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春的項鏈在晨光中閃爍,那個微型控制器像顆定時炸彈掛在她鎖骨間。
我假裝沒發(fā)現(xiàn),專心切著盤中的煎蛋——這是"紅河事件"后的第三天,我們維持著詭異的和平。
"今天去拳館嗎?"夜春攪動著咖啡,銀匙碰在杯壁上的聲音清脆得像某種警告。
"嗯。"我頭也不抬,"新學(xué)員試課。"
她的腳在桌下蹭我的小腿:"我陪你?"
"不用。"我放下刀叉,"你不是要開董事會?"
夜春瞇起眼。自從地下室那晚后,我們之間多了層透明的隔膜,看似和平卻危機四伏。她突然伸手撫平我衣領(lǐng)的褶皺:"尚勇,你最近很乖。"
"托你的福。"我扯出個笑。
她的指尖在我喉結(jié)停留片刻,最終收回。餐桌陷入沉默,只有掛鐘的滴答聲填補空白。
拳館更衣室里,林律師偽裝成保潔員遞給我個U盤:"夜春的醫(yī)療記錄,包括她父親的紅河實驗數(shù)據(jù)。"
U盤在我掌心發(fā)燙:"能當(dāng)證據(jù)嗎?"
"足夠申請精神鑒定。"他壓低聲音,"但必須先拿到她脖子上的控制器,那東西能遠(yuǎn)程激活你體內(nèi)的納米芯片。"
我手一抖,儲物柜門重重關(guān)上。原來我不僅是囚徒,還是被裝了GPS的獵物。
訓(xùn)練課上我心不在焉,直到學(xué)員提醒才發(fā)現(xiàn)手靶拿反了。休息間隙,手機震動——夜春發(fā)來監(jiān)控截圖,正是我和林律師交談的畫面。配文:「保潔服不適合他?!?/p>
我咬牙回復(fù):「你答應(yīng)過不干涉拳館?!?/p>
「只是關(guān)心員工著裝?!顾缴蟼€微笑表情,「晚上六點,游樂園見。」
我盯著手機,想起林律師的警告:夜春最近每周三都去游樂園,那是她父親墜樓前帶她去的最后一個地方。
黃昏的游樂園人潮漸稀。夜春站在旋轉(zhuǎn)木馬前,白裙被晚風(fēng)吹起,像個迷路的少女。見我走來,她遞給我個棉花糖:"小時候父親總買這個給我。"
粉色糖絲在夕陽下透明如蟬翼。我接過沒吃:"為什么來這里?"
"治療需要。"她拽著我坐上木馬,"催眠師說重現(xiàn)創(chuàng)傷場景有助于康復(fù)。"
木馬啟動時,夜春突然抓住我的手:"你知道嗎?父親墜樓前說的不是'紅河',是'旋轉(zhuǎn)'。"她的指甲陷入我皮膚,"他故意剪斷螺絲時,我就在這匹木馬上。"
音樂聲突然變得刺耳。夜春的瞳孔在彩燈下擴張又收縮,像只應(yīng)激的貓。我反握住她的手:"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她聲音輕得像羽毛,"我每天都能聽見螺絲崩斷的聲音。"
最高點,夜春突然掏出一把折疊刀。我渾身繃緊,她卻把刀柄轉(zhuǎn)向我:"殺了我,你就自由了。"
刀面反射著霓虹,在她臉上投下變幻的光斑。我慢慢接過刀,突然朝自己手臂劃去——刀鋒在皮膚上擦出白痕,是塑料道具。
夜春大笑,笑聲在暮色中格外清脆:"試探你呢。"她湊近我耳邊,"真的刀我怎么舍得給你?"
下了木馬,夜春拉著我去坐摩天輪。轎廂升至半空時,她突然按下項鏈吊墜。我肌肉瞬間繃緊,卻沒有任何電流襲來。
"別緊張。"她晃了晃吊墜,"只是關(guān)掉監(jiān)控。"然后從包里拿出個銀色盒子,"這才是控制器。"
我盯著那個金屬盒,心跳加速:"什么意思?"
