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臨終前咬牙緊緊拉住我手說道:“其實咱家三代算命風(fēng)水,全靠坑蒙拐騙?!薄暗涀?,
唯有城南兇宅千萬不能碰,那里真有‘東西’……” 我聽后,
便明白爺爺說的是剛接手店鋪,土豪砸重金求改城南兇宅風(fēng)水。我反手掏出手機(jī):“喂,
文物局嗎?這破宅子我懷疑是違建,建議強(qiáng)拆!”電話那頭沉默片刻:“你爺爺沒告訴你,
這宅子底下鎮(zhèn)著什么嗎?”---我爺在咽氣前,枯瘦的手跟鐵鉗似的緊緊攥著我,
指甲掐得我肉疼。而屋里那股子老人味兒混著廉價線香,悶得人透不過氣。他眼睛瞪得溜圓,
渾濁的眼珠子死死釘在我臉上,氣管里呼哧呼哧破風(fēng)箱一樣響?!熬磐蕖彼曇羲粏?,
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咱家……咱家那攤子,三代人,算卦看相,
點穴尋龍……嗬嗬……全是扯淡!坑、蒙、拐、騙!沒一句真話!”我鼻子有點酸,
嗯了一聲,想讓他安心點走。這話,他念叨一輩子了,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伤乱痪?,
調(diào)門猛地拔高,帶著一股子浸入骨髓的驚懼,幾乎是尖叫出來:“但記??!千萬記?。?/p>
城南河邊那套兇宅!白墻黑瓦,門口一對石獅子缺了牙的!誰找你都別看!
給座金山銀山也別碰!那里頭……那里頭真有‘東西’!沾上了,祖宗八代都不得安生!
你要記……記??!”最后一個字,他是噴著血沫子吼出來的,然后腦袋一歪,手猛地撒開,
沒了聲息。我看著他徹底松垮下去的臉,心里頭堵得慌。真東西?這老頭,騙了一輩子人,
臨了倒跟自己親孫子說起胡話了?!o我爺燒完頭七的紙,
我就接了他那間藏在城中村犄角旮旯的算命鋪子。招牌舊得掉渣,
“趨吉避兇”四個字模糊得快要認(rèn)不出。里頭更是一股子陳年老灰味兒,
羅盤、銅錢劍、泛黃的卦書堆得到處都是,看著挺像那么回事。
我隨手拿起桌上一枚落滿灰的銅錢,吹了吹,心下嗤笑,可不就是坑蒙拐騙么。
正拿著雞毛撣子有一下沒一下地?fù)壑?,門口的光線一暗。
一個膘肥體壯、脖子上小拇指粗金鏈子晃眼的中年男人擠了進(jìn)來,
肚子腆得幾乎要崩開襯衫扣子。他腋下夾著個鼓鼓囊囊的皮包,油光滿面的臉上堆著笑,
眼神卻焦灼得很?!靶煾福∧褪顷惱蠣斪拥膫魅税??久仰久仰!”他嗓門洪亮,
震得屋頂都快掉灰,“我姓錢,錢友德!冒昧上門,是有樁天大的急事要求您!”我沒吭聲,
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他搓著手,壓低了聲音,
神秘兮兮又帶著恐懼說:“是為城南河邊那套老宅!就是我剛?cè)胧值哪翘住讐谕撸?/p>
石獅子缺牙那個……邪性!太邪性了!家里老人小孩沒一個晚上能睡安穩(wěn),
不是鬼壓床就是聽見女人哭,還他媽天天做噩夢!工人進(jìn)去裝修,不是摔斷腿就是砸破腦袋!
我請大師們也都去了好幾波了,愣是屁用沒有!您看你這邊…………你放心,錢不是問題!
