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那日,京城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顧家正堂,未婚夫顧瑾言一襲錦袍,眉眼清冷,
將一紙退婚書推到我面前。“晚晴,你性子沉悶,與我無趣。這門親事,就此作罷。
”他身側(cè),我那善解人意的貼身丫鬟春桃,垂著頭,嘴角卻壓不住地微微上揚(yáng)。
滿堂賓客的憐憫與嘲諷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我爹氣得渾身發(fā)抖,
我卻只是平靜地接過退婚書,轉(zhuǎn)身就走。蘇家的女兒,還沒下賤到搖尾乞憐的地步。
可我前腳剛邁出顧家大門,身后就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和尖叫。“不好了!
大公子吐血昏倒了!”我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心中一片冰冷,卻又莫名地,
升起一絲詭異的快意。顧瑾言,你的報(bào)應(yīng),似乎來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1“蘇晚晴!
你給我站??!”顧家老夫人,我未來的婆母——哦不,現(xiàn)在是前婆母了,
她那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滿是驚怒,聲音尖利地劃破了混亂的空氣。我緩緩轉(zhuǎn)過身,
看著那個(gè)平日里端莊雍容的貴婦人,此刻正被丫鬟攙扶著,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
她看我的眼神,怨毒得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笆悄?!定是你這個(gè)不祥的女人克了大郎!
我們顧家才剛退了你的婚,他就出事了!說!你是不是對他下了什么惡毒的咒?”我笑了,
是氣笑的?!袄戏蛉耍埧梢詠y吃,話可不能亂說。滿京城誰不知道,你們顧家的男人,
活不過三十歲。顧瑾言今年二十有二,怕是老天爺給他的時(shí)間,不多了。
”這句誅心的話一出口,滿場死寂。顧家男丁早夭,是京城里人人皆知,
卻又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他們家大業(yè)大,權(quán)勢滔天,靠著一代代與高門貴女聯(lián)姻,
勉強(qiáng)維持著門楣??赡恰把葜洹本拖駪以陬櫦夷腥祟^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無人能逃。
我這話,無疑是把他們家最后一塊遮羞布,當(dāng)眾扯了下來。顧老夫夫人的臉?biāo)查g由紅轉(zhuǎn)白,
又由白轉(zhuǎn)青,指著我的手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你……你這個(gè)賤人!胡說八道!來人,
把她給我抓起來!送去順天府!”幾個(gè)家丁面露兇光,朝我圍了過來。我爹擋在我身前,
色厲內(nèi)荏地喊道:“你們敢!我蘇家也是百年書香,豈容你們?nèi)绱诵呷?!”可誰都清楚,
如今的蘇家,不過是個(gè)空架子。和我爹同朝為官的,見此情景,紛紛避之不及。世態(tài)炎涼,
不過如此。我拉開我爹,迎著那些家丁的目光,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遍了每個(gè)人的耳朵:“抓我?可以。只是不知,沒了蘇家這門親事沖喜,
顧大公子的病,會不會更重些?”顧老夫人動作一僵。我繼續(xù)道:“當(dāng)初兩家結(jié)親,
不就是你們顧家請了得道高人,說我命格特殊,能為你顧家‘鎮(zhèn)邪’么?
如今你們單方面撕毀婚約,壞了這樁‘天賜良緣’,顧公子立刻吐血倒地,老夫人,您說,
這究竟是誰克誰?”我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顧老夫人的怒火上。她眼中的怨毒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疑和恐慌。是啊,當(dāng)初這門親事,本就是他們顧家求來的。三年前,
顧家請來龍虎山的天師為顧瑾言測算命數(shù),天師斷言他活不過二十五,
除非能找到一位生于陰年陰月陰時(shí),命格屬水的女子,方能以柔克剛,續(xù)他性命。
整個(gè)京城的適齡貴女,只有我一人符合。于是,權(quán)勢熏天的顧家,紆尊降貴,
向我家這個(gè)破落的翰林學(xué)士府提了親。這三年,顧瑾言的身子的確安然無恙??山裉?,
婚約一退,他立刻就倒了。這一切,巧合得讓人不得不信邪??粗櫪戏蛉俗兓媚獪y的臉,
我心中冷笑。顧瑾言,你以為我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件嗎?你為了一個(gè)丫鬟羞辱我,
羞辱我蘇家,可曾想過,你的命,或許就握在我手里?“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請?zhí)t(yī)!
