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臨那屬于筑基期修士的神識,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帶著審視與壓迫,向我的識海籠罩而來。若是尋常淬體境弟子,在這股神識威壓下,恐怕早已心神失守,思維混亂,任何秘密都無所遁形。
然而,他面對的是我,陳淵。
我的神魂,是曾與天劫抗衡過的渡劫期神魂。雖然如今只剩一縷殘魂,但其本質(zhì)之堅韌、層次之高遠(yuǎn),又豈是區(qū)區(qū)一個筑基初期修士所能窺探的?
他的神識,在我感知中,就像一股微不足道的溪流,試圖沖刷一塊經(jīng)歷了億萬年風(fēng)雨的頑石。
可笑,卻又正好為我所用。
我不能表現(xiàn)得毫無反應(yīng),那太過驚世駭俗。我需要展現(xiàn)的,是一種“天賦異稟”的抵抗,而不是“碾壓”式的無視。
于是,在張臨的神識接觸到我識海的剎那,我主動調(diào)動起一絲微弱的神魂之力,在識海表層構(gòu)建起一道看似脆弱、實則堅不可摧的屏障。
在外人看來,我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張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本以為自己的神識可以輕易探入這個少年的內(nèi)心,卻沒想到,像是撞上了一層堅韌的牛皮。他的神識之力越是加強,那股反彈之力就越是頑強。
這絕不是淬體一重該有的心神強度!
他眼中的驚疑之色越來越濃,最后,他緩緩收回了神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至極,有震驚,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種發(fā)現(xiàn)了璞玉般的灼熱。
“好!好一個‘自行揣摩’!”張臨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掩的激動,“心志之堅,遠(yuǎn)超常人??磥?,你確有不凡之處。宗門測試說你靈根駁雜,看來是他們看走了眼!真正的天才,又豈是小小的靈根可以束縛的!”
他這番話,無異于在演武場上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外門執(zhí)事張臨,親口承認(rèn)陳淵是“天才”!
那些原本還在嘲諷和嫉妒的弟子,此刻都閉上了嘴,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不可思議。宗門之內(nèi),強者為尊,而一個被執(zhí)事看中的天才,其未來的分量,遠(yuǎn)不是他們這些普通弟子可以比擬的。
我心中暗笑,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一個合理的“天才”身份,是我崛起之路上最好的偽裝。
我故作虛弱地喘了口氣,對著張臨再次躬身:“執(zhí)事謬贊了,弟子愧不敢當(dāng)?!?/p>
“不必謙虛。”張臨擺了擺手,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演武場中央一塊半人高的青色石碑上,說道:“你既說你對拳法一道有所領(lǐng)悟,那我便再考你一考。”
他指著那塊石碑:“此乃‘解惑碑’,上面刻錄的是一門殘缺的戰(zhàn)技,名為《碎星指》。此戰(zhàn)技品階不低,據(jù)說完整時可達玄階,但宗門所得只是殘篇,且其中多有錯漏之處。無數(shù)外門弟子在此碑前參悟,偶有所得者,皆能實力大增。你若能從此碑上,悟出一招半式,并說出你的見解,我便破格,收你為我門下記名弟子,讓你正式成為外門弟子,如何?”
此言一出,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成為執(zhí)事的記名弟子!這可是天大的機緣!意味著從此有了靠山,能得到執(zhí)事的親自指點,獲得的修煉資源也遠(yuǎn)非普通外門弟子可比。
無數(shù)道羨慕嫉妒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頭看向那塊所謂的“解惑碑”,當(dāng)看清上面那熟悉的符文和指法脈絡(luò)圖時,我差點沒笑出聲來。
《碎星指》?
這門功法,哪里是什么上古戰(zhàn)技。這分明是我三千年前,閑來無事,喝醉了酒,隨手刻在一塊石頭上,用來教導(dǎo)一個記名弟子的小玩意兒。
當(dāng)時我只隨手刻了三式,還故意留下了一些語焉不詳?shù)年P(guān)隘,用以考驗?zāi)堑茏拥奈蛐浴]想到三千年后,我這隨手的涂鴉,竟然被后人當(dāng)成了寶貝,還立在這里供人參悟。
更可笑的是,石碑上,還被人用朱砂標(biāo)注了許多所謂的“注解”和“心得”,在我看來,簡直是錯得一塌糊涂,完全曲解了我當(dāng)初的本意。
把一門講究靈動、穿透的玄妙指法,硬生生理解成了剛猛、霸道的蠻力。
這簡直是對我作品的侮辱!
