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新婚夜,我親手將出軌的妻子和她的奸夫鎖死在我家別墅。他們曾以為,
用一個假扮的水鬼嚇死我,就能霸占我的一切。他們在我兄弟的忌日狂歡,嘲笑我的懦弱。
但他們錯了。推開門,看到的不是警察,而是我——一個真正從野湖爬回來的,
渾身滴水的索命水鬼。游戲,現(xiàn)在才真正開始。今夜,這棟別墅的每一個角落,
都將回蕩他們的懺悔與哀嚎。**第1章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漢東這地界,
邪乎事兒多,尤其繞著城邊那片野湖。老輩人管那叫“龍王氹”,說底下連著海眼,
水性再好的人下去,也得被里頭的活物給拽了腳脖子。我叫張少波,打小就不信這個。
我跟發(fā)小趙健,倆人光著屁股就在這湖里撲騰大的。那年夏天,我剛置辦下湖邊這棟別墅,
哥幾個給我燎鍋底,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個個喝得舌頭都大了。我攬著趙健的肩膀,
倆人晃晃悠悠走到湖邊露臺上,指著黑漆漆的湖面吹牛?!敖∽樱埔姏],
這片湖以后就是咱哥倆的天下?!蔽掖蛄肃?,滿嘴的酒氣,“等我把這別墅拾掇利索了,
給你留個最大的套間,天天給你換水靈妞兒?!壁w健嘿嘿直樂,他長得人高馬大,性子卻憨,
一巴掌拍我后背上,差點沒給我送進湖里去?!暗滦小D阈∽影l(fā)了財可不能忘了兄弟。
咱倆說好的,有你一口肉吃,就得有我一口湯喝?!薄澳潜仨毜??!蔽覀z勾肩搭背,
跟說相聲似的,“你是我親哥,誰忘了你都不能夠?!蹦翘焱砩显律诲e,
碎銀子似的灑在湖面上,風(fēng)一吹,波光粼粼的,跟活了一樣。也不知是誰起的哄,
說這大熱天的,下去鳧水才叫一個舒坦。我跟趙健倆人借著酒勁,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
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湖里。那水,透心涼,激得我一個哆嗦,酒立馬醒了三分?!安?,健子,
今兒這水不對勁啊,怎么跟冰窖似的?!蔽掖曛觳?,牙齒都在打顫。趙健水性比我好,
跟個泥鰍似的在水里亂竄,離我十幾米遠,沖我喊:“少來,你小子就是虛。這才哪到哪,
當年咱倆冬天砸冰窟窿下去撈魚,不比這冷?”他說著,還一個倒栽蔥潛下去,再冒頭時,
手里抓著一把滑膩膩的水草,照著我就扔了過來?!皾L蛋。”我笑罵著,也朝他潑水。
那晚的酒確實喝得上頭,我們在水里瞎撲騰了能有半個鐘頭,都有點脫力。
我尋思著差不多了,就招呼他:“行了啊,健子,上去了,再泡下去明天得感冒。
”趙健沒回話,反而在水里撲騰得更厲害了,水花四濺,
嘴里“咕嚕咕?!钡夭恢涝谡f些什么。我當時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只當他還在跟我鬧著玩,
就沒當回事?!澳闼麐屵€沒完了是吧?自己玩吧,我先上去了?!蔽一位斡朴频赝哆呌危?/p>
爬上岸的時候腿肚子都軟了。我回頭看了一眼,湖面上黑漆漆的,
趙健那小子不知道潛哪去了。我心里還罵了句,這孫子,憋氣功夫又長進了。我沒多想,
裹上衣服就回了別墅,一頭栽在床上,睡得跟死豬一樣。這一覺,就睡出了人命。
第二天我是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給吵醒的,宿醉的腦袋跟要炸開一樣。
電話是趙健他姐打來的,電話那頭的聲音又尖又利,跟刀子似的扎在我耳朵里?!皬埳俨?。
趙健呢。他昨晚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嗯”了一聲,含糊道:“對啊,昨晚喝酒了,
他……他沒回家嗎?”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然后爆發(fā)出一種不似人聲的哭嚎:“警察剛從湖里……把他撈上來。張少波,
你這個殺千刀的。你還我弟弟?!蔽夷X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人掄了一記悶棍,
手里的電話“啪”地掉在地上。等我瘋了似的跑到野湖邊上時,那兒已經(jīng)被拉上了警戒線。
趙健就躺在岸邊的草地上,身上蓋著一塊白布。我隔著老遠,
都能看見白布底下那雙熟悉的、我前一天剛給他買的運動鞋。他媽看見我,
像瘋了一樣撲過來,指甲直往我臉上撓,嘴里翻來覆去就一句:“你還我兒子。
