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降最后一次見到沈硯之，是在她二十五歲生日那天。
民政局門口的梧桐葉被秋風(fēng)卷得簌簌作響，她攥著剛領(lǐng)的離婚證，指尖泛白。
沈硯之站在三步開外，定制西裝一絲不茍，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
聽不見她聲音里的顫抖：“沈硯之，你有沒有哪怕一秒鐘，真心愛過我？”男人沉默片刻，
喉結(jié)滾動著吐出三個字：“林霜降，別鬧了?！蹦鞘撬麄兓橐龅牡谌辏?/p>
也是沈硯之第108次用這句話終結(jié)她的期待。
一、霜降與硯臺他們的相遇像所有俗套的都市故事。林霜降是小有名氣的插畫師，
次商業(yè)酒會上被沈硯之的助理攔下——這位沈氏集團的繼承人看中了她畫展上那幅《霜降》，
畫中枯荷上凝著的白霜，像極了他記憶里某個雪夜?！吧蚩傉f愿意出十倍價格收藏。
”助理遞來名片時，林霜降正踮腳去夠自助餐桌上的香檳塔，香檳濺在米白色裙擺上，
暈開一小片狼狽的水漬。她后來才知道，沈硯之要的不是畫，是畫里那點易碎的清冷。
那時他剛和青梅竹馬的蘇曼薇鬧掰，急需一個“看起來懂事”的女伴應(yīng)付家族催婚。
而林霜降，安靜、有才華、家世清白，像張干凈的宣紙，
正好用來描摹他需要的“完美婚姻”。求婚那天，沈硯之帶她去了城郊的天文臺。
望遠鏡對準獵戶座時，他從口袋里摸出絲絨盒子：“林霜降，嫁給我。我會給你體面的生活。
”沒有玫瑰，沒有誓言，只有一句冷靜的承諾。林霜降望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
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她以為日久能生情，卻忘了冰塊放進溫水里，融化的從來只是水。
婚后的生活像精準運轉(zhuǎn)的鐘表。
沈硯之給了她物質(zhì)上的一切——市中心的江景大平層、不限額的黑卡、隨時待命的司機，
卻唯獨吝嗇時間和溫度。他的書房永遠亮到深夜，手機里蘇曼薇的名字備注是“重要”，
而她的號碼存的是“林霜降”。她試過笨拙地靠近。學(xué)著做他愛吃的糖醋小排，
在他加班晚歸時留一盞玄關(guān)燈，甚至在他生日那天，熬夜畫了幅《硯臺》——硯臺里盛著墨，
墨里映著她的影子?？缮虺幹皇堑瓛吡艘谎?，說：“放儲藏室吧，占地方。
藏室堆滿了蘇曼薇送的東西：大學(xué)時的籃球服、出國帶的鋼筆、甚至還有未拆封的情侶圍巾。
林霜降的畫，被壓在最底層，蒙著厚厚的灰二、雪落無聲轉(zhuǎn)折點發(fā)生在結(jié)婚第二年冬天。
林霜降意外懷孕，孕吐反應(yīng)劇烈，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架子。沈硯之難得在家吃晚飯，
她撐著眩暈想去廚房給他盛湯，卻在門口聽見他打電話“曼薇回來就好了……嗯，林霜降？
她只是個擺設(shè)……孩子？
需要這個意外……"后面什么話林霜降已經(jīng)聽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響像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飛。
之后林霜降搬去畫室住開始瘋狂接稿,鉛筆芯斷了一根又一根畫紙上的人物全帶著悲傷眉眼。
就回國啦你來機場接我好不好嘛~"沈硯之看都沒看協(xié)議就簽字筆尖劃破紙張發(fā)出刺耳聲響。
外種滿梧桐樹深秋時金黃葉子鋪滿街道像極她畫里景沈硯之再次見到她,是三年后商業(yè)合作。
緊疼得他呼吸發(fā)緊后來他才知道,林霜降離婚后不久就流產(chǎn)了,獨自一人躺在冰冷手術(shù)臺上。
時正陪著剛回國蘇曼薇在馬爾代夫度假蘇曼薇最終還是走了,帶著他大半家產(chǎn)嫁給香港富商。
水分,可等它枯了爛了,就算埋進土里也發(fā)不了芽"四霜降已過那天之后沈硯之再也沒來過。
自一人去了西藏有人說他瘋了,整日抱著幅《霜降》喃喃自語林霜降依舊守著她插畫工作室。
走進來,笑著問:“霜降,今天我們畫什么?"她轉(zhuǎn)身時,發(fā)梢揚起細碎金光:"畫春天吧。
"林霜降再次見到沈硯之，是在市中心醫(yī)院的住院部走廊。消毒水的味道嗆得她喉嚨發(fā)緊，
而那個穿著手工定制西裝、身姿挺拔的男人，正背對著她站在護士站窗前，
指尖夾著的香煙燃到了盡頭，灰燼搖搖欲墜?！吧蚩??！彼o手里的繳費單，
聲音比預(yù)想中平靜。男人猛地回頭，煙灰落在昂貴的西褲上也渾然不覺。
他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wǎng)般蔓延，曾經(jīng)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桃花眼，
此刻盛滿了她看不懂的慌亂：“霜降……你怎么在這？”“我媽復(fù)查。
”林霜降避開他的目光，視線落在走廊盡頭的病房門牌上，“沈總呢？
是哪位重要的人住院了？”沈硯之喉結(jié)滾動，聲音啞得厲害：“我奶奶?！彼D了頓，
