我來教你何為敬畏?!?「你這畜生,天后娘娘慈悲,
不與你計較,你竟還敢放肆!帝君必將你挫骨揚灰,以正天威!」金甲神將手中的長戟,
寒光凜冽,幾乎要貼上我的眉心。我側(cè)了側(cè)頭,避開那點寒芒,
目光落在被仙官們護在身后的云舒身上。她捂著被我狐火燒得破破爛爛的仙衣,
露出雪白的肩頭,上面滲出點點金色的血跡。明明臉色煞白,眸光卻怨毒無比?!笉挂簦?/p>
三百年前是我求帝君留你全尸!」「你不過是帝君丟棄的廢物,怎么還有臉回來!」
我看著她三百年不變的楚楚可憐,幾欲作嘔。宸夜帝君將她護得太好。好到讓她忘了,
三百年前,她是如何跪在我面前,聲淚俱下地求我。求我不要反抗,讓她能順利用我的妖丹,
換她一條修仙路??上?,我從來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三百年前,我信錯了人。三百年后,
我只信我自己。我拂了拂肩上并不存在的塵埃,
這個輕微的動作卻讓圍著我的神將們?nèi)缗R大敵,齊齊后退?!复缺??」我一步步走向她,
赤足踏在冰冷的琉璃地上,妖氣在我腳下凝成暗紅色的蓮花?!改闶钦f,
你一邊哭著說永世不忘我救命之恩,一邊看著宸夜剖我妖丹的時候嗎?」
我盯著她驟然收縮的瞳孔,在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高€是說,
你穿著這件用我心頭血煉化的羽衣,感受著屬于我的力量,欣喜若狂地說終于能與帝君比肩,
永享尊榮的時候?」「嵐音!你給我閉嘴!」云舒像是被踩中了痛處,歇斯底里地尖叫。
就在這時,一只冰冷的手從我身后探來,精準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帶著戰(zhàn)神獨有的肅殺之氣,像是要將我的骨頭生生捏斷。耳邊,響起一個我刻骨銘心,
日夜煎熬,恨不得啖其血肉的聲音?!笉挂?,三百年了。」宸夜的聲音淡漠如冰,
不含一絲情緒?!改愕牧有裕€是這么難馴。」他順勢將云舒護在身后,那個姿勢,
和我記憶中他剖我妖丹時,她躲藏的角度,分毫不差。
云舒立刻換上那副我見慣了的柔弱姿態(tài),淚水漣漣,靠在他寬闊的背上?!傅劬?,我好怕?!?/p>
「她一回來就毀了我的仙衣,她想殺我。」時空仿佛在這一刻重疊。三百年前,
他為這個女人剖我妖丹,剔我神骨時,她也是這樣梨花帶雨地躲在他身后。
我看著宸夜那張俊美無儔卻冷硬如鐵的臉,笑了。手腕猛地一轉(zhuǎn),
鋒利的指甲在他手背上劃出五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黑沉的妖氣順著傷口侵入他的神體。
在他吃痛松手的剎那,我反手一掌,裹挾著無邊妖力,狠狠抽在云舒的臉上。清脆的巴掌聲,
讓整個瑤池仙境鴉雀無聲。「宸夜?!刮矣请p能冰封萬物的眼眸,笑得越發(fā)妖冶。
「三百年了,你的心肝寶貝,還是這么愛演?!埂缚磥恚俏耶斈炅羲幻?,留錯了。」
2瑤池之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仙神的目光都膠著在我們?nèi)松砩希痼@、駭然,
還有藏不住的看好戲的興奮。「這狐妖瘋了?連帝君的仙妃都敢打!」「我有些印象,
三百年前帝君身邊是有一只九尾狐,寵愛至極。后來好像是為了救云舒仙子,
自愿獻出了妖丹,之后就……魂飛魄散了?!埂甘裁醋栽?!我聽說的版本是,
這狐妖嫉妒云舒仙子得了帝君青睞,想要暗害仙子,才被帝君廢了修為,扔進了葬妖谷!」
「你看帝君的眼神,完了,這狐妖今日怕是要神形俱滅了?!瑰芬狗鲋橆a瞬間紅腫的云舒,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帝君!您看她!她當著您的面還敢傷我!」
「您一定要為我做主?。 瑰芬箾]有理會她的哭嚎,一雙深邃的眼眸死死鎖著我,
那眼神像是要將我凌遲。「嵐音,你我之間,三百年前就已經(jīng)恩斷義絕?!?/p>
「我以為你至少該有些自知之明,滾回妖界,永不復(fù)現(xiàn)。」他一步步向我走來,
屬于上古戰(zhàn)神的威壓如天傾般壓下,周圍的仙神承受不住,紛紛跪倒在地。
「我不管你這三百年,走了什么歪門邪道,修了這一身妖氣?!埂傅慵热桓覀?,
就要付出代價。」他眼神冰冷,語氣是神明對螻蟻的最后通牒。「跪下?!?/p>