你為什么不救他。你這個殺人兇手。”我沒躲,任由她抓。臉上火辣辣地疼,可心里頭,
像是被人用鈍刀子來回割。警察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說是趙健小腿肌肉突發(fā)性痙攣,
導(dǎo)致溺水,屬于意外。可這話,誰信?趙健的家人不信,我自己,更不信。
我一遍遍地回想那天晚上的情形。他最后在水里撲騰的樣子,
他嘴里“咕嚕咕?!钡穆曇簟遣皇窃陂_玩笑,那是在求救。是我,是我這個當兄弟的,
親手把他扔在了那片冰冷的湖水里。趙健的葬禮上,我穿著一身黑,站在角落里,
跟個罪犯一樣。他家里人沒一個給我好臉色,他爸,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指著我的鼻子,
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我們家不歡迎你,你給我滾?!蔽野倏谀q,
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那段時間,我整個人都垮了,
跟行尸走肉沒區(qū)別。白天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晚上就做噩夢,
夢見趙健從湖里爬出來,渾身滴著水,臉色青紫,站在我床邊,一遍遍地問我:“少波,
你為什么不救我?”我常常在半夜驚醒,一身的冷汗。然后就再也睡不著,睜著眼睛,
看著天花板,直到天亮。我開始發(fā)瘋似的捶打自己,覺得只有肉體上的疼,
才能稍微減輕心里的愧疚。這種時候,我老婆林婉總是會抱著我。她長得很漂亮,
是那種江南水鄉(xiāng)女子特有的溫婉。她會把我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著我的背,
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慰我。“少波,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彼廴t紅的,
看起來比我還難過,“這只是個意外,你別再折磨自己了,健子在天有靈,
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彼绞沁@么說,我心里就越是難受。我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也對不起趙健。我把頭埋在她懷里,像個迷路的孩子。我以為,她是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
我不知道,就在我看不見的角落,這束光,正閃爍著最冰冷的笑意。那天下午,
我在書房里又一次因為想起趙健而情緒失控,把桌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
林婉像往常一樣進來安撫我,勸我喝了杯熱牛奶,說能安神。我喝了牛奶,
確實覺得昏昏沉沉,就回臥室睡了。我不知道,在我睡著后,她拿著手機,悄悄走進了客廳。
她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擔憂,只有一種計劃得逞的興奮。她熟練地打著字,
給一個叫“阿越”的人發(fā)信息。“他快扛不住了,計劃很順利?!卑l(fā)完,她抬起頭,
看著書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半點夫妻間該有的溫度,
只有蛇蝎般的冰冷和貪婪。別墅里的怪事,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半夜,
我被一陣尿意憋醒,迷迷糊糊地下床去洗手間。剛一出臥室門,
腳底就傳來一陣冰涼濕滑的觸感。我低頭一看,整個人瞬間清醒了。地板上,
憑空出現(xiàn)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那腳印不大,像是赤著腳踩出來的,
每一腳都帶著一股子水草的腥味,還夾雜著幾片爛掉的綠葉。那串腳印,
從緊閉的別墅大門開始,一路蜿蜒,穿過客廳,繞過沙發(fā),最后,停在了我們臥室的門口。