快步上前想接過她手里的單子，“我?guī)湍恪薄安槐亓恕！绷炙祩?cè)身躲開，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沈總?cè)绽砣f機，不勞費心?！比昵澳莻€雪夜的記憶突然翻涌上來。
那時她也是這樣攥著醫(yī)院的繳費單，在沈硯之公司樓下從黃昏等到深夜，雪粒子落滿肩頭，
凍得指尖失去知覺。而他摟著新交的女友從旋轉(zhuǎn)門出來，看見她時只是皺了皺眉：“林霜降，
你就不能懂點事？別總用你家的事煩我?！蹦菚r的雪真冷啊，冷得像他眼里的不耐煩，
冷得讓她后來只要一降溫就膝蓋疼?！八?，”沈硯之的聲音帶著懇求，“我們能聊聊嗎？
就十分鐘?！彼芙^，病房門開了，母親扶著墻走出來，看見沈硯之時愣了愣，
隨即扯了扯林霜降的袖子：“這位是……？”“以前的朋友。”林霜降輕聲說，
扶著母親往病房走，“媽，醫(yī)生說您需要多休息?！鄙虺幹驹谠貨]動，
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幫母親攏緊衣領(lǐng)，看著她彎腰替母親擦去鞋上的灰塵，那些細微的溫柔，
曾經(jīng)也是屬于他的。那時候林霜降總說他胃不好，
每天早上六點就爬起來給他熬小米粥；說他開會辛苦，
總會提前準備好醒酒湯放在他辦公室；說他喜歡清靜，就把自己所有熱鬧的朋友都疏遠了。
可他呢？他把那些溫柔當成理所當然，在她為他洗手作羹湯時，
在外面和別人談笑風(fēng)生；在她熬夜為他改方案時，
陪著別的女人看星星；在她父親病重需要簽字時，他正忙著給新歡選鉆戒。
直到林霜降拖著行李箱從他家里搬走，留下那枚他從未戴過的情侶戒指，
他才第一次感到心慌?？赡菚r他以為，她只是鬧脾氣，過不了多久就會像以前一樣，
哭著回來找他。他錯了。林霜降這一走，就再也沒回頭。他發(fā)了瘋似的找她，
才發(fā)現(xiàn)她早就換了手機號，辭了工作，甚至搬離了這座城市。他這才知道，
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后、眼睛亮晶晶看著他的女孩，是真的被他弄丟了。“沈先生。
”母親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老人不知何時又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杯，
“霜降這孩子脾氣倔，但心善。當年的事，都過去了，你也別太自責(zé)?！鄙虺幹劭粢粺?，
喉頭發(fā)緊：“阿姨，我……”“我知道你現(xiàn)在過得好，”母親嘆了口氣，“霜降也過得很好，
她現(xiàn)在有穩(wěn)定的工作，身邊也有不錯的男孩子照顧她。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沈硯之順著母親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正走到林霜降身邊，
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東西，低聲說著什么，林霜降臉上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
那一刻，沈硯之才真正明白，有些東西，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他遲來的深情，
在林霜降嶄新的人生里，輕得像一陣風(fēng)，吹過就散了，甚至不如窗外飄落的一片落葉，
能在她心上留下一點痕跡。走廊的風(fēng)帶著寒意，沈硯之裹緊了外套，
卻覺得那寒意從骨頭縫里鉆進來，凍得他無處可逃。他終于知道，霜降為什么要叫霜降，
因為有些傷害，就像冬天的霜，一旦落下，就會在心上留下永遠的痕跡，即使春天來了，
也暖不回來了。他慢慢轉(zhuǎn)過身，一步步走向走廊盡頭，背影落寞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而林霜降，正和那個年輕的醫(yī)生相視而笑，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身上，溫暖而明亮，
那是屬于她的，嶄新的春天。
霜降與書簡市圖書館三樓的古籍閱覽室總是帶著一股舊時光的味道，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
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漂浮著紙張和灰塵混合的沉靜氣息。
林霜降踮腳夠最高一層書架時，指尖剛碰到那本線裝的《玉臺新詠》，
旁邊忽然伸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穩(wěn)穩(wěn)地將書取了下來?！罢疫@本？”男人的聲音低沉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