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寒風卷過山崗,吹得林木簌簌作響。天魔峰西側(cè)的陰影里,三道身影悄然浮現(xiàn),
正是功成身退的顧弦、夜宸和水鏡?!盎蒙窦啞钡墓馊A斂去,水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只覺得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方才在合歡宗的營地里,尤其是在那座淫-靡的大殿外,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像在擂鼓。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以這種方式,
潛入魔道的核心腹地?!敖Y(jié)束了?”水鏡的聲音還有些發(fā)飄,她看向顧弦,
眼神復(fù)雜得像一團亂麻?!安唬情_始了。”顧弦撣了撣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語氣輕松得仿佛剛剛只是去鄰居家串了個門。夜宸的心情卻遠沒有那么輕松。
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一想到合歡宗那群妖人在他天魔宗的圣地之上尋歡作樂,他就恨不得立刻殺回去,
將那些人全部撕成碎片。但他更清楚,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轉(zhuǎn)頭看向顧弦,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顧兄,你……你對陣眼做了什么?
我感覺到……那座祭壇好像,好像活過來了一樣?!痹诓贾媚莻€假的“血引尋蹤陣”時,
他作為陣法的執(zhí)行者,能最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微弱但極其詭異的律動,從祭壇底部傳來,
順著他布置的陣法材料,與整個祭壇融為了一體。那感覺,就像是在一臺精密的機器里,
安裝了一個不屬于它的,卻又能完美兼容的零件?!耙稽c小小的修改?!鳖櫹已院喴赓W,
“我給它增加了一個‘反向充能’的功能。從現(xiàn)在起,‘兌澤陣眼’非但不會再鎮(zhèn)壓你父親,
反而會開始悄悄地,將它從天地間汲取的靈氣,轉(zhuǎn)化成最精純的魔元,輸送給他。
”夜宸的呼吸,猛地一滯。水鏡更是美目圓睜,面具下的嘴巴,張成了“O”型。
將鎮(zhèn)壓大陣的陣眼,改成給被鎮(zhèn)壓者充能的“充電寶”?這是什么神仙操作?
這已經(jīng)不是“逆轉(zhuǎn)乾坤”了,這簡直是在玩弄法則!她忽然覺得,
顧弦之前編造的那個“逆轉(zhuǎn)乾坤尋蹤大陣”,雖然是假的,但其名字中蘊含的意境,
卻與他此刻的行為,不謀而合?!翱墒恰@樣一來,陣法的能量波動,不會被察覺嗎?
”夜宸畢竟是天魔宗少主,對陣法并非一竅不通?!爱斎粫?。”顧弦笑了,
“所以我加了第二道保險。我修改了它的能量輸出頻譜,讓這種輸送過去的魔元,
呈現(xiàn)出一種極不穩(wěn)定的‘衰變’特征。在外部看來,‘兌澤陣眼’的能量非但沒有異常,
反而會因為這種‘衰變’,顯得比以前更加‘平穩(wěn)’了。
鎮(zhèn)守陣眼的人只會覺得陣法運行得前所未有的順暢,卻不知道,這平穩(wěn)的表象之下,
是能量性質(zhì)的根本性扭曲。”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當然,這種扭曲,也是有代價的。
為了維持這種‘偽裝平穩(wěn)’,陣眼會下意識地,從周圍的環(huán)境中,
抽取更多的‘生命精元’來作為補充。合歡宗的那群人,修煉的功法最重元氣采補。我想,
用不了多久,她們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住的地方,風水好像不太對了。
”夜宸和水鏡聽得一愣一愣的,感覺自己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了。
這已經(jīng)超出了修真理論的范疇,進入了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玄之又玄的領(lǐng)域。
夜宸看著顧弦,眼神中除了感激,更多了一分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他原本以為,顧弦的強大,
在于那種神鬼莫測的改造環(huán)境的能力?,F(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這家伙的真正恐怖之處,在于他那顆能將一切都計算在內(nèi),將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妖孽般的大腦!水鏡則默默地退后了半步,她覺得,自己離這個男人太近,會影響智商。
……合歡宗,宴會大殿。送走了那個態(tài)度倨傲的“血魔宗特使”,妙欲夫人的心情有些煩躁。
她總覺得今晚的事情透著一股邪門,但反復(fù)檢查了幾遍“兌澤陣眼”,
又確實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那座白玉祭壇,能量輸出穩(wěn)定,甚至比之前還要平順幾分。
“罷了,或許是我想多了。”她揮了揮手,示意歌舞繼續(xù)。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大殿中,
幾名正在獻舞的貌美女弟子,舞姿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遲滯和無力?!皫熋?,你怎么了?