我渾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立了起來,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我猛地回頭看向大門,門鎖得好好的,鏈條都掛著,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進來。“婉兒。
婉兒?!蔽衣曇舭l(fā)著顫,連滾帶爬地回到床上,拼命搖晃著身邊熟睡的林婉。她被我搖醒,
睡眼惺忪地問我怎么了。我指著門口,哆哆嗦嗦地說:“腳印……地上有腳印。
”林婉打開床頭燈,光線驅(qū)散了些許黑暗。她赤著腳下床,走到門口,又走回來,
臉上帶著一絲擔憂和無奈?!吧俨?,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她摸了摸我的額頭,
“地上什么都沒有啊,你看,干干凈凈的?!蔽姨筋^出去,借著燈光一看,地板光潔如新,
別說腳印了,連根頭發(fā)絲都沒有。可我剛才明明看見了。那冰涼的觸感,那股子水草的腥味,
絕對不是幻覺?!安?,不對,我剛才真的看見了……”我語無倫次。林婉嘆了口氣,
重新躺回我身邊,從背后抱著我。“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健子剛走,你總覺得對不起他。
可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少波,你這樣會把自己逼瘋的?!彼穆曇艉軠厝幔?/p>
可我卻覺得渾身發(fā)冷。第二天晚上,怪事又來了。我倆都睡著了,大概是凌晨兩三點的樣子,
我突然聽見洗手間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我以為是林婉起夜,就沒在意。
可過了好幾分鐘,水聲一直沒停。我心里咯噔一下,推了推身邊,林婉睡得正香,呼吸均勻。
不是她。那會是誰?我壯著膽子,抄起床頭柜上的臺燈,一步步挪到洗手間門口。
水聲就是從里面?zhèn)鞒鰜淼?,浴室的門虛掩著,透出一條昏暗的光縫。我咽了口唾沫,
猛地把門推開。里面空無一人。只有浴缸上方的花灑,開到了最大,
冰冷的水柱正“嘩嘩”地沖刷著空無一物的浴缸。我關(guān)掉水,心里稍微松了口氣,
也許是水龍頭壞了。我這么安慰自己??删驮谖肄D(zhuǎn)身準備離開的時候,
我的目光無意中掃過洗手臺上的鏡子。鏡子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就在水汽中間,
有兩個用手指劃出來的字,筆畫歪歪扭扭,還在往下淌著水珠。那兩個字是:命來。
我當時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我連滾帶爬地逃出洗手間,沖回臥室,把家里所有的燈都打開,躲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
直到天亮。我把這件事告訴林婉,她臉上的擔憂更重了。她抱著我,不停地說著安慰的話。
可轉(zhuǎn)過身,她就開始給我們的朋友,甚至我的父母打電話。電話里,
她的聲音充滿了“憂慮”和“無助”?!鞍⒁?,您快來勸勸少波吧,他最近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
總說家里有不干凈的東西……”“小李,你跟少波關(guān)系好,你幫我問問,
有沒有好一點的心理醫(yī)生,我怕他……怕他會想不開。”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們來看我,眼神里都帶著一種同情,一種憐憫,一種看瘋子的眼神。
他們嘴上說著讓我放寬心,可那表情分明是在說:這孩子,可惜了,被兄弟的死給逼瘋了。
我試圖跟他們解釋,我說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晌艺f得越多,他們眼里的同情就越深。
沒人相信我。在這個家里,在這棟別墅里,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島。
一個被所有人拋棄的,正在慢慢下沉的孤島。我開始怕,怕黑,怕水,怕鏡子,
怕一切能反光的東西。我甚至不敢一個人待著,林婉一離開我的視線,
我就覺得那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在某個角落里死死地盯著我。我被徹底孤立了。而林婉,
我唯一的依靠,正用她那雙溫柔的手,親手為我編織了一張通往地獄的網(wǎng)。
