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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渾渾噩噩地處理完了媽媽的后事。
父親又向村委會借了筆喪葬費，才勉強辦完最簡單的儀式。
我的身體仿佛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只是一個麻木的軀殼，機械地應(yīng)對著前來吊唁的親戚鄰居那些無關(guān)痛癢的安慰。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我終于在父親面前崩潰了。我抱著他的腿，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爸！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媽！我忽略了你們，毀了我自己的前途！現(xiàn)在，還間接地害死了媽！我不是人！我是個罪人！爸......」
我把所有的事情，李悅?cè)绾纹垓_我，如何將我換去非洲，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父親。
父親沒有罵我，只是拍著我的背，老淚縱橫的對我說：
「小剛......記住你媽的話......為自己活！為自己活，聽到?jīng)]有！這個家......以后......就靠你了！別......別讓你媽......白死！」
「別讓你媽白死！」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我混亂的腦海中炸響，震得我渾身一顫。
公司的電話打了過來，通知我必須在三天之內(nèi)，到非洲援建項目組報到，否則按自動離職處理。
我趕緊用最后的時間，將家里打理好，把父親托付給堂叔照看，然后背上一個簡單的行囊，奔赴那個未知的、被稱為“火坑”的報到地點。
飛機降落在非洲大陸，艙門打開的瞬間，一股熱浪夾雜著塵土和原始的腥膻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讓我窒息。
我踉蹌著走下舷梯，放眼望去，荒涼、原始、灼熱的景象盡收眼底。
遠(yuǎn)處是一片簡陋的板房營地，周圍是望不到頭的荒野。工友們黝黑疲憊的臉上寫滿了艱辛。
烈日下搬運設(shè)備時，我差點中暑暈倒。
晚上，營地外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野獸嚎叫。守夜的工友緊張地握緊了獵槍，眼睛警惕地盯著黑暗中。
聽說前幾天剛有工友被毒蛇咬傷，差點沒救回來。
恐懼嗎？當(dāng)然恐懼。
但恐懼激起了我骨子里最原始的狠勁。
我成了整個項目上最不要命的人。
最重的鋼筋，我搶著扛。肩膀被壓得生疼，汗水模糊了視線，我咬緊牙關(guān)堅持著。
最危險的基坑，我搶著下。泥漿沒過膝蓋，隨時可能塌方，我卻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最臟最累的活，我搶著干。別人避之不及的污水溝清理，我二話不說就鉆了進(jìn)去。
每一次力竭，每一次瀕臨崩潰，眼前就會浮現(xiàn)出媽媽臨終前那雙充滿遺憾和不舍的眼睛，以及李悅和王啟明那兩張寫滿了嘲弄和鄙夷的臉。
恨意和愧疚，化作了無窮無盡的動力。
深夜，其他工友累得鼾聲如雷。
我蜷在應(yīng)急燈下，翻爛的《土木工程基礎(chǔ)》攤在膝蓋上，筆尖在演算紙劃出沙沙聲響。像天書一樣的專業(yè)書籍，我一遍遍抄寫將其刻進(jìn)腦子；混凝土配比算錯三次，狠狠抽自己耳光直到清醒。
技術(shù)員被我問煩了甩臉色，我就蹲在食堂門口替他打飯；工程師嫌我基礎(chǔ)差，我連夜把他提到的規(guī)范全啃完，第二天捧著筆記堵在他門口。
偶爾收到李悅寄來的信，信封上字跡依舊娟秀，像她當(dāng)年接過我攢三個月工資買的項鏈時，那種施舍般的笑。
我劃根火柴把信燒成灰，看火苗舔舐「查無此人」的退件章。
非洲？火坑？
不，這是重生熔爐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