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第五年，媽媽靠一杯酒敬自己的視頻爆紅網(wǎng)絡(luò)。她在表妹婚禮上喝得眼眶泛紅，
背后是她親手做的婚禮蛋糕：“……第三杯酒敬自己，單親媽媽，一個人把女兒拉扯大。
”點贊最多的那條評論被置頂：“敬天底下所有的媽媽！阿姨，您的女兒應(yīng)該很孝順您吧？
”“女兒怪我沒親手給她做生日蛋糕，五年沒回家了?！笨粗幕貜?fù)，
沉寂多年的心臟再次疼得發(fā)悶。五年前我躺在病床上，胃癌晚期的報告單被死死攥在手里。
我唯一一次說想吃她做的蛋糕，她卻瘋了般消息轟炸?！澳愕纳站褪俏业氖茈y日，臉呢？
”“你表妹就從來不會這樣要求，說到底，就是你這個人自私?！薄拔艺嫦霙]生過你。
”等我回復(fù)“好”的時候，她已經(jīng)將我拉黑。視頻很快登頂熱度榜第一，落灰的手機(jī)，
五年來第一次收到她的消息：“不就是蛋糕，過來給你表妹慶祝結(jié)婚，我就給你吃。
”可是媽媽，早在你說我自私的時候，我就親手拔掉自己的氧氣管，死了啊。
1此刻我媽正被表妹攙扶著，站在八層結(jié)婚蛋糕旁紅著眼，叮囑男方一定要好好對表妹。
如果不是男方家人提起，她哪還能記起我這個女兒？蛋糕的邊角料掉到地上，
服務(wù)員正要收拾，卻被她阻止。“留著別丟，別浪費了。”她目光里透著嫌棄，
“正好林河叫嚷著要吃蛋糕，這塊就留給她吧?！痹捖?，她大發(fā)慈悲般把我拉出黑名單。
可是我早就死了，又怎么可能給她回消息。她臉驀地一沉：“連最基本的尊老都做不到，
我真后悔生下你?！彼恢挂淮握f過這樣的話?？聪蛭視r眼里的厭惡，也從未掩飾過。
當(dāng)年高考完，她改了我的大學(xué)志愿，把我送到離她最遠(yuǎn)的北方?！皼]什么事別回來。
”這是她唯一叮囑我的話。幾年來，我沒有收到一分一毛的生活費，還要時不時給她發(fā)錢。
饑一頓飽一頓，身體根本受不了。最后，胃癌把我折磨得不成人樣。
收到醫(yī)生下的死亡通碟那刻，嘴里苦得發(fā)酸。想到自從表妹出生，
每次生日我媽都會精心做上一個蛋糕為她慶祝。我第一次鼓起勇氣提要求，卻得到如此回復(fù)。
對面的沉默讓她徹底失去耐心。她不耐煩地?fù)芡ㄎ业奶柎a。可我五年前就死了，
號碼也早就成了空號。她鐵青著臉盯著手機(jī)屏幕看了良久，眉眼間居然閃過一絲慌亂。
“林河，你真是好樣的！”“就為了一個蛋糕，你居然做到這種地步？
”“今天可是你表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你必須來！”她胸口起伏劇烈。表妹有心當(dāng)網(wǎng)紅，
為了流量，她早就讓我媽開了直播。而此刻她怒氣沖沖的模樣，也讓直播間的眾人紛紛猜測。
表妹適時站出來，紅著眼眶泫然欲泣：“表姐一直不喜歡大姨對我好，
之前又因為大姨忙沒給她做蛋糕，這些年都不愿意和家里聯(lián)系。
”她故作堅強(qiáng)：“都怪我寄人籬下分走大姨的關(guān)照，讓姐姐寒了心。
”“可大姨生她養(yǎng)她吃了那么多苦，我是真心疼大姨?！蔽覌尵o緊擁住表妹：“你媽去的早，
我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她和表妹在鏡頭前緊緊相擁，慈愛又憐惜的模樣，仿佛她們才是母女。