**第2章 高人斷命,蠢人歸西**自從在鏡子上見了那倆字,我就跟丟了魂兒似的。
白天眼皮底下發(fā)青,眼珠子里全是血絲,看什么都隔著一層毛玻璃,模模糊糊的。
晚上更不敢合眼,把家里所有的燈全開著,光是電費都走了尋常人家一年的。
我就那么睜著眼,在床上烙餅,稍微有點風(fēng)吹草動,
比如冰箱夜里自己啟動那么“嗡”的一聲,都能把我嚇得從床上彈起來,
心臟跟揣了個兔子似的,咚咚咚能撞到嗓子眼。林婉看我這副鬼樣子,急得直掉眼淚。
她不再勸我去看什么心理醫(yī)生,而是找了條紅繩,非要系我手腕子上,
說這是她從廟里求來的,能辟邪。我一個大老爺們,手腕上系根紅繩,像什么樣子。
可那時候,我怕啊,怕得要死,別說紅繩,就是讓我把褲衩子套腦袋上,只要能管用,
我他媽也認了??赡峭嬉鈨?,根本不管用。那天夜里,我剛有點迷糊勁兒,
就覺得耳朵邊上癢癢的,有股子涼氣兒往里頭鉆,
跟冬天沒關(guān)嚴實的窗戶縫里透進來的賊風(fēng)一樣。緊接著,一個聲音,
一個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聲音,貼著我耳朵響了起來。那聲音又輕又飄,
跟錄音機沒電了似的,斷斷續(xù)續(xù),還帶著水泡破裂的“咕?!甭?。
“好……冷……”“少波……我好冷……”我渾身的血“嗡”一下就涼透了,
那股子寒氣不是從耳朵鉆進去的,是從我尾巴骨順著脊梁溝子一路躥上來的。我猛地睜開眼,
屋里燈火通明,什么都沒有??赡锹曇暨€在,跟直接響在我腦子里一樣。
“你……為什么……不救我……”是趙健。是他媽趙健的聲音。我聽得出來,
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聽得出來。我瘋了似的從床上滾下來,縮在墻角,
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倆眼睛在外頭,跟個受了驚的土撥鼠一樣。
我沖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瞎嚷嚷:“健子,哥對不起你,哥錯了。你出來,你出來見我一面,
你打我罵我都行,別這么折磨我?!绷滞癖晃页承蚜?,她打開臥室門,
看著縮在墻角發(fā)瘋的我,臉上全是驚恐和心疼。她沖過來抱住我,
可我那時候就跟觸了電一樣,一把將她推開。“別碰我。他就在這屋里,他就在這兒。
”“少波,你醒醒,你看看我?!绷滞窨拗f,“屋里什么都沒有,你別自己嚇自己了。
”她說著,還真就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把衣柜門打開,把窗簾拉開,證明給我看。
可她越是這樣,我心里就越是發(fā)毛。因為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就在林婉拉開窗簾的那一瞬,
窗戶玻璃上,印著一張蒼白浮腫的臉,正是趙健。那張臉一閃就沒了,快得跟幻覺一樣。
我徹底崩潰了。第二天,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林婉坐在床邊,
眼睛又紅又腫,她握著我的手,那手冰涼,跟剛從冰柜里拿出來似的?!吧俨?,
”她聲音沙啞,“我知道你不信西醫(yī)那套,我……我托人找了個高人。聽說特別靈,
是龍虎山下來的,在漢東這邊幫不少大老板看過宅子,沒有算不準的。
要不……讓他來給咱家看看?”我當時已經(jīng)沒什么思考能力了,腦子里跟一團漿糊一樣,
聽見“高人”倆字,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我木然地點了點頭。
那“高人”是第二天下午來的,開一輛黑色的奧迪A6,司機給開門,派頭不小。
人長得倒是仙風(fēng)道骨,五十來歲,山羊胡,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對襟褂子,
手里盤著一串油光锃亮的小葉紫檀。他一進門,眼皮子都沒抬,鼻子就在空氣里嗅了嗅,
跟警犬似的?!班牛彼吡艘宦?,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嚴,
“這宅子,陰氣重,水煞沖頂,不是善地啊?!绷滞褛s緊迎上去,又是端茶又是遞煙的,
姿態(tài)放得極低,一口一個“陳大師”。我被她從床上攙下來,跟個提線木偶似的坐在沙發(fā)上。
那陳大師端著茶杯,用杯蓋子撇著茶葉沫,眼皮一搭,掃了我一眼?!澳憔褪沁@宅子的主人?
