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色快遞第七個無法入睡的夜晚。我的眼球像是被砂紙反復打磨過,干澀、灼痛,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擊著太陽穴,在那死寂的凌晨三點,
這聲音在我耳中簡直如同擂鼓般轟鳴。我蜷縮在客廳冰冷的沙發(fā)上,
目光空洞地盯著天花板上——窗外霓虹燈的光頑強地穿透窗簾,
切割出幾塊模糊而扭曲的光斑。我感覺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破布娃娃,
只剩下一觸即潰的脆弱神經(jīng)和瀕臨極限的感官,隨時都會徹底散架。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里,門鈴響了?!岸_恕倍檀佟⒓怃J,像一根冰冷的針,
猛地刺破了這凝固的死寂。我渾身猛地一顫,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這個時間?
怎么可能?我沒點外賣,在這座城市里幾乎沒什么深交的朋友,
物業(yè)更不可能在深更半夜跑來打擾。一股冰冷的恐懼感,像細小的毒蛇,
順著我的脊椎悄然爬升,帶來一陣戰(zhàn)栗。我躡手躡腳地挪到門邊,屏住呼吸,
將眼睛湊近貓眼。外面樓道空無一人,只有聲控燈散發(fā)著慘白而冷漠的光。視線下移,
一個扁平的牛皮紙盒就那樣安靜地躺在我家門口的地面上,像一個沉默的不速之客。是誰?
惡作???還是……更糟的東西?猶豫了很久,久到腿開始發(fā)麻。
那被無限放大的恐懼感最終被一種破罐破摔的煩躁取代。我受夠了!受夠了這該死的失眠!
受夠了這提心吊膽的感覺!我猛地拉開門,以最快的速度將那個盒子撈了進來,
砰地一聲反鎖上門,后背死死抵住冰涼的門板,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
幾乎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盒子很輕,輕得幾乎沒有分量。上面沒有任何寄件信息,
只有打印的收件人:唐瑩瑩。我的名字。地址一字不差。里面沒有恐嚇信,沒有奇怪的東西,
只有一個看起來極具科技感的純黑色頭戴設(shè)備,線條流暢,
觸感冰涼細膩得像某種冷血動物的皮膚。旁邊放著一張簡潔的白色卡片,
上面印著一行字:【腦波記錄儀 - 助眠神器,給您嬰兒般的睡眠。
】落款是一個我從未聽過的公司名:“安眠科技”?;闹?。太可疑了。
這簡直像是劣質(zhì)科幻片里的道具。我把它扔在茶幾上,試圖忽略它的存在。可是,
那七個夜晚累積起來的、如同潮水般的疲憊感洶涌而來,瞬間淹沒了所剩無幾的理智。
我太想睡覺了,真的太想了……哪怕只是一個小時,
一分鐘的安穩(wěn)睡眠也好……鬼使神差地……我真的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么想的,
也許是失眠真的能把人逼瘋……我再次拿起了那個設(shè)備,手指顫抖著,
按照卡片上簡略的說明,將它戴在了頭上。意外的輕盈,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貼合得仿佛是為我量身定做。然后……然后我竟然真的……睡著了。
2 全網(wǎng)噩夢這一覺沉得像是昏死過去,沒有夢,或者說,沒有任何我記得的夢。
只有一片虛無的、沉重的黑暗。直到被瘋狂震動的手機吵醒。陽光已經(jīng)有些刺眼,
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射進來。我竟然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點!整整六個小時!
狂喜如同微弱的火星,剛在心頭亮起,就被手機屏幕上爆炸的信息瞬間淹滅。
無數(shù)條微信、短信、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提醒。社交媒體賬號徹底淪陷,
評論、@、私信的那個紅色數(shù)字變成了恐怖的“99+”,還在不斷增加。【姐妹牛逼!
這夢做得比電影還刺激!】【哈哈哈哈大型社死現(xiàn)場!心疼你一秒!
】【@唐瑩瑩 出來回應一下,夢里那個是你老板宋總嗎?】【臥槽第三分鐘!
第三分鐘那個細節(jié)!有人錄屏了嗎?!】【已報警,太可怕了……】什么夢?什么社死?