「向仙妃磕頭謝罪。」我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稿芬?,你是不是忘了,
三百年前你剖我妖丹的時候,我也未曾跪過你。」「你憑什么覺得,三百年后,我會跪?」
我抬手指了指他身后哭哭啼啼的云舒?!高€是說,
你覺得你護著的這個靠我血肉續(xù)命的冒牌貨,配我一跪?」「你!」
宸夜的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沒有再廢話,而是直接對我出手。可我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目光越過他,落在云舒身上。「對了,回來得匆忙,倒是忘了給你帶件禮物?!刮覍χ剖?,
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改闵砩夏羌梢拢液芟矚g??上?,你不配?!乖捯魟偮?,
云舒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只見她身上那些被燒焦的羽衣碎片,
忽然化作無數(shù)血紅色的荊棘藤蔓,從她皮肉里鉆了出來!那些藤蔓上長滿了倒刺,
死死纏住她的四肢百骸,瘋狂地汲取著她的仙力?!赴 ?!帝君!救我!好痛!」
云舒在地上翻滾,原本光潔的仙體上被勒出一道道血痕,金色的仙力如同決堤的洪水,
從她體內(nèi)狂泄而出。「這是……血咒!」有仙官驚呼。宸夜臉色劇變,立刻轉(zhuǎn)身,
掌心凝聚神光,想要斬斷那些藤蔓。然而他的神力一接觸到藤蔓,
就被那邪異的紅光吞噬得一干二凈。「沒用的,宸夜?!刮业穆曇魶霰∪缢??!改羌梢?,
是我用一滴心頭血煉化而成。它認主,也認血。」「穿在我身上,是仙衣。穿在她身上,
就是催命符。」我看著他束手無策,看著他為了護住云舒,只能不斷將自己的神力輸送過去,
卻只是延緩了她崩潰的速度。他俊美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慌亂和狼狽。這個高高在上的戰(zhàn)神,
終于嘗到了無能為力的滋味?!改恪愕降紫朐趺礃??」他轉(zhuǎn)頭,赤紅著眼嘶吼。我笑了,
笑得暢快淋漓。「我想怎么樣?」「我想看她生不如死,也想看你……為她耗盡神元?!?/p>
3「嵐音!住手!」宸夜的聲音里帶著顫抖。他源源不斷地輸送神力,
云舒的慘叫聲才稍稍平息,但那血色藤蔓依舊如跗骨之蛆,沒有絲毫消退的跡象。他的額角,
已經(jīng)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我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他的狼狽?!傅劬?,你是在求我嗎?」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每個仙神的耳朵。「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態(tài)?!埂改愎蛳?,
求我?;蛟S我心情一好,就放過她了?!瑰芬沟纳眢w猛地一僵,他死死地瞪著我,
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讓他跪我?一個他曾經(jīng)棄如敝屣的妖寵?他的驕傲,他的神格,
都不允許。整個瑤池的仙神大氣都不敢出,他們看著曾經(jīng)戰(zhàn)無不勝的帝君,
如今卻被一個妖女逼到了如此境地?!秆?!休得猖狂!」一個忠心耿耿的老神君看不下去,
怒喝一聲,祭出一方法寶金印,向我當頭砸來。我眼皮都未抬一下。
就在金印即將落在我頭頂?shù)乃查g,一道更加霸道凌厲的妖氣從天外襲來,后發(fā)先至,
直接將那方金印撞得粉碎。老神君噴出一口金血,萎頓在地?!刚l家的老狗,
也敢對我們妖界的人吠?」一個玩世不恭的聲音響起,帶著令人心悸的威壓。瑤池入口處,
空間撕裂,一道玄色身影緩緩走出。來人銀發(fā)如瀑,面容俊美邪肆,
嘴角噙著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他身后,跟著幾名氣息恐怖的大妖,每一個,
都足以讓在場的仙君膽寒。「是……萬妖殿的幽煌!」有仙官認出來人,聲音抖得像篩糠。