“怎么樣?可有膽一試?”張臨見我久久不語,以為我心生畏懼,便出言激道。
我收回目光,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混合著好奇與躍躍欲試的神情。
“弟子愿意一試?!?/p>
我緩步走到解惑碑前,裝模作樣地凝神細(xì)看,時而皺眉,時而點頭,仿佛真的在艱難地參悟著什么。
周圍的弟子們屏息凝神地看著我,想看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天才”,究竟能創(chuàng)造出什么樣的奇跡。
張臨也抱著雙臂,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很好奇,這個能憑一己之力悟透《猛虎拳》精髓的少年,又能從這《碎星指》中看出些什么。
一刻鐘后,我像是終于有所得,緩緩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我的眼神已經(jīng)變得截然不同。
我抬起右手,并起食指與中指,一股微弱的靈力在指尖凝聚。
“他要干什么?難道他真的悟了?”
“不可能吧?我在這里參悟了三個月,都毫無頭緒!”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我的身體動了。
我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去模仿石碑上那些剛猛的姿勢,而是腳踏七星,身影變得飄忽不定,仿佛一片隨風(fēng)飄舞的落葉。
緊接著,我一指點出。
“嗡!”
空氣中發(fā)出一聲輕微的顫鳴。
我的指尖,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但前方三尺外的一片落葉,卻無聲無息地,從中間裂成了兩半!
指力穿透,凝而不發(fā)!
這才是《碎星指》第一式“驚鴻”的真正神髓!
“這是……”張臨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露出了駭然之色。
他見過無數(shù)弟子演練《碎星指》,無一不是力求氣勢磅礴,指風(fēng)呼嘯,可從未有人能像我這樣,將力量凝聚到如此地步,無聲無息,卻殺機暗藏。
而這,還僅僅是開始。
我身影一轉(zhuǎn),第二指點出。
“流光!”
這一指,快若閃電,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我的手指仿佛在瞬間點出了七八次,在空中留下數(shù)道殘影。而每一道殘影的落點,都精準(zhǔn)地?fù)糁辛艘恢磺『蔑w過的蚊蠅。
待我收指,那幾只蚊蠅依舊在空中飛舞,看似毫無異狀。但幾息之后,卻同時化作了齏粉,隨風(fēng)飄散。
暗勁勃發(fā),摧其內(nèi)腑!
“嘶——”
張臨倒吸一口涼氣,他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從震驚,變成了徹底的駭然。
他自己也曾參悟過這《碎星指》,深知其晦澀難懂。他自問也無法將第二式“流光”使得如此精妙,暗勁操控得如此完美。
一個淬體一重的少年,僅僅看了一刻鐘,就做到了?
這已經(jīng)不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這簡直是妖孽!
我沒有停下,而是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使出第三式,也是我當(dāng)年刻下的最后一式。
“碎星!”
我猛地抬頭,目光如電,望向演武場角落里一塊用于測試力量的、半人高的玄鐵石。
我一步踏出,身影仿佛融入了風(fēng)中,瞬間跨越了十余丈的距離,出現(xiàn)在玄鐵石面前。
我一指點出。
這一指,看似平淡無奇,沒有驚鴻的詭異,也沒有流光的迅捷。
它只是那么簡簡單單地,點在了堅硬無比的玄鐵石上。
“叮?!?/p>
一聲輕響,如同玉珠落盤。
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玄鐵石上,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切,我還以為多厲害呢,原來是虛有其表?!?/p>
“就是,連玄鐵石都打不動,前面兩招肯定是碰巧蒙對的?!?/p>
短暫的寂靜后,人群中響起了一陣壓抑的嗤笑和議論。
就連張臨,眼中也閃過一絲失望。難道,真的是曇花一現(xiàn)?
唯有我,神色平靜,緩緩收回了手指,轉(zhuǎn)身,走回張臨面前,躬身行禮。
“執(zhí)事,弟子演練完了?!?/p>
張臨正要說些什么,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咔……咔嚓……”
一陣細(xì)微的、如同蛛網(wǎng)破裂般的聲音,從那塊玄鐵石上傳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那塊原本完好無損的玄鐵石表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道細(xì)密的裂紋。裂紋以我剛才手指點中的位置為中心,飛速地向四周蔓延開來。
一息,兩息,三息……
“轟??!”
一聲巨響,那塊堅硬程度堪比法器的玄鐵石,在眾目睽睽之下,轟然解體,碎成了一地拳頭大小的石塊!
而每一塊碎石的斷口,都光滑如鏡!
力量由點及面,穿透核心,從內(nèi)部將其徹底震碎!
這才是“碎星”之名的真正含義!
全場,死寂。
所有人的嘴巴都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驚駭與恐懼。
這……這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張臨的身體,已經(jīng)因為極度的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他看著我,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妖孽……真正的妖孽!”他喃喃自語,隨即猛地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好!好!什么記名弟子!從今天起,你陳淵,就是我張臨的親傳弟子!誰敢不服,就是與我張臨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