只要您能幫我解決這個問題!”他說著,就“啪”地一聲把皮包拍在我那張瘸腿的八仙桌上,
拉鏈一開,里面是幾捆扎得緊緊的紅票子?!笆f!小師父,只要您去給看一眼,鎮(zhèn)一鎮(zhèn),
這十萬就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翻十倍!”我看著他額頭上冒出的細(xì)汗,
還有那掩不住的驚惶,心里跟我爺臨死前那恐懼到變形的臉重疊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我扯了扯嘴角。一百萬?夠我這破店開一百年了??上?,我爺說得對,那地方碰不得。
不是因為真有鬼,而是因為這玩意兒一聽就是封建迷信糟粕里的重災(zāi)區(qū),沾上了,
麻煩比好處多得多,我爺騙人一輩子,好歹還知道條底線。更何況,他老人家臨終那話,
說得太慘烈,我也懶得觸那霉頭。而錢友德還在那喋喋不休,賭咒發(fā)誓價錢好商量。
我慢悠悠地伸手,沒去碰那幾摞錢,反而從褲兜里掏出了我的智能機(jī),屏幕劃亮,
低頭戳戳點點。錢友德一愣,以為我在查黃歷或者算什么高深口訣,聲音不由得放輕了,
帶上了幾分敬畏:“小師父,您這是要……?”我沒理會他,快速的找到了號碼,
直接按了撥號鍵,還順手把免提給打開了?!班健健睅茁暤却艉?,電話通了,
那邊是個公式化的女聲:“您好,這里是市文物局和城建監(jiān)察聯(lián)合辦公室,
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錢友德聽見這個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張著,都能塞進(jìn)一個雞蛋。
我清了清嗓子,對著話筒字正腔圓,說得倍兒溜:“喂,你好。我要舉報。地方是城南區(qū),
濱河路大概……呃,舊碼頭西側(cè)附近吧,有套老宅子,白墻黑瓦的,門口石獅子還壞了。對,
就是那套。我懷疑它是違章建筑,還可能存在涉及歷史保護(hù)街區(qū)違規(guī)私改亂建,
結(jié)構(gòu)看著也不安全,對市容市貌和市民人身安全造成極大隱患。對,是的,我建議啊,
你們最好趕緊派人來看看,核實一下,該貼封條貼封條,該強(qiáng)拆就直接強(qiáng)拆!
免得留著禍害人!”我一口氣把話說完,店里死寂死寂的,電話那頭也沉默了,
只有輕微的電流嗞嗞聲。錢友德臉上的肥肉劇烈地顫抖起來,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指著我的手抖得像發(fā)了雞爪瘋,眼看下一秒就要心肌梗塞直接撅過去。安靜好幾秒后,
就在我以為是信號問題準(zhǔn)備掛斷電話時,電話那頭那個公式化的女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個極其低沉、沙啞,像是從古井最深處冒出來的老年男人的聲音。那聲音慢吞吞的,
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陳舊感和冰冷,
人……”“你爺爺臨走前……就沒告訴你……”“那宅子底下……”“到底鎮(zhèn)著什么東西嗎?
”還不待我說話,嘟——嘟——嘟——忙音突兀地響起,電話被那頭直接掛斷了。
我舉著手機(jī),僵在了原地,店門外,陽光刺眼,人來人往嘈雜得很??晌疫@小小的店鋪里,
空氣卻像是瞬間被抽干了,冷得嚇人。這時我才后知后覺地感到一股涼氣,
順著脊椎骨一點點地爬了上來,而桌上那十萬塊錢的紅票子,此刻看起來不像人民幣,
倒像是一攤凝固的血,散發(fā)著詭異不祥的氣息。錢友德臉上的肥肉不再顫抖了,
而是徹底僵住,血色褪盡,慘白得像剛刷的墻皮。他嘴唇哆嗦著,看看我,
又看看桌上那依舊顯示著“通話結(jié)束”的手機(jī)屏幕,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
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脖子?!澳恪恪恪彼钢?,手指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
“你他媽瘋了?!你給文物局打電話?!還要強(qiáng)拆?!
那底下……那底下……”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后面的話像是被極度的恐懼堵了回去,
只剩下一雙被驚駭填滿的眼睛瞪著我。我沒空理他,心臟在胸腔里擂鼓一樣地敲,
后頸的寒毛根根倒豎。那老人的聲音,冰冷、陳舊,帶著一種非人的死寂,絕不是幻覺。
爺爺臨死前的恐懼,錢友德的惶惶不可終日,
還有這個來自“文物局”卻透著詭異森寒的電話……所有碎片在我腦子里瘋狂旋轉(zhuǎn)碰撞。
坑蒙拐騙?或許我家三代確實是。但唯獨城南兇宅……爺爺沒騙我!那里真有東西!
而我這通自作聰明的舉報電話,可能……真的惹上大麻煩了!“你知道些什么?
底下到底鎮(zhèn)著什么?”我猛地轉(zhuǎn)頭,目光銳利地盯向幾乎要癱軟在地的錢友德,“錢老板!
那宅子底下到底有什么?!你知道什么?全都說出來!不然我敢肯定下一個倒霉的絕對是你!
”我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厲色。錢友德被我吼得一哆嗦,
幾乎是哭嚎出來:“我……我……我不知道啊!我就當(dāng)時貪便宜買的!誰知道買了之后,
大家都說那地方邪門,幾十年前出過大事死過好多人!之前請的大師……有個稍微懂行的,
哆嗦著說那底下可能埋著極兇的東西,
像是……像是故意用兇宅格局壓著的……具體的他也不敢說,收了封口費(fèi)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