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死的那日,盛京罕見地落了雪。破舊的老屋里,我躺在冰冷的床板上,
聽著門外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半p雙,你怎么病成這樣?”陸澤洋的聲音依舊溫柔,
仿佛我們還是昔日恩愛夫妻。他伸手想碰我的臉,被我偏頭躲開。“駙馬,
離這晦氣地方遠(yuǎn)些?!庇腊补髂笾羌庾哌M來,滿眼嫌惡,“味道真沖?!蔽彝麄?,
想起三年前陸澤洋高中狀元那日,他握著我的手說:“雙雙,我陸澤洋此生絕不負(fù)你。
”如今他錦衣華服,身邊站著當(dāng)朝最尊貴的公主。而我,管家滿門被斬,
獨留我一人在這破屋里等死?!盀槭裁??”我用盡最后力氣抓住他的衣袖,
“我們管家何錯之有?”陸澤洋輕輕抽回袖子,語氣惋惜:“早就勸過你了,雙雙。
若你肯讓位,何至于此?”永安公主冷笑:“咎由自取罷了。區(qū)區(qū)商賈之女,
也配與公主爭夫?”我咳出血來,染紅了胸前衣襟。陸澤洋下意識想上前,
被公主一個眼神制止?!白甙砂⒀?,這地方配不上你?!惫魍熳∷氖直?,
“今晚父皇設(shè)宴,還要為你慶功呢。”他們相偕離去的身影,成為我前世最后的記憶。
我不甘地閉上眼,再睜開時,耳邊是熟悉的歡笑聲?!肮媚镄研?,及笄禮快要開始了!
”2我重生了,回到了一切開始的這一天。十五歲的管雙雙,還是管家備受寵愛的嫡長女。
而陸澤洋,那個將來會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男人,正帶著他的母親前來提親?!肮媚铮?/p>
陸郎君和陸夫人已經(jīng)到了?!毖诀呔G蘿小聲提醒。我整理好情緒,緩步走向前廳。一路上,
我聽見賓客們的竊竊私語。“那就是陸澤洋?果然一表人才?!?“聽說才學(xué)也好,
今年秋闈有望中舉。” “管家小姐真是好福氣......”福氣?我心中冷笑。
若是你們知道這‘福氣’會讓我家破人亡,不知還會不會這么說?前廳里,父親端坐主位,
面色凝重。陸母正在慷慨陳詞:“......我們澤洋雖然現(xiàn)在家境貧寒,
但才學(xué)是實打?qū)嵉?。將來必定高中,不會委屈了雙雙姑娘?!标憹裳笳驹谀赣H身后,
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衫,卻掩不住他出眾的容貌和氣質(zhì)。他望向我的眼神溫柔似水,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個深情君子。前世我就是被這副皮相迷惑,非他不嫁,
甚至以死相逼父親同意這門親事?!肮芾蠣斠庀氯绾??”陸母逼問。
父親猶豫地看向我:“雙雙,你的意思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陸澤洋眼中帶著期待的微光,仿佛確信我會如上一世一樣選擇他。我緩緩起身,行至廳中,
聲音清晰堅定:“回父親,女兒不嫁?!睗M堂嘩然。陸澤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陸母更是直接站了起來:“雙雙姑娘,你這是何意?你與澤洋不是兩情相悅嗎?
”我轉(zhuǎn)身面對他們,語氣冰冷:“陸夫人誤會了。我管家雖非官宦之家,但卻也是清白門第。
婚姻大事,講究門當(dāng)戶對。令郎的才學(xué)或許不凡,但家世實在不配?!边@話一出,滿座震驚。
誰也想不到,一向溫婉的管家大小姐會說出如此刻薄的話。陸澤洋臉色煞白,
眼中閃過受傷的神色:“雙雙,你可是在生我的氣?是因為我這幾日忙于備考,
沒能來看你嗎?”若是前世,我定會為這表情心軟。但現(xiàn)在,我只覺得惡心。
“陸公子想多了?!蔽业溃拔抑皇峭蝗幌胪?,不想將就罷了。
”陸母氣得渾身發(fā)抖:“好個勢利眼的丫頭!我們澤洋將來必定高中狀元,
到時候你可別后悔!”“那就等陸公子真中了狀元再說吧?!蔽椅⑽⒁恍Γ?/p>
“屆時若還記得小女子,再來提親不遲?!标憹裳笏浪蓝⒅?,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我一般。
他忽然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雙雙,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
我們不是說好,無論貧富貴賤,都要在一起嗎?”我看著他那張俊美的臉,
忽然想起前世他寫給公主的情詩:“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倍嗝粗S刺。
“陸公子請自重?!蔽液笸艘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全場聽見,“我管雙雙的夫君,
須得是頂天立地的君子,而非攀龍附鳳之輩?!边@話刺痛了他,
我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難道他也重生了?不,不可能。他若是重生,
絕不會在這個時間點來提親。陸母還要爭辯,被父親打斷:“既然小女無意,
這門親事就作罷吧。來人,送客!”陸家母子被請出府邸時,陸澤洋回頭望了我一眼。
那眼神復(fù)雜難辨,有震驚,有受傷,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陰郁。他們剛走,
門外忽然傳來通報:“永安公主到——”我心中一凜。前世公主并未參加我的及笄禮,
這一世為何會來?公主駕臨,眾人跪迎。她徑直走向我,挑起我的下巴:“你就是管雙雙?
