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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開了四十多分鐘,車子拐進了一條環(huán)境清幽的小路,最終停在了一個看起來管理很嚴格的……墓園門口。

墓園?我的心猛地一沉。

傅沉解開安全帶,神情變得有些肅穆。他沒說話,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下車。

我趕緊跟著下去。

他走到車后,打開后備箱,從里面拿出了一束潔白的百合花。然后,他沉默地牽起我的手,帶著我走進了墓園。

墓園很安靜,綠樹成蔭,環(huán)境清雅。傅沉顯然對這里很熟悉,帶著我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了一座合葬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對看起來溫和慈祥的中年夫婦。男人眉眼間依稀能看到傅沉的影子,女人則溫婉秀麗。

傅沉松開我的手,上前一步,將手中的百合花輕輕放在墓碑前。

他站得筆直,對著墓碑,聲音低沉而清晰地開口:

“爸,媽。我找到她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沉重力量。

“她就是當年那個,在雨夜里,給了你們兒子一把傘和五十塊錢,讓他沒有在那個晚上徹底倒下去的小女孩?!?/p>

“她叫段晚。”

“我?guī)齺?,看看你們?!?/p>

山風吹過,帶來樹葉的沙沙聲,仿佛無聲的回應(yīng)。

我站在傅沉身后半步的地方,看著墓碑上那兩張含笑的黑白照片,看著傅沉挺直卻透著一絲孤寂的背影,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住,酸澀得厲害。

原來,他帶我來這里,是為了告訴他已故的父母,他終于找到了那個女孩。

這不僅僅是對我的“認領(lǐng)”,更是對他自己十幾年執(zhí)念的一個交代,是對父母在天之靈的一個告慰。

這份心意,太沉重,也太……真誠。

傅沉默哀了片刻,才緩緩轉(zhuǎn)過身。他的眼眶似乎有些微紅,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走吧?!彼吐曊f,重新牽起我的手。這一次,他的掌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涼。

我沒有掙脫,任由他牽著。他的手握得很緊,仿佛在汲取某種力量。

回去的路上,車廂里很安靜。傅沉專注地開著車,側(cè)臉顯得有些疲憊。

我看著他,心里五味雜陳。褪去了商界帝王的光環(huán),此刻的他,更像一個背負著沉重過往、剛剛在父母墓前卸下部分心事的……普通人。

“你爸媽……”我猶豫著開口,“他們……”

“在我離開槐樹巷后不久,意外去世了。”傅沉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但握著方向盤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家里的生意破產(chǎn),欠了很多債。他們承受不住打擊……走了。”

我的心狠狠一揪。難怪……難怪他當年在雨里會是那樣絕望的眼神。家道中落,父母雙亡,一個少年,舉目無親,身無分文……

“后來呢?”我的聲音有點啞。

“后來?”傅沉扯了扯嘴角,帶著點自嘲,“后來就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掙扎,在最底層摸爬滾打。睡過天橋底,吃過剩飯,被追債的打得頭破血流……什么都經(jīng)歷過。支撐我活下來的,除了恨,大概就是……”他頓了頓,側(cè)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就是那個雨夜里,一個小女孩遞過來的傘和錢,還有她那雙干凈的眼睛。那是我在那個至暗時刻,抓到的唯一一點光。”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我能想象出那其中的艱辛和絕望。從一個父母雙亡、負債累累的落魄少年,到如今翻云覆雨的商界巨擘,這條路,他走得有多難?

我的眼眶忍不住發(fā)熱。比起他經(jīng)歷的,我那點失戀的痛苦,簡直微不足道。

“都過去了?!备党料袷遣煊X到了我的情緒,騰出一只手,輕輕覆在我放在膝蓋的手背上,掌心溫熱,“現(xiàn)在,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能力……”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鄭重,“保護我想保護的人?!?/p>

他的手很暖,那份暖意似乎順著皮膚一直蔓延到心底,驅(qū)散了剛才的酸澀和沉重。

我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心里某個地方,悄悄地塌陷了一小塊。

回到公寓,氣氛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之前是陌生和尷尬,現(xiàn)在,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親近?或者說,是共同經(jīng)歷過一些沉重往事后的默契?