”我點點頭?!坝√冒l(fā)黑,魂光渙散,你這是被不干凈的東西給纏上了?!彼f得斬釘截鐵,
沒有半點含糊。我心里咯噔一下,這話算是說到我心坎里了。我趕緊把最近家里發(fā)生的怪事,
什么濕腳印,什么水龍頭,什么鏡子上的字,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陳大師聽完,
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放下茶杯,站起身,在屋里溜達起來。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
都要停下來,用手在墻上、家具上摸一摸,或者閉上眼,歪著頭,好像在聽什么動靜。
林婉跟在他屁股后頭,大氣都不敢喘。走到我書房門口,陳大師突然停下了,
他指著書房的門,問:“這間屋子,最近是不是經(jīng)常有人在里面哭,或者發(fā)脾氣?
”林婉猛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對對對,大師您真是神了。
我先生他……他最近情緒不好,總把自己關(guān)在里面?!标惔髱煕]理她,徑直推門進去。
書房里亂七八糟的,都是我前幾天發(fā)瘋砸的東西。他繞著書桌走了一圈,
最后停在我的老板椅跟前。他伸出兩根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一搭,然后猛地抽了回來,
跟觸了電一樣。“好重的怨氣?!彼樕话?,連退了兩步,“死者是個年輕人,水里走的,
怨氣凝在水里,散不掉,跟著活人回了家。他生前跟你,關(guān)系不一般吧?”我當時就傻了,
這他媽也太準了。我跟趙健,可不就是不一般的關(guān)系么?!笆恰俏易詈玫男值堋?/p>
”我聲音都哆嗦了。陳大師長嘆一口氣,從隨身的布包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羅盤。
那羅盤古色古香,中間一根指針顫巍得厲害。他端著羅盤,在屋里轉(zhuǎn)悠,嘴里念念有詞,
都是些我聽不懂的詞兒,什么“子午”“乾坤”“離坎”的。最后,
他“啪”地一下把羅盤拍在桌上,指針“嗡”的一聲,直挺挺地指向了我。他指著我,
臉色煞白,連聲音都變了調(diào):“趙健怨氣太重,死不瞑目。他就在這房子里,
認定是你害了他。這鬼……是來索你的命啊。”這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天靈蓋上。
我腦子里最后一根弦,“崩”的一聲就斷了。原來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瘋了,
是趙健,我最好的兄弟,真的回來找我了。我“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沖著空氣磕頭:“健子,哥錯了,哥真的錯了。你帶我走吧,我下去給你賠罪,你帶我走吧。
”陳大師搖了搖頭,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晚了。怨氣已成,陽火已衰,
你這是……油盡燈枯之相啊。除非……”“除非什么?”林婉趕緊追問,
從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鈔票,就往陳大師手里塞,“大師,您一定要救救他,
多少錢都不是問題?!标惔髱煱彦X推了回去,一臉的正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錢不錢的,都是身外之物。只是這怨鬼兇得很,要解,難。我得回去開壇做法,
請祖師爺上身,才能跟他談?wù)?。你們,等我消息吧?!闭f完,他收拾好東西,
頭也不回地走了。陳大師這一走,我整個人的精氣神像是被抽空了。我不再掙扎,
也不再害怕,反而有了一種解脫。我認命了。我開始不分白天黑夜地跟空氣說話,
跟那個我看不見的“趙健”說話。“健子,你還記得不,咱倆小時候去偷人家地里的西瓜,
被狗追了三里地?!薄敖∽樱氵€欠我一頓涮羊肉呢,你小子可不能賴賬?!薄敖∽?,
哥這就下去了,你等著我,咱倆黃泉路上,還做兄弟?!绷滞窨粗疫@樣,只是哭,
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就這樣過了三天。第三天晚上,漢東下起了雷暴雨。
豆大的雨點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跟要把它砸碎了似的。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把整個屋子照得慘白,緊接著就是“轟隆”一聲炸雷,震得地板都在抖。我坐在床上,
