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跟上?！?/p>
男人冷硬的命令像塊石頭砸過來，林小鹿剛升起的那點感激瞬間被砸得稀碎。
她對著那寬闊冷漠的背影，無聲地做了個鬼臉。
“跟上就跟上，兇什么兇…”她小聲嘟囔著，還是認命地拉起豆子冰涼的小手，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滿是碎玻璃和瓦礫的街道上，緊緊跟在男人身后。
男人步伐很大，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穩(wěn)，似乎對周圍環(huán)境極其熟悉，總能提前避開一些明顯的障礙和潛在的危險區(qū)域。
林小鹿拉著豆子，走得有些吃力。豆子年紀小，又餓又怕，腳步虛浮，好幾次差點摔倒。
“喂！你慢點！豆子跟不上！”林小鹿忍不住喊了一聲。
男人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但速度明顯放慢了些。
林小鹿撇撇嘴，算你還有點人性。
她一邊走，一邊警惕地觀察四周。
街道比她之前看到的還要破敗。廢棄的車輛被燒得只剩骨架，商店櫥窗幾乎全碎，里面被洗劫一空。墻壁上布滿了彈孔和干涸的、觸目驚心的暗褐色污漬?？諝庵袕浡覊m、腐爛物和淡淡的硝煙味。
偶爾能看到遠處有蹣跚的身影在游蕩，但男人似乎總能提前繞開，或者選擇一些隱蔽的路線。
他到底要去哪？
林小鹿心里犯嘀咕，但不敢問。她怕一張嘴，又換來一句冷冰冰的“閉嘴”。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鐘，男人拐進了一條更狹窄的小巷。
巷子盡頭，是一棟看起來相對完好的五層居民樓。樓門緊閉著，但旁邊的側(cè)窗破了個洞。
男人走到那個破洞前，利落地單手一撐，輕松地翻了進去。
動作干凈利落，一看就是練過的。
林小鹿看著那個黑黢黢的破洞，又看看身邊瘦小的豆子，犯了難。
“喂！我們怎么進去？”她沖著洞口喊。
里面沒回應。
過了幾秒，一張冷硬的臉從破洞處探出來，眉頭緊鎖，眼神里寫滿了“麻煩”兩個字。
“自己想辦法?！彼麃G下一句，又縮了回去。
“……”林小鹿氣得想把手里的高跟鞋砸過去。
她看了看那個高度，對她來說不算難，但豆子…
“豆子，來，姐姐抱你上去?！彼紫律?。
豆子點點頭，乖巧地伸出胳膊。
林小鹿深吸一口氣，先把豆子抱起來，讓他抓住窗沿，然后自己再踩著旁邊一個廢棄的空調(diào)外機，用力一蹬，也翻了進去。
里面是個堆滿雜物的樓梯間，光線昏暗。
男人就站在不遠處，背對著他們，似乎在檢查什么。
林小鹿拍掉身上的灰，沒好氣地瞪著他的背影。
男人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他們，沒說話，徑直朝著樓梯走去。
“跟上?！庇质悄莾蓚€字。
林小鹿翻了個白眼，拉著豆子跟上。
樓道里彌漫著一股灰塵和霉味混合的氣味。臺階上散落著垃圾和不明物體。
男人帶著他們上了三樓，停在一扇看起來還算結(jié)實的防盜門前。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把鑰匙（萬能鑰匙？），熟練地打開門鎖。
“進去。”他推開門，側(cè)身讓開。
林小鹿拉著豆子，小心翼翼地探頭往里看。
里面是個不大的兩居室?？蛷d里家具還算齊全，但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地上散落著一些雜物，墻角甚至能看到蜘蛛網(wǎng)。
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撲面而來。
林小鹿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
“這…這也太臟了吧？！”她脫口而出，聲音里充滿了嫌棄，“這能住人嗎？灰都積了八百年了！還有蜘蛛網(wǎng)！天哪！地上那是什么？發(fā)霉了嗎？”
她指著墻角一塊可疑的黑色污漬，夸張地捏住了鼻子。
豆子也怯生生地往里看，小臉上寫滿了不安。
男人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傻子。
“嫌臟？”他聲音毫無波瀾，“外面干凈。”
林小鹿被他噎得說不出話，臉漲得通紅。
“我…我又沒說不進去！”她梗著脖子，拉著豆子，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腳踩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留下清晰的腳印。