什么報警?宋總?宋辰?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驟然攥緊,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我的喉嚨,幾乎讓我無法呼吸。我顫抖著手指,點開微博,
熱搜榜首那條tag像燒紅的烙鐵,
燙傷了我的眼睛:“打工人的春夢實錄”后面跟著一個鮮紅到刺眼的“爆”字。我點進去,
第一條熱門是一個轉(zhuǎn)發(fā)量驚人的視頻。封面——是我自己!戴著那個黑色的腦波記錄儀,
側(cè)臉躺在枕頭上,背景分明是我臥室的墻壁!
逆流:【全網(wǎng)獨家直播:某職場女性對精英上司不可告人的YY夢境(高清**)】播放量,
破億。血液轟的一下全部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眼前一陣發(fā)黑,
我?guī)缀跻獣炟蔬^去。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點下了播放鍵。畫面光怪陸離,
色彩飽和度極高,看起來像是劣質(zhì)的VR電影。我看見“自己”穿著夸張可笑的性感連衣裙,
正在辦公室里給盆栽澆水,
個平日里總是西裝革履、不茍言笑、我偷偷仰望了整整三年的男人——正靠在他的辦公桌邊,
用一種我從未見過、也絕不可能出現(xiàn)的深情又熾熱的目光看著我?!皦衾锏奈摇遍_始說話,
聲音黏膩嬌嗲得讓我自己作嘔,訴說著荒誕不經(jīng)的愛慕和露骨的幻想。
背景一會兒變成夕陽下的海灘,一會兒變成頂級的豪華餐廳,拙劣得像廉價布景。
彈幕像瘋狂的蝗蟲過境,密密麻麻地覆蓋了整個屏幕:【我腳趾摳出三室一廳!
】【代入感太強,我已經(jīng)開始尷尬了!】【宋總我知道你在看!快給她升職加薪!
】【哈哈哈哈這姐們是懂做夢的!】我渾身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羞恥、憤怒、還有鋪天蓋地的恐懼像火山一樣在我體內(nèi)噴發(fā)、奔涌。我想尖叫,
想把手機砸爛,喉嚨卻像是被死死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我快要被這巨大的沖擊摧毀時,一條被頂?shù)阶钋懊娴?、顏色不一樣的醒目彈幕?/p>
像一把刀子劃過:【都別笑了!第三分十七秒,窗戶外面的影子!放大看!那是兇器嗎?!
】3 角落之眼砰!砰!砰!沉重的砸門聲像是催命符一樣響起,
伴隨著嚴厲的、不容置疑的喊話:“開門!警察!”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從沙發(fā)上彈起來,
手機掉在地毯上,視頻還在公放著我那令人作嘔的夢話和彈幕的狂歡。
我手忙腳亂地想把它關(guān)掉,可手指抖得太厲害,怎么也劃不對地方。門外是警察,
門內(nèi)是正在全網(wǎng)直播的我的“性幻想”。社會性死亡……不過如此了吧?
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地爬過去開了門。兩名面色冷峻的警察亮出證件,
目光銳利得像刀子一樣掃過我蒼白如紙、驚慌失措的臉,
然后又落在我身后茶幾上那個黑色的、罪惡的記錄儀上?!疤片摤撆??我們接到大量舉報,
稱你昨晚的網(wǎng)絡(luò)直播內(nèi)容中,可能涉及一樁刑事案件的重要線索。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
”“我…我不知道…”我語無倫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指著那個記錄儀,
像是指著一條劇毒的蛇,“那不是直播,那是我的夢!是那個東西…是有人寄給我的!
我不知道怎么會…”年紀稍長的警察抬手打斷我,
語氣公式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具體情況我們會調(diào)查?,F(xiàn)在,
我們需要查看那段視頻的原始數(shù)據(jù),以及你收到的快遞包裝。
”另一名年輕警察已經(jīng)戴上白手套,小心地將那個記錄儀和桌上的快遞盒裝入透明的證物袋。
我癱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們拍照、取證、低聲交談,大腦一片空白。
之前的羞恥感暫時被更大的、更實質(zhì)的恐懼壓了下去。犯罪線索?什么線索?