"游戲升級。"夜春打開盒子,里面躺著兩枚芯片,"植入這個,我們就能共享感官。你痛我也痛,你死我也死。"
摩天輪升至最高點,整個城市在腳下鋪展。夜春的眼睛在夜色中發(fā)亮:"敢玩嗎?"
我拿起一枚芯片把玩:"為什么?"
"公平。"她解開襯衫紐扣,露出鎖骨下方的星形疤痕,"父親當(dāng)年只給我植入單邊芯片,現(xiàn)在我們是真正的命運共同體了。"
轎廂輕微搖晃。我捏著芯片,突然笑了:"夜春,你父親為什么選'紅河'當(dāng)催眠詞?"
她表情凝固:"那是實驗基地..."
"不。"我打斷她,"是因為你母親死在紅河水庫,而他故意讓你聽見溺亡的錄音。"
夜春的臉?biāo)查g慘白。這是我從林律師給的資料里挖出的秘密——她父親用妻子死亡的音頻作為懲罰工具。
"閉嘴!"她猛地?fù)鋪?,指甲在我臉上抓出血痕。轎廂劇烈搖晃,控制器從她手中滑落,我搶先一步抓住。
夜春僵住了。我們維持著扭曲的姿勢,像兩尊凝固的雕像。最終她緩緩后退,整理好凌亂的衣領(lǐng):"你查了多少?"
"足夠多。"我擦掉臉上的血,"包括你父親根本沒死,只是被關(guān)在精神病院。"
摩天輪開始下降。夜春突然疲憊地靠在我肩上:"尚勇,有時候我希望你笨一點。"
"抱歉,讓你失望了。"
她輕笑,呼出的氣拂過我脖子:"不,這樣更有趣。"
出了摩天輪,夜春帶我去了鬼屋。黑暗中她緊握我的手,在僵尸跳出來時假裝害怕地往我懷里鉆。我知道她在演戲,卻還是下意識護(hù)住她。
"你心跳好快。"她在骷髏道具旁耳語,"怕鬼還是怕我?"
"怕你突然捅我一刀。"
夜春咯咯笑,突然把我推到墻上,冰涼的手指撫過我脖子:"放心,要捅也是用這個。"她掏出把真刀抵在我腰間,"不過今天心情好,饒你一命。"
刀尖隔著衣服傳來刺痛。我握住她手腕:"控制器在我手里,記得嗎?"
"哦,那個啊。"她滿不在乎地收刀,"早就沒電了。"
我愣住。夜春轉(zhuǎn)身走向出口,背影在詭異綠光中像個幽靈:"尚勇,你總以為自己在破局,其實連棋盤都是我畫的。"
回程車上,夜春靠著車窗睡著了。我悄悄拿出林律師給的干擾器,對準(zhǔn)她脖子上的項鏈——紅燈閃爍三下后熄滅,意味著監(jiān)控系統(tǒng)已癱瘓。
夜春突然開口,眼睛仍閉著:"知道為什么選你嗎?"
"因為我像你父親?"
"因為你是唯一被我電擊后還敢反抗的人。"她睜開眼,"其他人都變成了聽話的狗。"
車停在別墅前。夜春伸了個懶腰:"明天我父親忌日,陪我去精神病院吧?"
"好。"我答應(yīng)得干脆,她反倒愣住了。
淋浴時,我發(fā)現(xiàn)鏡子上用口紅寫著:「你以為的破綻,都是我給的線索?!篃崴疀_在臉上,我忍不住笑了。這場博弈里,我們都在真真假假地試探,像兩個互相喂招的棋手。
睡前夜春來敲門,抱著枕頭像個要聽睡前故事的孩子:"能一起睡嗎?就今晚。"
我挪出位置。她蜷縮在我身邊,呼吸漸漸平穩(wěn)。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她臉上投下細(xì)長的光帶。
我輕輕碰了碰她的睫毛,她突然呢喃:"尚勇,如果我是正常人..."
話沒說完,又沉沉睡去。
我望著天花板,想起林律師的警告:"夜春的危險不在于控制欲,而在于她真心相信那是愛。"
五千萬的囚籠突然變成了雙人舞池,而音樂才剛剛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