看著窗外。就在又一道閃電亮起的時候,我看見了。我看見趙健就站在窗外,
站在那片黑漆漆的野湖邊上。他渾身濕透,頭發(fā)上往下滴著黑水,臉色青紫,嘴唇烏黑,
一雙眼睛里沒有眼白,黑洞洞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我。他沖我招了招手。那一刻,
我心里所有的恐懼、愧疚、悲傷,全都消失了。我像是被什么東西蠱惑了一樣,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他來接我了。我掀開被子,穿著一身睡衣就往外沖。“少波,你去哪。
你回來。”林婉在后面尖叫,聲音里充滿了“驚慌”和“恐懼”。我什么都聽不見,
我眼里只有湖邊那個身影。我沖出別墅大門,冰冷的雨水瞬間把我澆了個透心涼,
可我一點都感覺不到冷。我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吞噬了我兄弟,也即將吞噬我的野湖。
我站在湖邊,看著黑不見底的湖水,仿佛看見了趙健正在水下對我微笑。我笑了笑,
縱身一躍。冰冷的湖水瞬間包裹了我,那種熟悉的、刺骨的寒意,
那種肌肉被凍得抽筋的無力感,一模一樣。我放棄了掙扎,任由身體往下沉。
在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見別墅二樓的窗戶后面,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的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勝利的冷笑?!瓘埳俨ǖ乃?,
被警方毫無懸念地定性為因過度愧疚而導(dǎo)致的自殺。野湖邊上,又多了一樁談資。頭七剛過,
別墅里就響起了香檳開啟的聲音?!芭椤钡囊宦暎救w出去,撞在天花板上,
金色的酒液在水晶杯里冒著歡快的泡泡。付顏越,一個比我高大帥氣的男人,
穿著我衣柜里最貴的那套阿瑪尼西裝,正摟著林婉的腰。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得意。“親愛的,慶祝我們成功?!彼皖^,
在林婉的紅唇上親了一口,“那個窩囊廢終于死了,這別墅、這錢,現(xiàn)在都是我們的了。
”林婉靠在他懷里,臉上泛著酡紅,早已沒了半點悲傷。她媚眼如絲地看著付顏越,
手指在他胸口畫著圈:“還是你厲害,阿越。我本來以為還要費點功夫呢。
”“對付那種蠢貨,需要什么功夫?”付顏越嗤笑一聲,喝了一大口香檳,
“我花五千塊錢雇的那個跑江湖的騙子,比心理醫(yī)生管用多了。
幾句鬼話就把他嚇得屁滾尿流?!彼叩酱斑?,看著窗外那片漆黑的野湖,眼神里滿是貪婪。
“那塊表放他枕頭底下的時候,我還真怕他起疑心。”“他?”林婉笑得花枝亂顫,
她走到付顏越身邊,從背后抱住他,“他早就被嚇傻了,腦子里除了他那個死鬼兄弟,
什么都裝不下。他到死都以為是兄弟的鬼魂在纏著他,真是個蠢貨?!备额佋睫D(zhuǎn)過身,
捏住林婉的下巴,惡狠狠地吻了上去?!暗蕊L(fēng)聲過去,我們就結(jié)婚。到時候,
你就是這棟別墅真正的女主人?!薄班??!绷滞耖]上眼,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中。
兩人在奢華的客廳里擁吻,慶祝著他們的勝利。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腳下,
那片冰冷的野湖深處,一雙本該永遠閉上的眼睛,正緩緩睜開。那雙眼睛里,
沒有了懦弱和愧疚,只有一片死寂的、比湖水更深沉的黑暗。他們更不知道,這棟別墅,
從來就沒有什么索命的水鬼。直到現(xiàn)在。**第3章 鳩占鵲巢,人坐鬼位**人死之后,
是個什么光景?有人說,是眼前一道白光,一輩子看過的、聽過的,
跟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過一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有人說,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
前塵舊事一筆勾銷,下輩子投個好人家。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反正我不是。
我沉在那片野湖底下,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身子是冰的,比幾十年的老冰塊還硬,