把大公子抬回房里去!”顧老夫人回過神來,厲聲呵斥著慌亂的下人。一片人仰馬翻中,
沒人再敢動我。我牽著我爹的手,在一眾復(fù)雜的目光中,昂首走出了顧家大門。雪,
越下越大了。2回到蘇家,我爹氣得把書房里一個(gè)前朝的青花瓷瓶都給砸了?!捌廴颂?!
欺人太甚!顧家這是把我們蘇家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彼分乜?,老淚縱橫。
我娘也在一旁抹著眼淚:“我的兒,你受委屈了。這顧家,我們不嫁也罷!
只是這滿京城的唾沫星子,以后可怎么……”我平靜地給我爹和我娘各倒了一杯熱茶。“爹,
娘,臉面是自己掙的,不是別人給的。顧家退婚,未必是件壞事?!蔽业汇叮骸巴砬?,
你……”“爹,您想,若我真嫁了過去,顧瑾言心里念著的是春桃,
我在顧家的日子能好過嗎?況且,他那身子,本就是個(gè)無底洞,我若嫁過去,
不出幾年就得守寡。如今他主動退婚,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煩?!蔽艺Z氣平淡,
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爹娘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心疼。他們知道,我不是不難過,
只是強(qiáng)撐著罷了。從小到大,我便是這般性子。天大的事,都自己扛著,從不叫苦。
他們不知道,我的心,早在顧瑾言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說我“性子沉悶,與我無趣”時(shí),
就已經(jīng)死了。那晚,整個(gè)蘇府都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我卻睡得格外安穩(wěn)。第二天一早,
天還沒亮,蘇府的大門就被人敲得震天響。管家連滾帶爬地跑來我的院子,
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小……小姐!顧家老夫人來了!帶著……帶著好些人,
把咱們家門口都堵住了!”我正在梳妝的手頓了頓,對著鏡子里那張清麗卻略顯蒼白的臉,
緩緩勾起一抹笑。來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快。我慢條斯理地梳好頭,換上一件素雅的衣裙,
這才不疾不徐地往前廳走去。剛到前廳,就看見顧老夫人被人簇?fù)碇谥魑簧稀?/p>
她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眼下是濃重的青黑,臉上再不見昨日的囂張,
只剩下滿滿的焦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吹轿?,她立刻站了起來,快步迎上前,
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冰冷而顫抖。“晚晴……好孩子,昨日是祖母糊涂了,
說了些混賬話,你別往心里去?!边@姿態(tài),放得低到了塵埃里。我爹娘都看傻了。
我輕輕抽回手,福了福身子,語氣疏離:“老夫人言重了,晚晴不敢當(dāng)?!薄爱?dāng)?shù)?,?dāng)?shù)茫?/p>
”顧老夫人急切道,“晚晴,瑾言他……他不行了。太醫(yī)請了好幾撥,都說束手無策,
是……是咒術(shù)反噬,藥石無醫(yī)啊!”她說到最后,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袄戏蛉?,
這與我何干?婚約已退,我和顧公子,如今已是陌路人?!蔽掖瓜卵垌?,
不讓她看到我眼中的冷意?!安?!與你有關(guān)!一定與你有關(guān)!
”顧老夫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龍虎山的天師連夜卜了一卦,說瑾言的生機(jī),
就在你身上!只有你,能救他!”我心中冷笑。是么?現(xiàn)在知道我的重要了?退婚的時(shí)候,
怎么沒想起來?我爹也反應(yīng)了過來,他挺直了腰桿,冷聲道:“老夫人,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昨日退婚的是你們顧家,今日來求救的也是你們顧家。
真當(dāng)我們蘇家是你們可以隨意揉捏的泥人嗎?”顧老夫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不敢發(fā)作。
她從身后一個(gè)嬤嬤手里接過一個(gè)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親自捧到我面前?!巴砬纾?/p>
這是我們顧家的一點(diǎn)心意。里面是京郊的一百頃良田,還有城中三間旺鋪的地契。
只要你肯去看看瑾言,這些,就都是你的了?!蔽业刮豢跊鰵狻_@份禮,不可謂不重。
我看著那個(gè)盒子,沒有接。“老夫人,我若是不去呢?”顧老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撲通一聲,竟是直直地跪在了我面前!“晚晴!算祖母求你了!只要你肯救瑾言,
你就是要我的命,我都給你!”一個(gè)誥命老夫人,當(dāng)朝一品國公的母親,
就這么跪在了一個(gè)被她家掃地出門的黃毛丫頭面前。我爹娘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要去扶她。
我卻攔住了他們。我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顧老夫人,一字一句地說道:“老夫人,
我可以去。但是,我有一個(gè)條件?!薄澳阏f!別說一個(gè),一百個(gè)我都答應(yīng)!