五年前，我拔掉氧氣管將自己活活憋死。被勾魂后，卻因為怨氣太重?zé)o法投胎。從那以后，
我便無法離開我媽身邊。我看著她把我住的雜物間清理出來，用來給表妹做衣帽間。
看著她把我最喜歡的那件衣服丟到地上，給表妹踩腳。學(xué)校發(fā)現(xiàn)我死在醫(yī)院，
但卻苦于沒有我媽的聯(lián)系方式。她為了表妹省吃儉用，笑著把所有最好的全都遞到表妹面前。
卻在外人面前吐槽我不孝，只會從她那里要錢。“就因為一塊蛋糕幾年不回家，
電話也沒有一個?！彼嫒莅荩袜従影⒁虃冊V苦，“你們也知道，
我為了養(yǎng)她一個人打幾份工，哪來時間做蛋糕？”“唉，要是林河有媛媛半分懂事孝順，
我也不至于那么累。”我麻木地流著淚，靈魂卻時時刻刻都在被撕扯。心臟痛得可怕。
明明我才是她的親生女兒，但在她心里，我再怎么努力，
也比不過表妹努力吃完一碗飯讓她來得欣喜。五年來這樣的場景數(shù)不勝數(shù)，
我對她們母慈女孝的場面也早已免疫?？晌以趺匆矝]想到，她居然能為了表妹做到這種地步。
2她看向鏡頭，一把摟過表妹?！靶『?，媽知道你肯定在看直播，媽從前對媛媛好，
是因為媛媛從小沒了爸媽，我是她大姨，不能不管她，做那種豬狗不如的事。
”“媛媛從小就乖，不管你怎么欺負(fù)她，她都一聲不吭?！彼藓奚攘俗约阂话驼?，
“都怪媽沒能一碗水端平，讓你們姐妹倆生了嫌隙。”說著，她竟然對著鏡頭當(dāng)場下跪，
聲淚俱下?！靶『?，媽想你了，快回家吧！”“以后媽天天給你做蛋糕吃！
”婚禮現(xiàn)場的眾人紛紛安撫她，表妹哭出聲：“大姨，怎么能怪你？”“都怪我，
怪我一出生就沒有了爸爸媽媽，怪我分走了你對表姐的寵愛?！薄岸际俏业腻e大姨！”“姐，
你快回來吧，我以后除了給大姨盡孝心，再也不會打擾你們了！”現(xiàn)場一片混亂，
直播間的觀眾也因此對我強(qiáng)烈譴責(zé)?！咎彀?，這是什么恐怖新聞，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女兒？
】【居然能因為一個蛋糕，五年來對拉扯她長大的媽媽不聞不問……】【畜牲啊這是！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不論事實真相如何，她都一定要在外面面前塑造表妹的美好形象。
而我不孝、刻薄、斤斤計較的樣子和她形成強(qiáng)烈對比。人人都夸贊表妹的善良，到了我這兒，
便只剩一句“林河也長這么大了”。為了能好好照顧表妹，她硬生生讓我留級三年。
只為可以讓我和表妹上同一個年級。那年我才十歲，和表妹一起被送到小學(xué)讀一年級。
她當(dāng)著全班人的面，說我是因為學(xué)不好太蠢了沒能上學(xué)。多虧表妹聰明愿意教我，
今天才有書讀。從那以后，我的頭上就懸了一個名叫“你表妹”的陰影。
第一次來月事我不懂，被班里男生嘲笑，她嫌我丟人。沒有零花錢，買不起衛(wèi)生巾，
我哭著在廁所垃圾桶翻別人不要的，表妹卻假裝不經(jīng)意打開門，讓我成了全校的笑話。
而為了迎接表妹第一次月事，她甚至興師動眾請親戚吃飯，只為告訴大家伙表妹長大了。
衛(wèi)生巾是最貴的，內(nèi)褲也換成純棉的。我熬了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到了大學(xué)。
她卻篡改我的志愿，把我送到北方的學(xué)校。我的身體早在常年累月的糟蹋中被打垮。