「他怎么會來這里?難道妖界要和天界開戰(zhàn)了?」宸夜的臉色徹底變了。
他顧不上給云舒輸送神力,猛地站直身體,神色凝重地看著來人?!赣幕?,
你帶人闖我九重天,是何用意?」幽煌卻連一個眼神都欠奉,他徑直穿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仙神,
旁若無人地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沒有行禮,只是微微傾身,湊到我耳邊,用親昵的語氣低語。
「嵐音,跟這種貨色置氣,平白臟了你的手?!顾斐鍪郑路鹨獮槲曳魅ゼ缟系膲m埃。
這個動作,讓宸夜的瞳孔驟然一縮,扣在我手腕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里翻涌的怒火和……嫉妒。真可笑。他有什么資格嫉妒?
我反手撥開他的手,任由幽煌將我拉到他身后護住?!改阍趺磥砹??」我問。「想你了,
就來了?!褂幕痛鸬美硭斎?。我們之間的旁若無人,徹底點燃了宸夜最后的理智。
4「我殺了你!」宸夜怒吼一聲,神兵「破云槍」憑空出現(xiàn),槍出如龍,
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直刺幽煌心口。他被嫉妒和屈辱沖昏了頭,竟是不管不顧,
當著眾仙之面,對妖界之主痛下殺手。幽煌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正要出手。我卻先一步動了。
我抬手,輕描淡寫地彈出一縷狐火。那縷看似微弱的火焰,卻精準地撞上了破云槍的槍尖。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輕微的「嗤」聲。破云槍上流轉(zhuǎn)的神光,瞬間黯淡下去。
宸夜如遭雷擊,悶哼一聲,握著槍的手虎口崩裂,鮮血直流。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又看看自己的神兵。「不可能……我的破云槍……」「你的槍,是用上古寒鐵所鑄,」
我淡淡開口,「而我的火,是焚盡萬物的幽冥業(yè)火。水能克火,火自然也能融金?!?/p>
我向前一步,徹底掙脫他的桎梏,走到幽煌身邊?!缚丛谀阋菜闩阄已萘艘粓龊脩虻姆萆?,」
我側(cè)頭,對幽煌說,「放了那女人吧,怪吵的?!褂幕凸创揭恍?,打了個響指。
纏繞在云舒身上的血色藤蔓,瞬間化作點點紅光,消散在空氣中。云舒軟軟地倒在地上,
氣息奄奄,仙體暗淡無光,一身修為,竟是被廢了大半。宸夜立刻沖過去,將她抱在懷里,
神情又是心痛又是憤怒?!笉挂簦 顾а狼旋X地看著我,「你非要如此嗎?」「是?!?/p>
我答得干脆利落?!高@只是個開始。」我轉(zhuǎn)過身,挽住幽煌的手臂。「我們走。」「站??!」
宸夜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瘋狂的偏執(zhí)。「你今天,哪兒也別想去!」
他將云舒交給旁邊的仙官,身上神光暴漲,一股決絕的殺意將我牢牢鎖定。
他竟是要不顧一切,將我和幽煌都留在這里。整個瑤池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我看著他那副不惜玉石俱焚的模樣,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真有趣。三百年前,
他棄我如敝屣。三百年后,他卻為我失控至此。就在宸夜即將發(fā)動雷霆一擊的瞬間,
我抬起眼,看向他,唇瓣輕啟,無聲地說了兩個字。那兩個字,讓他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我,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周圍的仙神不明所以,只有幽煌,看到了我的口型,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我對著宸夜,
露出了一個燦爛至極,也殘忍至極的笑。5我說的是:「天罰」。這兩個字,
是宸夜一族刻在神魂深處的禁忌,是他們世代背負的詛咒。更是他心中最深,
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秘密,會被我知曉。他所有的瘋狂和暴怒,