”“我要你們顧家,八抬大轎,將我‘請’回去。”我特意加重了那個(gè)“請”字。
顧老夫人一愣,隨即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好!好!我這就回去安排!這就安排!
”她狼狽地被下人扶起,帶著人匆匆離去,仿佛生怕我反悔??粗麄冞h(yuǎn)去的背影,
我娘擔(dān)憂地拉著我的手:“晚晴,你這是何苦?顧家那是什么地方,龍?zhí)痘⒀ò。?/p>
你……”我拍了拍我娘的手,笑道:“娘,放心。從今天起,那龍?zhí)痘⒒ⅲ?/p>
得看我的臉色行事了?!?顧家的效率高得驚人。一個(gè)時(shí)辰后,八抬大轎就停在了蘇家門口,
后面跟著長長的隊(duì)伍,抬著一箱箱的綾羅綢緞、金銀珠寶,比當(dāng)初下聘時(shí)還要隆重十倍。
顧老夫人親自來扶我上轎,姿態(tài)恭敬得讓周圍看熱鬧的鄰居都跌破了眼鏡。昨天,
我還是全京城的笑話。今天,我就成了顧家求著請回去的座上賓。世事變幻,莫過于此。
轎子一路抬到顧瑾言的院子——“聽雪院”。剛下轎,一股濃重的藥味就撲面而來。
顧老夫人引著我進(jìn)了臥房,只見顧瑾言面如金紙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
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床邊圍著好幾個(gè)太醫(yī),個(gè)個(gè)愁眉苦臉,束手無策。
那個(gè)讓我無比厭惡的丫鬟春桃,跪在床邊,哭得梨花帶雨,眼睛腫得像兩個(gè)核桃??吹轿?,
她眼中閃過一絲嫉妒和怨恨,但很快就掩飾了下去,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疤K小姐,
求求您,救救我們公子吧……”我沒理她,徑直走到床邊。顧老夫人緊張地看著我:“晚晴,
你看……”我伸出手,搭在了顧瑾言的手腕上。入手一片冰涼,脈搏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那股從他體內(nèi)散發(fā)出來的死氣,讓我都覺得有些心驚。這就是“血枯咒”嗎?果然霸道。
“天師怎么說?”我問。顧老夫人連忙道:“天師說,需……需取你指尖血一滴,融入湯藥,
方能穩(wěn)住公子的心脈。”我點(diǎn)點(diǎn)頭,從發(fā)髻上取下一根銀簪,毫不猶豫地刺破了指尖。
一滴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帶著一種奇異的、淡淡的清香。
我將指尖的血滴入旁邊一碗黑漆漆的湯藥中。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那滴血融入藥中,
整碗湯藥竟然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濃重的藥味瞬間被一股清雅的香氣所取代。
所有人都看呆了。顧老夫人顫抖著手,親自端起藥碗,在春桃的幫助下,
一點(diǎn)點(diǎn)地給顧瑾言喂了下去。一碗藥下肚,奇跡發(fā)生了。顧瑾言那死灰般的臉色,
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fù)了一絲血色。他微弱的呼吸,也漸漸平穩(wěn)有力起來?!坝行?!
真的有效!”一個(gè)老太醫(yī)激動地喊道。顧老夫人喜極而泣,拉著我的手,
翻來覆去就只會說:“好孩子,好孩子,你真是我們顧家的救命恩人!”我抽出手,
淡淡道:“老夫人,我累了,想休息?!薄皩Γ】?!把府里最好的‘琳瑯閣’收拾出來,
請?zhí)K小姐入住!以后,蘇小姐的衣食住行,都按最高規(guī)格來!誰敢怠慢,家法處置!