我的夢里怎么會有犯罪線索?警察操作著他們帶來的設(shè)備,
直接調(diào)取了那個已經(jīng)在全網(wǎng)傳播的噩夢視頻,精準地跳轉(zhuǎn)到彈幕提示的第三分鐘。畫面里,
“夢中的我”正試圖給“宋辰”喂一顆葡萄,場景尷尬得讓人窒息。
警察完全無視了這令人羞恥的內(nèi)容,
直接將鏡頭角落的窗戶部分放大、再放大、進行銳化處理。模糊的玻璃窗外,
是對面樓棟的零星燈光。而在兩棟樓之間狹窄的陰影里,
似乎……確實有一個不自然的、長條形的凸起物,半掩在一個綠色的垃圾桶后面。
那形狀……很像一把錘子?或者某種工具的手柄?上面還沾著些深色的、反光不明的污漬。
“這個角度,像是從你家窗口望出去的景象?!本斐烈鞯?,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們需要核查一下這個位置。”我渾身發(fā)冷。我根本不記得夢到過這個細節(jié)!
我的夢里只有那個荒唐的宋辰!“還有,”年輕的警察忽然指著暫停的畫面,語氣有些異樣,
“唐女士,你…你沒注意到嗎?”他將視頻進度條稍微往回拉了一點,
避開那個“兇器”的瞬間,指向了夢境內(nèi)辦公室場景的另一個角落。
那是“總裁辦公室”里一個書架的陰影里。如果不極其仔細地看,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那里,
始終有一雙眼睛。
一雙完全不屬于夢境角色、冰冷、毫無人類情感、仿佛透過層層迷霧窺視著的眼睛!
它在夢里藏得極深,卻在我毫無防備的深度睡眠中,冷靜地旁觀了我一切荒誕羞恥的幻想!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冷凝,凍結(jié)。那不是夢!
有人……那個東西……不僅在直播我的夢,它還在窺視!甚至……它在引導?
“看來你需要解釋的,不止是‘兇器’?!本斓穆曇糇兊脽o比嚴肅,
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審視。4 花園埋尸警察帶著證物暫時離開了,要求我隨時保持通訊暢通,
并嚴禁我離開本市。家里終于重新恢復死寂,但我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已經(jīng)天翻地覆,
再也回不去了。網(wǎng)絡(luò)上的風暴仍在持續(xù)發(fā)酵,甚至愈演愈烈。有人把我的人肉信息掛了出來,
公司郵箱里塞滿了不堪入目的辱罵和騷擾郵件。我不敢開機,不敢上網(wǎng),
拉緊了家里所有的窗簾,蜷縮在沙發(fā)最深的角落里,仿佛這樣才能獲取一絲可憐的安全感。
那個窺視的“眼睛”和陰影里的“兇器”,像兩個冰冷的錐子,反復刺扎著我的神經(jīng),
讓我不得安寧。是誰?到底是誰在窺探我的大腦?誰寄來的設(shè)備?目的到底是什么?
僅僅是為了揭露我可笑的暗戀,讓我社會性死亡?
還是……想要利用我的夢來隱藏某種真實的罪證?
我猛地想起警察的話——“像是從你家窗口望出去的景象”。我連滾帶爬地沖到窗邊,
小心翼翼地撩開窗簾的一角,緊張地向外望去。角度……似乎是對的。
樓下那個堆放雜物的角落,
那個半人高的綠色垃圾桶……如果那里真的藏了東西……我的目光下意識地轉(zhuǎn)向斜上方,
那是宋辰家的方向。他住在隔壁單元頂樓的復式,帶一個寬敞的、種滿植物的露臺花園,
從我這里能瞥見一角蒼翠。宋辰……他知道了嗎?他看到那個夢了嗎?
他會不會也認為我是個心理變態(tài)、可笑又可怕的花癡?一想到他可能看到的畫面,
巨大的惡心和絕望再次攫住了我,幾乎讓我嘔吐。白天在極度的焦慮和恐懼中煎熬而過,
夜幕再次不容抗拒地降臨。盡管我內(nèi)心有一萬個抗拒,但身體對睡眠的生理渴求,
超越了脆弱的意志力。加上前一夜那個設(shè)備帶來的“良好”睡眠體驗,
形成了一種可怕的慣性,在凌晨時分,我再次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深眠?;蛘哒f,
再次被那個機器捕獲,拖入了深淵。第二天,
我是被更加瘋狂、幾乎像是要拆門一樣的砸門聲驚醒的。不是警察。是宋辰。
門外站著的男人,不再是平日里那個一絲不茍、冷靜自持的精英形象。他頭發(fā)凌亂,
眼圈發(fā)紅,昂貴的絲綢襯衫領(lǐng)口歪斜著,
渾身散發(fā)著一種混雜著震怒、恐慌和極度困惑的狂暴氣息。他手里緊緊攥著手機,
屏幕亮得刺眼?!疤片摤?!”他的聲音嘶啞,幾乎是吼出來的,完全失了風度,
“你他媽到底在搞什么鬼?!你那該死的夢!”我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就想把門關(guān)上,
卻被他用手死死抵住,力量大得驚人?!拔业幕▓@!警察!警察現(xiàn)在就在我家花園里!