那個讓陸澤洋傾心的女子?”她打量著我,語氣輕蔑,“不過如此?!蔽掖鬼骸肮髦囐潯?/p>
民女與陸公子并無瓜葛?!薄芭叮俊惫魈裘?,“可我聽說,他今日是來提親的。
”“民女已經(jīng)拒絕了。”我平靜道。公主似乎有些意外,隨即笑了:“有意思。
看來你比我想象的聰明些。”她環(huán)視四周,忽然又道:“本公主今日來,其實是有事相商。
父皇欲征協(xié)餉以充軍資,聽說管家是江南首富,理應(yīng)帶頭才是。
”父親連忙上前:“公主所言極是。管家愿捐白銀十萬兩?!惫鲄s搖頭:“十萬兩怎么夠?
至少五十萬兩?!睗M堂嘩然。五十萬兩幾乎是管家大半家產(chǎn)。父親臉色發(fā)白:“公主明鑒,
五十萬兩實在......”“管家不愿?”公主聲音冷下來,“莫非是對朝廷有二心?
”我心中一沉。前世管家就是被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滿門抄斬。
原來禍根早在這時就已種下?!肮飨⑴!蔽壹泵﹂_口,“管家對朝廷忠心耿耿,
五十萬兩就五十萬兩。只是現(xiàn)銀一時難以湊齊,請容我們?nèi)齻€月時間。
”公主滿意地笑了:“還是管小姐明事理。那就三個月吧。”她離去前,
在我耳邊輕聲道:“記住,不屬于你的東西,別妄想?!蔽抑浪傅氖顷憹裳?。
3及笄禮后,我勸父親將大部分資產(chǎn)轉(zhuǎn)移至江南,只留必要的現(xiàn)銀充作協(xié)餉。
同時暗中搜集朝中官員與西楚余孽勾結(jié)的證據(jù)。我知道,三個月后若交不出五十萬兩,
管家必將大禍臨頭。這期間,陸澤洋試圖多次聯(lián)系我,都被我拒之門外。直到那日,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溜進了后院?!半p雙,你到底怎么了?”他抓住我的手臂,語氣急切,
“是不是公主威脅你了?你別怕,等我高中狀元,必定能護你周全。
”我甩開他的手:“陸公子請自重。你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他眼中閃過痛色:“我不信!你說過無論貧富貴賤,
都會等我......”“那是我年少無知。”我冷冷打斷,“如今我看清了,
你與我并非良配。”“因為家世?”他忽然笑了,笑容苦澀,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的小姐,終究是瞧不起寒門學(xué)子?!蔽覒械媒忉尅?/p>
前世我為他付出所有,甚至家破人亡,換來的卻是背叛。這一世,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秋闈放榜那日,陸澤洋果然高中狀元。消息傳來時,我正在查看賬冊。
綠蘿急匆匆跑來:“姑娘,陸公子中了狀元!現(xiàn)在街上都在傳,說您有眼無珠,錯失了良緣。
”我淡淡一笑:“是嗎?”很快,公主府的請?zhí)偷搅恕Uf是為新科狀元慶功,邀我赴宴。
我知道這是鴻門宴,卻不得不去。宴會上,公主與陸澤洋并肩而坐,儼然一對璧人。見到我,
公主笑道:“管小姐來了?正好,本公主有個好消息要宣布。
”她拉起陸澤洋的手:“父皇已經(jīng)答應(yīng)為我們賜婚了。下月初八,就是我與澤洋的大婚之日。
”眾人紛紛道賀。陸澤洋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公主忽然又對我道:“說起來,
還要多謝管小姐。若不是你拒絕澤洋,本公主也不會得此良緣。”我微笑:“公主言重了。
民女與陸狀元本就無緣?!薄澳忝靼拙秃谩!惫髡Z氣轉(zhuǎn)冷,“不過本公主聽說,
管家至今未能湊齊五十萬兩協(xié)餉?這要是傳出去,怕是會對管家不利啊。”我心中警鈴大作。
果然,她接著道:“這樣吧,看在你成全了本公主與澤洋的份上,本公主可以替你求情。
只要你......”她話未說完,陸澤洋突然起身:“公主,臣有些不適,先告退了。
”公主臉色一沉,但礙于場面,只得點頭。我趁機也告退出來。沒想到在花園里,
被陸澤洋攔住了。4“雙雙,我有話對你說?!彼袂閲?yán)肅,“公主可能要對你家下手,
你快帶著家人離開盛京?!蔽以尞惖乜粗?。這是演的哪一出?見我不信,
他急道:“我知道你恨我,但這次請你一定要信我。
公主已經(jīng)收集了管家與西楚來往的‘證據(jù)’,不日就要發(fā)難!
”我冷笑:“陸狀元這是要幫我對付自己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