臉色這么難看?”一名女弟子扶住了身邊一個差點摔倒的同伴。“不……不知道。
”那名臉色蒼白的弟子喘著氣,只覺得渾身發(fā)軟,提不起一絲力氣,
“就好像……好像修煉了十幾年的媚功,突然被人抽走了一半?!薄拔摇乙灿羞@種感覺!
”旁邊另一名弟子也驚呼出聲,“渾身酸軟,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逼鸪?,只是幾個人。
但很快,這種詭異的“虛弱感”,就像瘟疫一樣,在整個合歡宗的駐地里,蔓延開來。
那些修為較低的女弟子,一個個臉色發(fā)白,像是被采補過度的凡人,萎靡不振。
就連一些修為高深的長老,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她們發(fā)現(xiàn),自己打坐修煉時,
吸收天地靈氣的速度,莫名其妙地慢了許多。更可怕的是,她們辛苦修煉得來的“元陰”,
正在以一種無法察覺,卻又真實存在的方式,一絲一縷地,向外流逝。整個駐地,
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抽水機,籠罩了起來。“怎么回事?!”妙玉夫人終于察覺到了異樣。
她猛地站起身,神識籠罩了整個營地,立刻發(fā)現(xiàn)了弟子們的慘狀。她的臉色,
瞬間變得無比難看。“是陣法!是那座祭壇!”一名長老尖叫起來。所有人的目光,
都匯聚到了那座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白玉祭壇上。它依舊在平穩(wěn)地運行著,看起來圣潔而無害。
但在場的合歡宗門人,此刻看著它,卻像是看到了一個正在對著她們獰笑的魔鬼。“快!
快去通知墨淵長老!”妙欲夫人發(fā)出了一聲驚怒交加的尖叫,“西方的陣眼,出問題了!
”……與此同時,天魔峰中央,鎖天大陣的核心樞紐。一名身穿墨色長袍,面容冷峻,
眼神中帶著一絲陰郁與掙扎的中年男子,正盤坐在一座巨大的黑色羅盤之上。他,
便是天魔宗的大叛徒,如今三大魔門聯(lián)軍的客卿長老,
也是這座鎖天大陣的總設(shè)計師兼操控者——墨淵。突然,他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就在剛才,他手中的主控羅盤上,代表著西方“兌澤陣眼”的光點,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微的,
頻率上的偏差。這偏差小到了極致,若非他這個陣法的設(shè)計者,
對每一絲能量流動都了如指掌,根本不可能發(fā)現(xiàn)?!班??”墨淵皺起了眉頭。
他分出一縷神念,順著陣法的脈絡(luò),探查了過去。片刻之后,他收回神念,
臉上的疑惑更深了?!捌婀帧芰枯敵隹偭繘]有變化,甚至比平時還要穩(wěn)定。
只是……能量的‘質(zhì)’,似乎變得有些……‘惰性’?”他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來,
這就像是一條原本奔騰不息的河流,水量沒變,但流速卻自己慢了下來。
這完全不符合陣法能量的運行規(guī)律?!昂蠚g宗那幫廢物,又在搞什么鬼?”他下意識地,
將問題歸咎于鎮(zhèn)守陣眼的合歡宗。在他看來,那群只知道修煉媚功的女人,根本不懂陣法,
胡亂操作導(dǎo)致陣眼出現(xiàn)一點小問題,再正常不過了。他并沒有太過在意,
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中樞羅盤的參數(shù),將更多的能量,從其他幾個陣眼調(diào)動過來,
彌補了“兌澤陣眼”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惰性”影響。做完這一切,他便準備重新閉上眼睛。
但就在這時,一道加急的傳訊符,火燒屁股一般,飛到了他的面前。是妙欲夫人發(fā)來的。
墨淵疑惑地接下,神識一掃,臉色驟然大變?!笆裁矗?!整個合-歡宗營地的弟子,
都被陣眼吸干了元氣?!”他霍然起身,目光死死地盯著西方,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吸干元氣?怎么可能!鎖天大陣的設(shè)計,是抽取天地靈氣,轉(zhuǎn)化為鎮(zhèn)壓之力,