都在這一刻凝固成冰,然后寸寸碎裂,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懼?!改恪趺磿?/p>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沒有回答他。只是輕輕抬起手,
九條燦若云霞的狐尾自我身后緩緩展開。那不再是虛影。每一條尾巴都凝如實質(zhì),
上面流轉(zhuǎn)著古老而磅礴的力量,神圣與妖異完美地交融。那股力量出現(xiàn)的瞬間,
整個九重天都為之震動。所有仙神的血脈和神魂,都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絕對壓制。
他們不受控制地跪伏在地,包括那些成名萬年的老神君。
「九尾天狐……是真正的上古天狐血脈!」「天哪!她不是妖寵!她是神裔!」
宸夜的表情徹底僵硬,像是被天雷當頭劈中。他終于明白,我為何能修成幽冥業(yè)火,
為何能輕易壓制他的神兵。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是他以為的那個,
可以任他拿捏的低等妖物。我,是比他更尊貴的存在。就在此時,一直候在天門之外的萬妖,
終于得到了訊號。黑壓壓的妖氣如潮水般涌入瑤池,無數(shù)強大的妖神、妖王,
在幽煌的帶領(lǐng)下,整齊劃一地跪倒在地。他們的動作虔誠到了極點,望向我的目光,
充滿了狂熱的崇拜?!肝岬龋в时菹?,重返九霄!」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震得凌霄寶殿都在嗡嗡作響。妖皇。不是妖后,不是妖主,是統(tǒng)御萬妖的,至高無上的皇。
云舒臉上的怨毒和不甘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絕望。
那些剛剛還對我指指點點的仙神,此刻全都噤若寒蟬,恨不得當場羽化,
好離這個是非之地遠一點。我看著宸夜那張精彩紛呈的臉,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死寂的瑤池?!稿芬??!埂脯F(xiàn)在,你還要我跪下嗎?」
他的臉色由青轉(zhuǎn)白,又由白轉(zhuǎn)紅,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所有的驕傲,
所有的尊嚴,在這一刻,被我碾得粉碎。6我沒有再理會崩潰的宸夜,在萬妖的簇擁下,
轉(zhuǎn)身離去。九重天,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無人敢攔。回到萬妖殿,我遣散了眾妖,
只留下幽煌?!改阍缇椭懒??」我問?!钢朗裁??
知道你是我們妖界走失了數(shù)萬年的小祖宗,還是知道宸夜那個睜眼瞎把你當玻璃珠子了?」
幽煌給我倒了一杯酒,語氣里滿是調(diào)侃。「天罰的秘密,宸夜一族瞞得很好?!刮艺f。
「再好的鎖,也總有鑰匙?!褂幕蛯⒁槐杉t的酒液推到我面前,「而我,
恰好就是那把鑰匙?!刮覜]有再追問。每個人都有秘密,就像我,也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我失去的那段記憶,正在一點點復(fù)蘇。就在這時,殿門被人從外面用蠻力轟開。
宸夜渾身浴血,手持破云槍,雙目赤紅地站在門口,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他竟是獨自一人,闖過了萬妖殿外的重重禁制。他死死地盯著我和幽煌,嘶聲質(zhì)問。
「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是不是?」「從你出現(xiàn)在青丘,到被我?guī)Щ鼐胖靥欤?/p>
都是你的陰謀!」他似乎為自己的失敗,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借口。那就是,
我從一開始就在騙他。「陰謀?」我被他這副倒打一耙的嘴臉氣笑了?!稿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