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鄭建華果然乖了不少,低著頭扒拉著碗里的紅薯稀飯,一句話不說,頭發(fā)雖然沒剪,卻規(guī)規(guī)矩矩地別到了耳后。老大鄭建國和老三鄭建華回來時,見他這副樣子,都想打趣兩句,被楊素芬一個眼刀瞪了回去,訕訕地閉了嘴。
吃完飯,鄭建國和鄭建華溜得飛快,鄭建華也想跟著跑,被楊素芬叫?。骸鞍淹胂戳?。”
他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還要干家務,卻沒敢反駁,乖乖地拿起碗筷往廚房走。
楊素芬坐在桌邊,看著他笨拙的背影,心里那點火氣徹底消了。她端起桌上的空碗,剛想起身,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眼前發(fā)黑,趕緊扶住了桌子。大概是下午氣著了,又走了那么遠的路,有點累著了。
“娘,你咋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楊素芬抬頭,看見鄭美玲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個布包,大概是剛從食品廠下班。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裝,袖口沾著點面粉,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顯然是一路小跑回來的。
“沒事,”楊素芬擺擺手,“就是有點頭暈。”
鄭美玲趕緊放下布包,快步走過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燒啊……娘,你是不是累著了?”
她的手很軟,帶著點面粉的涼意,觸在額頭上很舒服。楊素芬心里一暖,這姑娘總是這么細心。
“沒事,歇會兒就好?!睏钏胤倚α诵?。
鄭美玲沒說話,轉(zhuǎn)身往廚房走,很快端了杯熱水出來,小心翼翼地遞到她手里:“娘,喝點熱水,別氣壞身子?!?/p>
杯子是個粗瓷的,邊緣缺了個小口,是原主用了十幾年的舊物。熱水冒著熱氣,氤氳了楊素芬的眼,溫度透過杯壁傳到手里,暖烘烘的,一直暖到心里。
“你咋回來了這么早?”楊素芬喝了口熱水,感覺頭暈好多了。
“廠里今天不忙,提前放了會兒假?!编嵜懒岬椭^,小聲說,“我……我給你帶了點東西?!?/p>
她打開那個布包,里面是兩個雪白的饅頭,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從食堂買的。“廠里今天做了白面饅頭,我……我多買了兩個,給你嘗嘗。”
楊素芬看著那兩個饅頭,心里有點發(fā)酸。食品廠的饅頭是出了名的實在,又大又軟,但價格也不便宜,老五一個月工資才二十多塊,平時自己都舍不得吃,總把糧票省下來給家里。
“你自己吃吧,娘不愛吃這些。”楊素芬把饅頭推回去。
“娘,你吃吧,”鄭美玲眼圈紅了,“我知道你今天生氣了,肯定沒好好吃飯……”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是不是……是不是四哥又惹你生氣了?我剛才好像聽見他哭了……”
這姑娘,啥都知道,就是不說,只會默默心疼人。楊素芬心里一軟,拿起一個饅頭,掰了一半遞給她:“一起吃。”
鄭美玲愣了愣,接過饅頭,小口小口地吃著,眼里卻慢慢蓄滿了淚。長這么大,娘還是第一次跟她分著吃東西,以前有啥好的,都是緊著哥哥們,她最多能啃口剩下的窩頭。
“娘,”她突然抬起頭,鼓起勇氣說,“四哥還小,不懂事,你別跟他計較……他要是再不聽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