根本沒有吸收修士精元的功能!難道……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他想到了血魔宗那邊傳來的,關(guān)于“血云谷”的,那個荒誕不經(jīng)的消息。難道,
那個將魔窟改造成圣地的神秘存在,又出手了?而且,這一次,目標是鎖天大陣?這個想法,
讓他渾身一顫,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他不敢怠慢,立刻向血魔宗宗主血屠,
和陰鬼宗宗主鬼三哭,發(fā)出了緊急傳訊?!炷Х逯畮p,天心殿。死寂的王座之上,
夜問天那如同雕塑般的身影,微微一顫。他那雙深邃如淵的眸子里,第一次,亮起了一絲光。
就在剛才,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精純無比,又帶著一絲熟悉感的魔元,如同涓涓細流,
無聲無息地,注入了他那幾近干涸的元神之中。這股力量,極其微弱,
對于他那龐大的修為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但,它代表的意義,卻如同一道驚雷,
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炸開了萬丈狂瀾!這不是陣法松動。這是有人,
在隔著一座由當世頂尖陣法大師設(shè)計的,匯聚了三大魔門之力的超級大陣,
在給他……輸送功力!是誰?夜問天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第一個想到的,
是自己那個被擒的兒子,夜宸。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否定了。宸兒雖然天賦不錯,
但絕不可能有這等通天徹地的手段。那么,會是誰?是敵?是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
轉(zhuǎn)機,來了。他緩緩地,重新閉上了眼睛。但這一次,他不再是枯坐等死。
他開始全力運轉(zhuǎn)起自己那沉寂了近一年的功法,將那一絲絲外來的魔元,與自身的力量,
緩緩融合。無論外面的人是誰,他要做的,就是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等待一個,
可以里應(yīng)外合,將這片天,徹底捅破的時機!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圍繞著天魔峰的,
無人知曉的暗戰(zhàn),已然拉開了序幕。而攪動了這一切的顧弦,此刻正帶著兩個“工具人”,
優(yōu)哉游哉地,在山林間尋找著下一個“下手”的目標。他的目光,投向了北方。那里,
陰風陣陣,鬼氣森森。正是陰鬼宗鎮(zhèn)守的,“坎水陣眼”所在之地。聯(lián)軍大營,血魔宗主帳。
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血屠高坐在主位之上,那張英俊而邪異的臉上,陰云密布,
眼神中燃燒著暴怒的火焰。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每一次敲擊,都像是一柄重錘,
砸在帳內(nèi)眾人的心頭。下方,左側(cè)是剛剛從自己營地趕來的妙欲夫人,她臉色蒼白,
媚眼含煞,一身的元氣波動都顯得有些紊亂。右側(cè),則是一個籠罩在黑霧中的干瘦身影,
只露出一雙綠油油的眼睛,仿佛兩簇鬼火,正是陰鬼宗的宗主,鬼三哭。而墨淵,
則站在大帳的中央,臉色同樣難看無比。“墨淵!”血屠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充滿了森然的殺意,“你最好給本座一個合理的解釋!你設(shè)計的鎖天大陣,
為什么會突然開始吸食我聯(lián)軍弟子的元氣?!”墨淵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血屠宗主,
此事絕非陣法本身的問題。我敢以心魔起誓,鎖天大陣的設(shè)計,絕無此等功能。西方陣眼,
一定是遭到了某種外力的,根本性的改造!”“改造?”妙欲夫人尖聲叫了起來,
聲音帶著一絲歇斯底里,“誰能改造它?除了你這個設(shè)計者,誰有這個本事?墨淵,
是不是你暗中搞鬼,想要削弱我合歡宗的實力,好讓你自己的人,取而代之?!
