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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圍城里的人 劉邦的劉 23500 字 2025-08-25 13: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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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雅蜷縮在病床角落,像一只被雨水打濕的蝴蝶。 陳志強僵在原地。蘇雅卻忽然睜開眼,

眼底泛起渾濁的霧氣。 “別走……陳志強,求你?!?蘇雅的聲音帶著瀕死者的脆弱,

讓他想起他們公司團建時她站在溪流邊大笑的模樣。那時他以為她是陽光,此刻才看清,

那光不過是她用所有力氣點燃的火焰,底下藏著燒焦的灰燼。 陳志強緩緩靠近床邊,

塑料椅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蘇雅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你答應(yīng)過要保護我的……對嗎?”她指甲陷進他皮膚,血絲蜿蜒如細小的河流。

陳志強喉嚨發(fā)澀,只能點頭,而蘇雅卻開始低語,仿佛陷入一場無人能打斷的夢境。

“我爸總在夜里回來。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音像毒蛇爬行……他喝醉后,

皮帶抽在媽媽身上的聲音,比雷聲還響?!?她的瞳孔渙散,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縫,

仿佛那里正放映著童年的記憶碎片。 “我媽她總說‘為了孩子忍一忍’,可最后,

她把我鎖在衣柜里。黑暗里,我只能聽著她的慘叫,數(shù)著皮帶抽打的聲音——一下,

兩下……直到我學(xué)會用畫畫記住那些聲音。你看,血濺在墻上,像一幅畫,對不對?

” 陳志強渾身發(fā)冷。他想起蘇雅曾送過他一幅抽象畫,濃烈的紅色漩渦中藏著黑色裂痕,

當(dāng)時他只贊嘆其藝術(shù)性,卻從未追問背后的含義。 此刻,那些色彩突然變得猙獰,

如同凝固的血痂。 “我試圖逃過很多次?!?蘇雅的語調(diào)愈發(fā)的空洞。 “高中時,

我割腕被送到醫(yī)院,醫(yī)生說我有‘心理問題’。 可我媽只是哭著說‘別給你爸添麻煩’。

后來,我學(xué)會了笑,笑得越大聲,他們就越不會發(fā)現(xiàn)我在害怕……直到遇見你,

你看著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易碎的瓷器,我以為,終于有人能接住我碎裂的那部分。

” 陳志強的手被攥得更緊,幾乎要滲出血來。他從未想過,

蘇雅表面的鮮活是筑在廢墟上的高塔。她所有的熱烈,不過是絕望的求救信號。 而他,

這個自詡溫柔的男人,卻將她的求救當(dāng)成了欲望的獵物。 “可你把我推下去了,陳志強。

” 蘇雅突然劇烈喘息,監(jiān)護儀警報聲炸響。護士沖進來注射鎮(zhèn)靜劑時,

她仍在喃喃:“你答應(yīng)過要保護我的……騙子?!?陳志強閃回如刀鋒割裂般的現(xiàn)實。

眼前浮現(xiàn)蘇雅滾下樓梯的畫面——她墜落時,笑聲尖銳如玻璃碎裂。 原來那不是解脫,

而是最后的控訴。他捂住臉,淚水在指縫間滑落,而蘇雅的呼吸已漸趨平緩,

像一具被抽走靈魂的玩偶。 走廊的燈光在此時顯得格外刺目。陳志強蜷在長椅上,

手機屏幕亮起許靜的信息:“悅悅還有點發(fā)燒,需要你送藥?!彼⒅切凶?,指尖顫抖。

兩個女人的命運線在他手中絞成死結(jié),而他,連解開一根繩子的勇氣都沒有。

深夜的病房格外寂靜,只有儀器偶爾的滴答聲。蘇雅的手指忽然微微顫動,陳志強湊近時,

聽見她含糊的囈語。 “媽媽……別鎖門?!?陳志強想起她童年被鎖在衣柜的恐懼,

此刻那恐懼已跨越時光,將她也鎖進了更深的黑暗。 窗外的月光滲進來,

在蘇雅蒼白的臉上投下青灰的陰影。陳志強忽然意識到,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只沉溺于她表面的鮮活,卻從未想過那鮮活下藏著怎樣的深淵。此刻,