可腦子卻格外清楚,跟泡在福爾馬林里似的,連帶著生前的記憶,一點沒糟踐。
我能“看”見湖面上透下來的月光,能“聽”見岸邊風(fēng)吹過蘆葦蕩的“沙沙”聲,
更能“感覺”到我那棟別墅里,正上演著一出活色生香的好戲。付顏越和林婉,
這兩個狗男女,在我頭七那天,就把這兒當成了他們的愛巢。我那瓶藏在酒柜最里層,
準備等我爹六十大壽才開的八二年拉菲,被他們跟喝涼水似的灌了下去。
付顏越穿著我的浴袍,腳上趿拉著我的拖鞋,
大馬金刀地坐在我最喜歡的那個意大利進口的單人沙發(fā)上,一只手摟著林婉,
另一只手搖著高腳杯,杯里猩紅的酒液,比我心口流出來的血都紅。“這沙發(fā)不錯,
比我原來那個舒服?!备额佋脚牧伺姆鍪?,像個皇帝在巡視自己的江山,“等過兩天,
我把那套舊的扔了,這兒就徹底是咱們的家了。”林婉整個人跟沒長骨頭似的,膩在他懷里,
手指頭在他胸口畫著圈,聲音又軟又媚:“討厭,說得好像現(xiàn)在不是一樣。
從你把那塊潛水表放到他枕頭底下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兒早晚是你的。
”她說的是趙健那塊表。趙健家里不富裕,那塊表是他攢了小半年的工資買的,
寶貝得跟什么似的,也就跟我游泳的時候才舍得戴。付顏越這個雜種,
不知用什么法子弄到了手,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澳且驳每淠阊菁己谩?/p>
”付顏越一口喝干杯里的酒,捏著林婉的下巴,嘖嘖稱贊,“尤其是他跳湖那天晚上,
你在樓上喊那兩嗓子,又驚恐又絕望,我聽著都快信了。奧斯卡都欠你一個小金人。
”“去你的?!绷滞駤舌恋卮蛄怂幌拢樕夏倪€有半分我死時的“悲痛”,
笑得跟朵爛桃花似的,“還不是被你教的。對了,那個陳大師,你到底給了多少錢?
”“五千塊,打發(fā)要飯的呢。”付顏越嗤笑一聲,滿臉的不屑,“那老騙子,
我跟他在潘家園認識的,專給那些有錢的棒槌看風(fēng)水。我把那蠢貨的情況一說,
他就知道該念什么經(jīng)。什么‘水煞沖頂’、‘怨鬼索命’,都是我教他說的。
張少波那點膽子,比針尖大不了多少,不嚇他個魂飛魄散,他能自己乖乖去投湖?
”他們倆就這么你一言我一語,把我生前最后的日子,當成個笑話,掰開了揉碎了,
細細品味。我“看”著他們,心里頭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那感覺很奇怪,
就像是一個坐在電影院里看恐怖片的觀眾,明知道屏幕上血肉橫飛,
心里卻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只是在等,等電影散場,等燈光亮起,
等我這個真正的“主角”,該登場的時候。好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
風(fēng)聲也漸漸平了。警察那邊早就結(jié)了案,我家里人來鬧過兩次,被林婉哭哭啼啼地擋了回去,
說人死為大,不想再打擾我“安息”。我那些所謂的“朋友”,
大概也覺得我老婆一個寡婦不容易,勸了幾句也就作罷了。這棟別墅,
徹底成了付顏越和林婉的二人世界。付顏越這人,虛榮心極強。
他以前就是個給老板開車的司機,靠著一張小白臉把林婉勾搭上了手。如今一步登天,
住進了我的豪宅,恨不得把我所有東西都換成他自己的。他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清空我的衣帽間。我那些襯衫、西裝,被他打包成幾個大黑塑料袋,
準備扔到小區(qū)的舊衣回收箱里。林婉攔了他一下,說:“你瘋了,這都是名牌,扔了多可惜。
你挑幾件能穿的,剩下的我拿去賣了,還能換不少錢呢?!备额佋揭宦?,覺得有理。
他把我衣柜翻了個底朝天,挑出幾件還沒摘吊牌的阿瑪尼西裝,拿到鏡子前比劃。
他身架子跟我差不多,穿上倒也合身?!斑€行,”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滿意地點點頭,
“明天去見客戶,正好穿這身。比我那身報喜鳥,氣派多了?!彼麄儾恢?,游戲,
就是從這件西裝開始的。那天晚上,夜深人靜。我“飄”到二樓的主臥,他們倆睡得正香,
付顏越的胳膊還搭在林婉的腰上。我什么都沒做,只是靜靜地“懸”在衣柜前。
我最喜歡的那首,《馬勒第五交響曲》第四樂章,柔板,開始在房間里幽幽地響起。
那聲音不大,跟蚊子哼哼似的,是從付顏越那臺放在床頭柜上的藍牙音箱里傳出來的。
這首曲子,是我以前失眠時常聽的,能讓人的心靜下來??涩F(xiàn)在,它在這死寂的夜里,