她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好像那些灰塵都沾到了皮膚上。
男人隨后走了進來，反手關上門，咔嚓一聲落了鎖。
他看都沒看林小鹿，徑直走到客廳角落，那里堆著幾個看起來還算干凈的紙箱。他打開其中一個，從里面拿出幾瓶水和幾包壓縮餅干，扔在積滿灰塵的茶幾上。
“吃的?！彼院喴赓W。
然后又打開另一個箱子，拿出一個急救包，也扔在茶幾上。
“處理傷口。”他瞥了一眼林小鹿臉上的傷。
做完這些，他就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身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警惕地觀察著外面的街道。
林小鹿看著茶幾上那點可憐的食物和急救包，又看看男人冷漠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雖然態(tài)度惡劣，環(huán)境糟糕，但…至少暫時安全了，還有吃的和藥。
她嘆了口氣，認命地拿起一瓶水，擰開，先遞給豆子：“喝點水?！?/p>
豆子小口小口地喝著，眼睛卻一直偷偷瞄著窗邊的男人。
林小鹿自己也喝了幾口，然后拿起急救包打開。
里面東西很簡單：酒精棉片、碘伏、紗布、膠帶，還有一小管消炎藥膏。
她拿出酒精棉片，對著手機屏幕，齜牙咧嘴地再次清潔傷口，然后涂上消炎藥膏。
做完這一切，她才感覺稍微放松了一點。
饑餓感再次襲來。
她看著茶幾上那幾包壓縮餅干，又看看男人。
“喂…這個…怎么分？”她試探著問。
男人沒回頭，聲音冷硬：“一人一包。水省著喝。”
林小鹿撇撇嘴，拿起一包餅干，拆開，遞給豆子一半，自己也小口啃起來。
壓縮餅干又干又硬，沒什么味道，但很頂餓。
豆子吃得狼吞虎咽，顯然是餓壞了。
林小鹿一邊吃，一邊打量著這個臨時的“家”。
真的很臟。
灰塵無處不在。沙發(fā)和椅子上根本沒法坐。角落里堆著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雜物。廚房門開著，能看到里面也是一片狼藉。
她感覺渾身發(fā)癢。
“那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有水嗎？我想…擦擦…”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和豆子身上厚厚的灰塵。
男人終于轉(zhuǎn)過身，眉頭皺得更緊，眼神里充滿了“你事真多”的不耐煩。
“沒有?！彼麛蒯斀罔F。
“一點都沒有嗎？”林小鹿不死心，“擦擦臉也行啊…你看豆子臉上臟的…”
豆子配合地抬起小花貓似的臉。
男人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忍耐什么。
最終，他走到另一個角落，從一個蓋著蓋子的塑料桶里，舀出小半盆渾濁的水，砰地一聲放在地上。
“只有這個?！彼淅涞溃皭塾貌挥谩！?/p>
林小鹿看著那盆渾濁得幾乎看不清底的水，胃里一陣翻騰。
這…這能洗臉？
“這水…干凈嗎？”她小聲問。
“雨水?！蹦腥藖G下兩個字，又回到了窗邊。
雨水…沉淀過的…
林小鹿看著那盆水，又看看自己和豆子臟兮兮的樣子，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
最終，愛干凈的天性還是占了上風。
她咬咬牙，找了一塊看起來相對干凈的破布（大概是舊衣服），沾濕了水，擰干，先小心翼翼地給豆子擦了擦臉和手。
水很涼，也很渾濁，擦完感覺臉上還是黏糊糊的。
豆子倒是很高興，小臉終于露出點原本的膚色。
林小鹿自己也胡亂擦了擦，感覺比不擦還難受。
她看著那盆迅速變黑的水，再看看窗邊那個像雕塑一樣站著的男人，心里一陣無力。
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她抱著膝蓋，縮在相對干凈一點的墻角，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
豆子也靠在她身邊，吃飽喝足（勉強算），又受了驚嚇，很快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林小鹿看著豆子安靜的睡顏，又看看窗邊那個沉默冷硬的背影。
雖然又兇又冷，環(huán)境又差…
但至少，暫時安全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也閉上了眼睛。
先睡一覺吧。
明天…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