”她現(xiàn)在看誰都像是敵人。合歡宗這次損失慘重,雖然沒有死人,但上千名弟子元氣大傷,
沒有三五年的修養(yǎng),根本恢復(fù)不過來。這比殺了她們還難受。“一派胡言!”墨淵臉色一沉,
冷冷地看著妙欲夫人,“我若想動手腳,何必等到現(xiàn)在?
又何必用這種會驚動所有人的愚蠢方法?”“哼,誰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妙玉夫人不依不饒。“都給本座閉嘴!”血屠猛地一拍扶手,一股狂暴的血煞之氣,
瞬間席卷了整個大帳。妙欲夫人和墨淵,都感到一陣心悸,悻悻地閉上了嘴。血屠的目光,
轉(zhuǎn)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鬼三哭:“鬼三哭,你怎么看?”黑霧中,
鬼三哭發(fā)出了一陣如同夜梟般難聽的笑聲:“桀桀桀……還能怎么看?有趣,實在是有趣。
先是血屠你的血云谷‘飛升’成了圣地,現(xiàn)在又是妙欲妹子的溫柔鄉(xiāng),變成了‘窟’。看來,
我們是惹上了一個了不得的東西啊?!彼恼Z氣充滿了幸災(zāi)樂禍,但那雙鬼火般的眼睛,
卻在血屠和妙欲夫人身上來回掃視,充滿了猜忌。血屠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特使!”他看向妙欲夫人,“今晚,
是不是有一個自稱是我派去的特使,找過你?”妙欲夫人一愣,點了點頭:“沒錯。他說,
血云谷之事,與一個叫‘神隱會’的組織有關(guān),還說要借我的陣眼,
布下一個什么‘血引尋蹤陣’……”她的話還沒說完,血屠和鬼三哭的呼吸,同時一窒。
“神隱會!”血屠的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果然是他們!那個特使,是假的!
”“什么?!”妙欲夫人花容失色,“可……可他有你們血魔宗的長老令牌!
”“令牌可以搶,可以偽造!”血屠幾乎是咆哮出聲,“本座根本沒有派過任何特使!妙欲,
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女人!你竟然放任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在陣眼上動手腳!
”“我……”妙欲夫人徹底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個看起來煞有介事,氣勢十足的特使,
竟然是個冒牌貨?!拌铊?,這下有趣了?!惫砣薜男β暩哟潭?,“看來,
這個‘神隱會’,是沖著我們來的。他們的目的,恐怕和我們一樣,
也是為了天魔峰里的東西。只不過,他們用的手段,可比我們高明多了?!蹦珳Y的臉色,
在這一刻,變得慘白。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能在不驚動他這個主控者的情況下,
對核心陣眼進行“根本性改造”,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這已經(jīng)不是陣法技藝的高低了,
這是層次上的碾壓!他終于將血云谷的異變,和眼前的陣眼失控,徹底聯(lián)系在了一起。
一個喜怒無常,手段通天,能夠玩弄法則的神秘組織……“神隱會”。
這個顧弦隨口編出來的名字,在這一刻,仿佛擁有了無窮的魔力,像一座大山,
壓在了所有人的心頭?!安?!給我查!”血屠的怒火,幾乎要將整個主帳點燃,
“把那個冒牌特使,給我從地里挖出來!還有,從現(xiàn)在起,所有陣眼,戒備等級提到最高!
任何敢于靠近陣眼百丈范圍內(nèi)的非本宗之人,格殺勿論!”三大魔門的聯(lián)盟,在這一刻,
因為一個共同的,虛無縹緲的敵人,暫時壓下了內(nèi)斗的心思。但猜忌的種子,已經(jīng)深深埋下。
一場席卷整個聯(lián)軍大營的,瘋狂的搜捕,就此展開?!丝蹋@場騷亂的始作俑者們,
正潛伏在天魔峰北麓的一片亂葬崗之中。這里,是陰鬼宗的駐地。方圓十里,
都被濃郁的陰氣和鬼霧所籠罩。地面上,隨處可見森森白骨,一座座墳包如同毒瘤般隆起,
空氣中彌漫著尸體腐爛和怨氣凝結(jié)的惡臭。時不時,還有幾只面目猙獰的游魂,
發(fā)出凄厲的尖嘯,從他們頭頂飄過。水鏡的臉,在“幻神紗”的籠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