”“琳瑯閣”,那是顧家歷代主母才有資格住的院子。我這是還沒過門,
就直接享受到了主母的待遇。不,比主母的待遇還要高。因?yàn)槲铱匆姡?/p>
顧老夫人吩咐下人的時(shí)候,用的是“請”字。而她看我的眼神,除了感激,
更多的是一種近乎敬畏的光。我知道,從我那滴血生效開始,我在顧家的地位,
就已經(jīng)徹底改變了。我不再是那個(gè)可以被隨意拋棄的未婚妻。我是他們的藥。
是能救他們整個(gè)家族的,獨(dú)一無二的解藥。4“琳瑯閣”果然名不虛傳。亭臺樓閣,
雕梁畫棟,院子里種滿了珍奇花卉,連擺設(shè)的器物都是價(jià)值連城的古董。
顧老夫人給我派了四個(gè)一等丫鬟,八個(gè)二等丫鬟,還有十幾個(gè)粗使婆子,
幾乎把我當(dāng)成菩薩一樣供了起來。每日的膳食,都是小廚房單開的,山珍海味,
流水一樣地送上來。綾羅綢緞,珠寶首飾,更是堆滿了整個(gè)庫房。
顧老夫人每天早晚兩次請安,噓寒問暖,比對我親娘還親。就連顧家的家主,
當(dāng)朝一品鎮(zhèn)國公,見到我,都要客客氣氣地稱我一聲“蘇小姐”。
而那個(gè)曾經(jīng)想要取代我的春桃,日子就沒那么好過了。顧瑾言雖然命保住了,
但身子依舊虛弱,需要靜養(yǎng)。顧老夫人把伺候不利的罪名全推到了她身上,
罰她去洗衣房干粗活。那天,我去花園散步,正巧碰見她在冰冷的河水里,
搓著一堆山似的衣服。一雙原本纖細(xì)的手,凍得又紅又腫,像兩個(gè)發(fā)面饅頭。她看到我,
穿著名貴的狐裘,被一群丫鬟簇?fù)碇?,像眾星捧月的月亮。而她自己,卻穿著最粗陋的布衣,
一身狼狽。強(qiáng)烈的對比,讓她眼中的嫉妒和不甘幾乎要化為實(shí)質(zhì)。她咬著牙,
走過來給我請安:“奴婢……見過蘇小姐?!蔽彝O履_步,看著她?!按禾遥?/p>
你曾是我的丫鬟,我待你不薄吧?”她身子一僵,低著頭不說話?!拔疑磉叺奈恢茫?/p>
容不下背主求榮的奴才。你既然一心想攀高枝,就該有摔下來的準(zhǔn)備?!蔽衣曇艉茌p,
卻字字誅心?!靶〗恪局厘e(cuò)了。”她撲通一聲跪下,淚水漣漪,
“奴婢只是一時(shí)鬼迷心竅,被……被大公子迷了眼。求小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饒了奴婢這一次吧!”我笑了?!梆埩四悖靠梢园??!彼偷靥ь^,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你不是喜歡顧瑾言嗎?”我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道,“不如,我成全你?
”春桃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驚恐地看著我,仿佛我在說什么天方夜譚。我直起身,
沒再理她,徑直離去。我知道,我的話,像一顆種子,已經(jīng)種進(jìn)了她的心里。
一個(gè)不甘于做奴婢的丫鬟,和一個(gè)需要女人來續(xù)命的虛弱公子。他們倆,簡直是天生一對。
5. 所謂凈化顧瑾言醒了。在他昏迷的第七天,我每天一滴血,吊著他的命。
他的身體以一種違背常理的速度恢復(fù)著。他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見我。
顧老夫人親自來請,我沒拒絕。再次見到顧瑾言,他已經(jīng)能半靠在床上,雖然臉色依舊蒼白,
但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明。只是那份清明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他遣退了所有下人,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個(gè)?!巴砬纭!彼_口,聲音有些沙啞。
我站在離床三步遠(yuǎn)的地方,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顧公子?!边@聲“顧公子”,
讓他英俊的眉頭瞬間蹙起。“我們之間,何必如此生分?”“顧公子忘了?你我婚約已除,
早已是陌路人。若非顧家求我,我一步都不會踏入這里?!蔽液敛豢蜌獾靥嵝阉?。
他的臉色白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和懊悔?!拔抑溃嘶橹?,是我對不住你。
但當(dāng)時(shí),我……我只是覺得我們性格不合,長痛不如短痛?!薄靶愿癫缓??