“下午有什么想做的?”傅沉一邊脫外套一邊問。

“我……”我其實想回自己租的房子看看,拿點換洗衣物什么的。但看著他,又有點說不出口。

“想回你住的地方?”他直接看穿了我的心思。

“……嗯?!蔽尹c點頭。

“我陪你去?!彼Z氣自然,不容拒絕。

“不用麻煩了吧?”我趕緊說,“我自己打個車就行……”

“不麻煩?!备党烈呀?jīng)拿起車鑰匙,“正好認認門?!?/p>

認門?這詞兒用的……我臉又有點熱。

車子開到我租住的老舊小區(qū)樓下??粗党聊禽v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豪車,再看看周圍鄰居投來的好奇目光,我有點頭皮發(fā)麻。

“那個……你在車里等我就行!我很快下來!”我解開安全帶就想跑。

“一起。”傅沉已經(jīng)利落地下了車,鎖好車門,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行吧。

我硬著頭皮,在傅沉這個“發(fā)光體”的陪同下,走進了昏暗的樓道。鄰居張阿姨正好拎著菜籃子出來,看到我,眼睛一亮:“喲,小段回來啦?” 然后目光就粘在了我身后的傅沉身上,上下打量,眼神充滿了八卦的探究,“這位是……?”

“阿姨好,我是段晚的朋友。”傅沉居然主動開口了,語氣溫和有禮,甚至還微微頷首。

“哦哦!朋友??!”張阿姨笑得意味深長,眼神在我和傅沉之間來回掃,“小伙子真精神!小段有眼光!”

我:“……” 阿姨您別瞎說!

好不容易擺脫了熱情的鄰居,我掏出鑰匙打開我那間小出租屋的門。

一股熟悉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房間不大,東西堆得有點亂,沙發(fā)上還搭著我昨天換下來的衣服,茶幾上放著沒吃完的半包薯片。典型的單身社畜狗窩。

我有點窘迫地看向傅沉:“呃……有點亂,你隨便坐,我收拾一下東西。”

傅沉卻像是沒聽到我的窘迫。他走了進來,腳步很輕,目光緩緩掃過這個小小的空間。從墻上貼著的幼稚卡通海報,到窗臺上養(yǎng)得半死不活的綠蘿,再到書架上堆得滿滿的設(shè)計類書籍和幾本封面花哨的言情小說……

他的眼神很專注,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像是在透過這個小小的、充滿生活痕跡的空間,努力拼湊著這三年里,那個他只能遠遠看著的女孩的生活軌跡。

他走到我的小書桌前。桌面上有點亂,攤開著畫了一半的設(shè)計草圖,旁邊還放著一個相框。

相框里,是我大學畢業(yè)時和爸媽的合影。我穿著學士服,笑得一臉傻氣,爸媽站在兩邊,滿臉驕傲。

傅沉的指尖,輕輕拂過相框的玻璃,停留在照片中我爸媽的笑臉上。

“你爸媽……身體還好嗎?”他忽然問。

“挺好的?!蔽乙贿呁欣钕淅锶路贿吇卮?,“就是老催我找對象,煩得很。”

傅沉低低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但我似乎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微微放松了一些。

我很快收拾好了一個行李箱,主要是些日常衣物和常用的東西。看著這個住了幾年的小窩,心里有點感慨。

“走吧?!备党梁茏匀坏亟舆^我手里的行李箱。

下樓時,又碰到了買完菜回來的張阿姨。她看著傅沉手里拎著我的行李箱,眼睛瞪得更大了,臉上的笑容簡直要開花:“喲!小段這是……要搬去和男朋友一起住啦?好事?。」补?!”

“阿姨!不是……”我試圖解釋。

“謝謝阿姨。”傅沉卻搶先一步,微笑著回應(yīng),甚至還點了點頭,“以后有空來看您。”

張阿姨樂得合不攏嘴:“好好好!常來啊小伙子!”

我:“……”

坐回車里,我還有點氣鼓鼓:“你干嘛不解釋清楚???這下好了,張阿姨那張嘴,不出半天,整棟樓都得知道我跟‘男朋友’同居了!”

傅沉發(fā)動車子,側(cè)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帶著點戲謔:“她說的,也不算全錯?!?/p>

“什么叫不算全錯?”我瞪他。

“我們現(xiàn)在,確實住在一起。”他一本正經(jīng)。

“那是兩回事!”我強調(diào),“而且我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

“哪種關(guān)系?”傅沉挑眉,語氣帶著點故意。

“就是……男女朋友那種!”我臉紅了。

“哦?!备党咙c點頭,目視前方,嘴角卻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所以,你是在提醒我,該盡快把‘名分’落實一下?”

我:“?。?!”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看著他眼底明晃晃的笑意,我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套路了!這個老狐貍!

“傅沉!”我惱羞成怒。

“嗯,我在?!彼麘?yīng)得很快,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笑意。

看著他英俊的側(cè)臉和上揚的嘴角,我那股氣又莫名其妙地消了。算了,跟這種段位的人斗嘴,吃虧的總是我。

日子就這么有點奇幻又有點真實地過著。


更新時間:2025-08-25 23:5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