他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親手將她推入了更黑暗的谷底。 深夜的兒科急診室,

消毒水與孩童的啼哭交織成一片混沌。許靜抱著高燒的悅悅蜷在等候區(qū)的塑料椅上。

椅面的冷意透過單薄的衣衫滲進骨髓。 女兒滾燙的額頭貼在她頸間,

呼吸急促如破小手無意識地攥著她的衣角,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低頭凝視女兒燒得通紅的臉頰,指尖輕撫那因發(fā)熱而干裂的嘴唇,

心里像被砂紙無數(shù)次反復(fù)打磨。 掛號單在掌心被捏出褶皺,邊緣已微微卷曲。

許靜盯著電子屏上不斷跳動的號碼,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舊婚戒的輪廓——那枚戒指在離婚協(xié)議簽訂后被摘下,

此刻卻仍被她戴在無名指上,像一道未愈合的痂。 “37號,悅悅!

” 護士的呼喚驚醒了許靜的怔忡。她將外套裹緊女兒,快步走向診室。 醫(yī)生檢查后皺眉。

“扁桃體發(fā)炎引發(fā)高熱,需要輸液。” 許靜點頭,動作機械如設(shè)定好的程序。

她想起陳志強發(fā)來的信息。 【我馬上到】 卻只在回復(fù)框里打下冰冷的“不必”二字,

隨即刪除。 她不能允許自己軟弱,哪怕一絲縫隙都可能讓潰堤的洪水再度淹沒她。

輸液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悅悅扎針時哭喊著“爸爸”,小手在空中徒勞地抓握。

許靜咬住下唇,將女兒摟進懷里,哼著幼時的童謠。針管插入血管的瞬間,

悅悅的啜泣聲漸弱,她伏在母親的肩頭,睫毛上掛著淚珠,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許靜輕拍著悅悅的背,目光卻落在窗外濃稠的夜色中——遠處高架橋的車流如蜿蜒的星河,

卻始終沒有一輛車駛向她期待的方向。那里沒有期待的身影,只有寂寥的街燈,一盞接一盞,

照亮著黑暗卻也放大了她的孤獨。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志強喘著氣來到許靜身邊,

西裝上還沾著醫(yī)院的消毒水氣味。 他瞥見輸液管下悅悅蒼白的臉,喉嚨發(fā)緊。

“悅悅……怎么樣?” 許靜的身體瞬間繃緊,如豎起尖刺的刺猬。

她轉(zhuǎn)身將女兒的臉藏進臂彎,聲音冷得像淬過的鋼。 “你來做什么?不是讓你別打擾嗎?

” 陳志強的手懸在半空,滯澀如生銹的齒輪。他掏出藥盒,聲音沙啞。

“我?guī)Я送藷幒蜏厮?話未說完,許靜已打斷。 “陳先生,

我們不需要你的‘好心’?!睈倫偵s了一下,許靜立刻將她摟得更緊,

仿佛要隔絕所有可能的傷害。 陳志強僵在原地,輸液管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陳志強想起悅悅曾在他懷里撒嬌的畫面,此刻那小小的身影卻像隔著一層玻璃,

他伸手觸碰,只摸到冰冷的反光。 陳志強看著許靜低頭看著懷里的女兒,

發(fā)絲垂落遮住側(cè)臉,那姿態(tài)讓他想起他們新婚時,她也是這樣溫柔地照顧著感冒的他。

可如今,她的溫柔已成鎧甲,將他隔絕在外。 “如果需要幫忙,

我可以……” 陳志強試圖打破僵局,卻再次被截斷。許靜抬頭,眼底是沉寂的湖。

“陳先生,我們母女可以靠自己?!?許靜站起身,悅悅在她懷里昏睡,睫毛顫動如蝶翅,

對父親的渴望被母親的決然悄然壓下。 陳志強目送她們走向病房的背影,

走廊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割裂。他攥緊藥盒,指節(jié)發(fā)白。手機屏幕亮起,