”我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是因?yàn)槲倚宰映翋?,還是因?yàn)榇禾疑平馊艘?,活潑有趣?/p>
”他被我堵得啞口無言?!邦欒?,收起你那套說辭吧。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什么性子,
你比誰都清楚。你不過是厭倦了,膩了,恰好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gè)新鮮玩意兒,
給了你一個(gè)拋棄我的借口罷了?!蔽乙会樢娧卮链┝怂屈c(diǎn)可憐的自尊心。
他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終化為一聲長嘆?!笆?,我承認(rèn),
我對春桃……是有一時(shí)的新鮮感。但晚晴,我對你,是有十多年的情分在的。
”他開始打感情牌了。“情分?”我冷笑,“你的情分,就是當(dāng)著全京城人的面,給我沒臉,
讓我成為笑柄?就是為了一個(gè)丫鬟,將我們蘇家的顏面踩在腳下?”“我……”“顧瑾言,
你知道嗎?我最恨的,不是你退婚。而是你退婚的理由?!蔽铱粗?,
一字一句道:“你用‘性子沉悶’四個(gè)字,否定了我所有的付出。我為你學(xué)醫(yī)術(shù),
為你調(diào)理身體,為你擋下府中明槍暗箭。我為你洗手作羹湯,為你熬夜繡錦囊。
我將自己活成了你最需要的樣子,你卻說我無趣?”我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不是因?yàn)殡y過,而是因?yàn)閼嵟阂至诉@么多年的委屈,在這一刻,盡數(shù)爆發(fā)。
顧瑾言的眼中充滿了震驚和愧疚,他掙扎著想要下床,卻牽動了傷口,猛地咳嗽起來。
“晚晴,我錯(cuò)了……我真的錯(cuò)了。你回來好不好?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彼蛭疑斐鍪?,
眼中滿是懇求。我看著他伸出的手,只覺得無比諷刺?!爸匦麻_始?顧瑾言,你憑什么覺得,
我蘇晚晴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我后退一步,與他拉開更遠(yuǎn)的距離。
“你現(xiàn)在需要我,是因?yàn)槲业难芫饶愕拿?。如果今天,能救你的是春桃的血?/p>
你是不是也會對她說同樣的話?”他張了張嘴,卻一個(gè)字都說不出來。因?yàn)樗溃?/p>
我說的是事實(shí)。“收起你的深情吧,顧公子。我們之間,現(xiàn)在只是一場交易?!蔽易叩阶肋?,
倒了一杯茶,輕輕吹了吹?!澳阌妙櫦业臉s華富貴,買我的血,保你的命。僅此而已。
至于感情,那種廉價(jià)的東西,我蘇晚晴,不稀罕了?!闭f完,我將茶一飲而盡,轉(zhuǎn)身離去。
身后,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6我的話,顯然刺激到了顧瑾言。他開始用自己的方式,
試圖挽回我。他不再稱病,每日準(zhǔn)時(shí)到我院子里請安,風(fēng)雨無阻。他送來的東西,
不再是那些俗氣的金銀珠寶,而是我曾經(jīng)提過一嘴的絕版古籍,
或是尋遍京城才找到的珍稀花種。他甚至親自下廚,學(xué)著做我愛吃的桂花糕,
雖然次次都搞得灰頭土-臉,味道也一言難盡。整個(gè)顧府的人,都看出了大公子的心思。
顧老夫人更是樂見其成,三天兩頭地在我面前夸顧瑾言有多好多后悔,
話里話外都是想撮合我們。連我爹娘來顧府看我,都被他們一家人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反過來勸我:“晚晴啊,瑾言這孩子也是真心悔過了,你看……”我只覺得好笑。真心?