明明早期的時候還有的救，可她和我哭訴家里沒錢，把我手里最后幾百塊錢要去，
榨干我最后一絲價值。伸手拔掉氧氣管的時候，我很平靜，甚至心中隱隱期待。
這輩子這么苦，下輩子，是不是就能輕松些？可命運(yùn)專挑苦命人。即便成了孤魂野鬼，
也逃不開她。她緊緊握著手機(jī)，眼看聊天框里仍舊沒有一點動靜，她猛拍大腿，
扇自己的動作更加毫不留情?！靶『?，你是不是還在怪媽媽？
”“媽媽只有你小姨這一個親人，她走了，她的女兒媽媽怎么可能不管？”“媛媛多好啊？
什么事都不和你爭?！薄敖裉焓撬笙驳娜兆樱貋砜磱寢屢谎郯?，小河！
”她對著鏡頭一下又一下磕著頭，額頭發(fā)紅，好不狼狽?！皨寢屢粋€人拉扯你長大不容易啊，
回來看看媽媽吧！”我看著她表演，心中掀不起一絲波瀾?？墒菋寢專铋_始，
我也是有爸爸疼的孩子啊。3“張女士，”年邁的老者從人群里擠進(jìn)來，扶起我媽，
“我對你的經(jīng)歷感到惋惜?！薄安贿^你和張媛小姐的形象非常符合我們春雨兒童援助基金，
不知二位是否愿意成為我們基金會的形象大使？”我看見表妹張媛的眼睛頓時亮了。
她扯出一抹苦笑，答應(yīng)下來：“這樣也好，表姐到現(xiàn)在都不愿意理大姨，
說不定是沒看直播間。”“只要我和大姨成了基金會的形象大使，表姐就能看到我們。
”“我們，就能一家團(tuán)聚了。”不論網(wǎng)紅還是明星，表妹想要的一直都是出名。小時候就是。
那年她不過三四歲，被一檔節(jié)目組邀請作為嘉賓。我媽和她都高興瘋了，
根本顧不上家里高燒的爸爸和我。我媽把行李一頓收拾，頭也不回離開了家。飯做到一半，
連煤氣都沒有關(guān)。爸爸燒得神志不清，拼命把我舉出窗戶送到消防員手里。我僥幸活了下來，
可我再也沒有爸爸了。等我媽帶著表妹從大城市回來，看到的只有我爸的遺照和骨灰。
她瘋了一般說是我克死了爸爸，我是個喪門星。
只字不提是她為了讓表妹成名將高燒的我們鎖在家里?！傲趾樱∧氵@個兇手！
是你害死了你爸，害得我沒了老公，媛媛沒了姨夫！”“林河，就算你嫉妒表妹，
但是你怎么能用開煤氣的辦法吸引注意呢？”“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把所有都怪罪在我身上。將自己和表妹摘得干干凈凈。因為這場鬧劇，
婚禮最后草草結(jié)束。但表妹卻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一大波龐大的流量。
她凄慘的身世加上基金會會長的青睞，讓她在網(wǎng)絡(luò)上迅速爆火。
連帶著我那以“單親媽媽”出名的母親，也成了網(wǎng)紅媽媽。
表妹提出要去北方直播找我道歉那天，我媽罕見的猶豫了。她嘆了口氣，
走到表妹專屬的衣帽間?！按笠炭船F(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上都在罵你表姐，我們現(xiàn)在去找她，
會不會雪上加霜？”“再怎么說，她也是你表姐?！薄版骆拢?/p>
大姨覺得……”房間里唯一沒換的，就是那蕾絲窗簾。而此刻，我媽定定看著窗簾，
似乎在透過它看著什么人。當(dāng)年表妹也不是沒有提出換掉，但我媽唯一一次拒絕，就是那次。
“這窗簾是小河親手裝上去的，蕾絲的好看，也適合你，咱就別換了?！边@窗簾，
也是我在這個家里存在過的，唯一證明。“大姨，可是你不想見見表姐嗎？