”他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語無倫次,“他們拿著鐵鍬……在那里挖!
因為你夢里……你夢里他媽的顯示我把——”他的話戛然而止,
像是突然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眼球因極度驚懼而微微凸出。我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
低頭看向自己掉在地板上的手機。屏幕還沒熄滅,
停留在自動播放的、我昨晚的“夢境直播”回放頁面上。彈幕已經(jīng)徹底瘋了,密密麻麻的【!
!!?。?!】和【我操?。。。。。 扛采w了整個屏幕。視頻里,不再是我羞恥的性幻想。
夢境變成了冰冷的第一視角?!拔摇被蛘哒f,夢里的那個“主角”,
正拖著一個沉重無比的、裹尸袋般的物體,踉蹌地走在昏暗的光線下。
泥土的潮濕和腐朽氣息仿佛能透過屏幕傳來。鏡頭晃動得厲害,
最終定格在一處我異常熟悉的露臺花園——宋辰家的花園?!拔摇蹦闷鹂吭谝贿叺蔫F鍬,
開始機械地、瘋狂地挖土。一下,一下,泥土飛濺。然后,
“我”將那袋沉重的東西重重地推入挖好的坑中,開始麻木地填土。整個過程中,鏡頭一角,
那雙冰冷的、窺視的眼睛,依然還在!
它冷靜地、不帶一絲感情地記錄著“我”的每一個動作。視頻的最后幾秒,
“夢”里的我似乎無意間抬了下頭,視角猛地掠過花園的玻璃推拉門。門內(nèi)倒映出的,
不是我的臉。是宋辰。那張英俊的、我曾默默仰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片虛無的死寂。而更可怕的是,鏡中映出的他的眼睛,和視頻角落里那雙窺視的眼睛,
隔著冰冷的屏幕,遙遙相對。我看著回放,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冰涼、凍結(jié),
每一根骨頭都在尖叫,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昨夜夢中,
“我”親手將尸體埋進了上司家的花園。而“眼睛”的主人,
和門內(nèi)倒映出的宋辰……手機從我完全僵硬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砸在地板上,
屏幕碎裂開來,像一張肆意獰笑的蛛網(wǎng)。宋辰抵著門的手也無力地緩緩滑落,他看著我,
眼神里最初的憤怒和困惑褪去,逐漸被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膽寒的冰冷和審視所取代。
遠處,警笛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尖銳刺耳,像是直奔這棟樓而來。我張了張嘴,
喉嚨像是被銹住了一樣,擠不出任何一個音節(jié)。那個腦波記錄儀,那個“助眠神器”,
它記錄的……究竟是誰的夢?我的?宋辰的?還是……別的什么東西的?
5 倒映惡魔警笛聲如同冰冷的鋼針,穿透墻壁,狠狠刺入我的耳膜,
在我?guī)缀跄痰难豪镎鹗?、嗡鳴。我與門外的宋辰對視著,那短短的幾秒仿佛被無限拉長,
漫長像一個世紀。他眼中那片冰冷的審視深處,似乎也裂開了一絲細微的縫隙,
泄露出與我同源的、巨大的驚駭和茫然。不是他?或者說……不全是“他”?砰!砰!砰!
更沉重、更急促的砸門聲響起,伴隨著比之前更加嚴厲、不容置疑的呵斥:“警察!開門!
唐瑩瑩!宋辰!我們知道你們都在里面!”宋辰猛地回神,最后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復雜得讓我無法解讀。他猛地轉(zhuǎn)過身,
做出了一個讓我完全意外的動作——他不是沖向樓梯間逃跑,而是一步跨進了我的房門,
反手將門關(guān)上,用整個后背死死抵住門板,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安皇俏腋傻摹!彼⒅遥?/p>
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急切和絕望,
“但那花園……那尸體……我……我好像有印象,
又好像完全沒有……就像一場怎么也想不起來的噩夢……”他的話讓我毛骨悚然。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