如果不是我的血能救他,他的真心,怕是連一文錢都不值。對于顧瑾言的殷勤,我照單全收,
但態(tài)度依舊不冷不熱。他送來的東西,我該用用,該吃吃。他來請安,我便讓他站著。
他說話,我便聽著。但從不給他任何好臉色。他越是殷勤,我就越是冷淡。他越是悔恨,
我就越是平靜。這種感覺很奇妙,看著那個(gè)曾經(jīng)高高在上、對我頤指氣使的男人,
如今像個(gè)犯了錯(cuò)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討好我,我心中沒有報(bào)復(fù)的快感,只有一片漠然。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這天,顧瑾言又捧著一碟他親手做的、黑乎乎的桂花糕來了。
“晚晴,你嘗嘗,這次……這次火候好像掌握得好一些了?!彼荒樒诖乜粗摇?/p>
我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xù)看著手里的書。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尷尬地站在那里。
就在這時(shí),一個(gè)丫鬟進(jìn)來通報(bào):“小姐,春桃在外面求見,說……說有要事稟報(bào)。
”我放下書,挑了挑眉。“讓她進(jìn)來。”春桃被帶了進(jìn)來。她在洗衣房待了這些天,
人瘦了一圈,皮膚也粗糙了,但那雙眼睛,卻比以前更亮,充滿了孤注一擲的野心。
她跪在我面前,看都沒看一旁的顧瑾言一眼。“小姐,奴婢有辦法,
可以徹底根除顧家的‘血枯咒’!”她的話,像一顆驚雷,在房間里炸響。
顧瑾言猛地看向她,眼中滿是震驚和懷疑。我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哦?說來聽聽。
”“奴婢……奴婢前幾日回家探親,聽村里的老人說起一個(gè)古方?!贝禾业穆曇粲行╊澏?,
但條理很清晰,“說是有一種‘血引’之法,若能將您這樣的‘天命貴女’的血,
與顧家男丁的血相融,再輔以秘藥,便可孕育出不受詛咒的后代。從此,血脈相傳,
詛咒自解!”顧瑾言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不受詛咒的后代!這是顧家世世代代,
夢寐以求的奢望!我看著春桃,笑了:“這法子聽起來不錯(cuò)??蛇@‘血引’,
要如何才能相融?”春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飛快地瞥了一眼顧瑾言,
咬著牙道:“需……需以身相合,陰陽交泰,方能成就?!闭f白了,
就是讓我和顧瑾言圓房生子。顧瑾言的臉“唰”地一下紅了,他看著我,
眼中迸發(fā)出炙熱的光芒,那是一種混雜了欲望、希望和失而復(fù)得的狂喜。
“晚晴……”他上前一步,激動地想抓住我的手。我卻抬手,制止了他。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春桃,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問道:“春桃,這么好的法子,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7春桃的身子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低著頭,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奴婢……奴婢雖然有私心,但也曾在小姐身邊伺候過。
如今見公子為頑疾所困,小姐為公子耗費(fèi)心血,奴婢于心不忍,
只想為公子和小姐盡一份綿薄之力?!边@話說得,可真是滴水不漏,情真意切。
若不是我了解她的為人,幾乎都要被她感動了。顧瑾言顯然是被感動了,他看著春桃的眼神,
都柔和了幾分:“春桃,你有心了。此事若成,我定不虧待你?!贝禾已壑虚W過一絲喜色,
但嘴上依舊謙卑:“奴婢不敢求賞,只求公子和小姐能長相廝守,百年好合。
”好一出忠仆為主的好戲。我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這法子,可有憑據(jù)?”“有!
”春桃立刻從懷里掏出一本泛黃的、線裝的舊書,“這就是奴婢找到的古籍,
上面清清楚楚地記載著‘血引’之法!”我身邊的丫鬟接過書,呈了上來。我翻開看了幾眼,
上面確實(shí)用古篆記載著一些玄之又玄的法門,看起來倒不像是偽造的。我合上書,
看向顧瑾言:“顧公子,你怎么看?
”顧瑾言此刻已經(jīng)完全被“根除詛咒”的巨大希望沖昏了頭腦,他毫不猶豫地說道:“晚晴,
這定是上天垂憐!只要能根除詛咒,你要什么,我都給你!我們……我們立刻就成婚!
”他以為,這是我們復(fù)合的最好契機(jī)。他以為,我也會和他一樣欣喜若狂。他以為,
我蘇晚晴繞了這么大一圈,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嫁給他顧瑾言,做他的顧家少夫人。
我看著他那張因?yàn)榧佣鴿q紅的臉,忽然覺得很沒意思。我站起身,走到春桃面前,
將那本古籍丟在她腳下?!按禾?,你這出戲,演得不錯(cuò)?!贝禾夷樕话祝骸靶〗?,
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不明白?”我冷笑一聲,“這書,是龍虎山那位天師給你的吧?
”春桃瞳孔驟縮,整個(gè)人如遭雷擊。顧瑾言也愣住了:“晚晴,你這是什么意思?
和天師有什么關(guān)系?”“顧瑾言,你真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蔽铱粗?,
眼神里充滿了憐憫,“你以為這世上真有那么多巧合?剛退婚你就吐血,剛把你請回來,
就冒出個(gè)‘指尖血’的法子,現(xiàn)在又弄出個(gè)‘血引’之法來根治?”“這一切,
不過是那位天師,和你們顧家某些人,給我設(shè)下的一個(gè)局罷了。
”“他們知道我不肯輕易就范,所以一步步地拋出誘餌。先讓我看到自己的價(jià)值,
再讓我享受顧家的尊崇,最后,再用‘根治詛咒’這個(gè)天大的功勞,把我徹底綁死在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