”“這么多年沒見了，表姐不來找我們，我們就去找她。
”表妹親昵挽上我媽的胳膊：“開著直播也是方便解釋。”“這樣網(wǎng)友也不會誤會表姐了。
”我媽只打了一會兒的退堂鼓，很快就同意了表妹的話。就跟小時候那次一樣，
兩人急急收拾好行李，匆忙出了門。但讓我沒想到的是，
她竟然連我具體在哪座城市上大學(xué)都不清楚。輾轉(zhuǎn)多地，她們終于到了我去世時的城市。
4表妹調(diào)整好表情，就迫不及待開了直播。
她適時露出苦笑：“辛苦大家陪我們一起來找表姐了?！薄氨斫銓ξ叶嘤姓`會，
到時候還得你們幫著解釋解釋。”“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她落寞地垂下眼，
“再也不會跟她搶大姨?！蔽覌尶粗@樣子心疼壞了，她攬住表妹，
聲音是從未對我表現(xiàn)過的溫柔?！版骆?，這么多年，大姨早就把你當(dāng)親閨女對待了。
”“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就來找大姨，大姨永遠(yuǎn)是你的后盾！
”“大姨……”表妹哭著撲進(jìn)她的懷抱，“我、我能喊你一聲媽媽嗎？
”我媽有一瞬間的愣神，但很快因為表妹的抽泣妥協(xié)。
她看著手機(jī)鏡頭：“正好今天大家伙都在，媛媛要是不嫌棄，以后就喊大姨一聲媽。
”“你永遠(yuǎn)都是大姨的親閨女?！北砻蒙裆珓尤?，帶著哭腔大喊：“媽媽！”“哎！”【天，
我真的被感動了……】彈幕刷個不停，全是對兩人的祝福。【真的，
磕什么都不如磕母女情來的好?！俊緩埌⒁毯玩骆露际呛萌?，就是那個林河，
不是什么好東西?！俊緦Π。弥癯龃豕S，自私自利又不孝，還斤斤計較。
】彈幕上的評論對我而言根本沒有影響。可表妹那聲“媽媽”，和我媽紅著眼感動的回應(yīng)，
還是讓我感到無法呼吸。我已經(jīng)記不得有多久沒喊過她“媽媽”了。從表妹懂事起，
她就強(qiáng)迫我和表妹一起喊她大姨?！版骆滦。乃济舾?，你喊我媽媽她怎么辦？
”“你是姐姐，讓著她一點，喊我大姨又不會讓你少一塊肉。”“我對你們都是一樣的，
別多想?！蔽掖翥兜乜粗矍澳复扰⒌囊荒?，苦笑出聲。媽媽啊，真是久違的稱呼。
兩人一路開著直播，最后被攔在學(xué)校門口?！拔覀冋伊趾??！卑凑照碚f，
這個時候我早就畢業(yè)了。但她們除了學(xué)校，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找到我?！傲趾?？
”門衛(wèi)大爺愣了下，“你是林河的誰？”“我是她表妹?！辈坏任覌尰貞?yīng)，
表妹就急匆匆站到前面，“這位是我表姐的媽媽。
”“前幾年林河表姐因為一個蛋糕和家里鬧矛盾，幾年沒跟家里聯(lián)系。
”“我們也是沒有辦法，這才找過來了?！贝鬆斏裆蛔兛粗鴥扇耍?/p>
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嘲意：“你們是她親人，難道不清楚她早該畢業(yè)了？”表妹一僵，
訕訕笑笑。我看著眼前親切的面容，心中浮現(xiàn)一絲暖意。秦大爺是我大學(xué)生活中，
為數(shù)不多給過我溫暖的人。那時的我因為身無分文吃不起飯，在學(xué)校門口暈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