卻顯得格外瘆人。付顏越先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罵了句:“操,
這什么破玩意兒,半夜自己響?!彼闷鹗謾C,想把藍牙斷開,
可那音樂就像是焊在了音箱里,怎么都關(guān)不掉。他只好拔了電源,世界總算清靜了。
“怎么了?”林婉被他弄醒了,揉著眼睛問?!皼]事,音箱壞了,明天就給它扔了。
”付顏越嘟囔了一句,重新躺下。他以為這只是個小小的意外。第二天,
付顏越要去見一個大客戶,關(guān)系到他能不能把我的生意全盤接手。
他特意穿上了我那件嶄新的阿瑪尼西裝,打了領(lǐng)帶,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人模狗樣的。
可他剛把西裝穿上,眉頭就皺了起來?!巴駜?,這衣服是不是沒干透?。俊彼吨I(lǐng)子,
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怎么一股子潮乎乎的味兒?!薄霸趺纯赡堋!绷滞裾诨瘖y,
頭也不回地說,“那衣服在衣柜里掛了小半年了,吊牌都沒拆,干得不能再干了。
是你自己心理作用吧?!备额佋?jīng)]說話,可那種感覺越來越明顯。那不是普通的水汽,
而是一種陰冷的、刺骨的濕氣,像是從布料的每一根纖維里往外滲,
絲絲縷縷地鉆進他的皮膚,貼著他的骨頭,讓他從里到外都覺得發(fā)冷。他開著我的寶馬七系,
車里的暖風(fēng)開到了最大,可那股子寒意還是如影隨形。他甚至覺得,
車座上都泛起了一層黏膩的水汽。他不停地打著哆嗦,牙齒上下打架,跟得了瘧疾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見客戶的酒店,他一下車,腿肚子都是軟的。對方老板熱情地跟他握手,
手剛一碰到,就像是摸到了一塊冰,嚇得趕緊縮了回去,
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付總,您……您沒事吧?怎么身上這么涼?”那一天的談判,
結(jié)果可想而知。付顏越丟了個天大的臉,回到別墅,一進門就把那件西裝給扒了下來,
狠狠地摔在地上?!皨尩模傲碎T了。”他破口大罵,“林婉,你給我說實話,
這衣服你是不是動過手腳?”林婉正敷著面膜在客廳看電視,
被他吼得一愣:“我動什么手腳?付顏越你是不是有病啊,談崩了生意,拿我撒氣?
”“撒氣?”付顏越眼睛都紅了,“老子今天差點沒凍死在外頭。
這衣服跟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你跟我說沒問題?”“那就是你腎虛。
”林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把面膜一撕,站了起來,“你自己做了虧心事,心虛體寒,
關(guān)衣服什么事?張少波剛死沒多久,你就住他的房子,穿他的衣服,開他的車,
你就不怕他半夜回來找你?”這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諝庀袷撬查g凝固了,
客廳里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光線都好像暗淡了幾分。付顏越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怕了。
可男人那點可憐的自尊心,讓他嘴上不肯認輸:“你少他媽拿鬼嚇唬我。這世上要是有鬼,
第一個就該來找你這個毒婦。”他們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這是他們住進這棟別墅以來,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吵。裂痕一旦出現(xiàn),就只會越來越大。從那天起,
付顏越再也不敢碰我的東西。他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扔了,家具也換了新的。他以為這樣,
就能把我的痕跡從這棟房子里徹底抹去。真是天真。這棟別墅,一草一木,一磚一瓦,
都是用我的錢買的。只要我還在這兒,這兒就永遠刻著我的名字。家里的怪事,
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我那個單人沙發(fā),付顏越明明已經(jīng)叫人拖走,換了個新的。
可每天早上,那新沙發(fā)的同一個位置,總會有一個清晰的人形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