蘇雅主治醫(yī)生的信息躍入眼簾。 【病人情緒不穩(wěn),建議家屬24小時陪護?!?他閉眼,

太陽穴突突跳動,仿佛被兩股力量撕扯——一邊是病床上掙扎的蘇雅,

一邊是決然離去的許靜與悅悅。他覺得自己像站在兩座孤島之間,

卻連泅渡的勇氣都喪失殆盡。 深夜的急診室依舊喧囂,陳志強疲憊的蹲在醫(yī)院走廊的角落,

像被遺棄的困獸。他想起許靜曾說“母親能做到什么程度”,此刻才驚覺,

她早已在廢墟上重建了一座孤島,而他,連登岸的船票都不配擁有。 遠處傳來嬰兒的啼哭,

他恍惚看見悅悅出生那日,許靜躺在產(chǎn)床上,汗水浸濕鬢角,卻仍笑著對他說:“你看,

她眼睛像你?!倍丝?,那曾屬于他的笑容,已沉入深海。 凌晨三點,

陳志強回到蘇雅住院部。蜷在蘇雅病房外的長椅上,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全家福照片。 ——那張迪士尼合影已被冷汗浸得發(fā)皺。

急診室的喧囂與病房區(qū)的死寂在此交匯,他仿佛被兩股暗流撕扯,胸腔里塞滿了破碎的嘆息。

走廊盡頭的護士站傳來。“23床又躁動了,得加一次鎮(zhèn)靜劑?!?陳志強猛地抬頭,

蘇雅病房的門縫透出微弱的光,像一道即將閉合的傷口。他起身推門而入,

消毒水的氣味裹挾著壓抑的喘息撲面而來。 蘇雅蜷在床角,手腕上纏著紗布,

血跡已滲出一片暗紅。監(jiān)護儀的曲線起伏劇烈,她頭發(fā)散亂,雙眼空洞而空虛,

仿佛在凝視深淵的倒影。 “騙子……你們都是一樣的騙子?!?蘇雅喃喃著,

聲音細如游絲,卻讓陳志強如遭雷擊。他想起她曾笑著將抽象畫遞給他,

說那是“靈魂的吶喊”,而此刻,那吶喊正撕碎她最后的生機。蘇雅的呻吟聲突然拔高,

護士沖進來按住她顫抖的肩膀。 “家屬請幫忙按住她!鎮(zhèn)靜劑馬上到!

” 陳志強撲過去按住蘇雅的手,觸到她皮膚下滾燙的顫抖,像握著一團即將爆裂的火。

陳志強轉(zhuǎn)頭看向窗外,急診室的方向燈火通明,而蘇雅的病房卻暗如囚籠。

他想起許靜在輸液室決然離去的背影,想起悅悅喊“爸爸”時他未能伸出的手。

蘇雅突然劇烈掙扎,指甲劃過他手腕,血珠滲出,與她的血跡混在一起,

像兩股無法交融的河流。 “救救我……陳志強,求你。

” 蘇雅的哀求與許靜離開的畫面在腦海中交織,他閉眼,淚滴墜在照片上,

迪士尼的歡笑瞬間暈染成模糊的淚痕。 護士注射鎮(zhèn)靜劑后,蘇雅終于癱軟,呼吸漸趨平緩。

陳志強癱坐在地,照片從指縫滑落,展開的畫面上,他曾以為的“幸?!贝丝膛で缲瑝?。

陳志強喉頭哽住,他忽然意識到,

自己始終是這兩個世界的局外人——蘇雅的病房是困住他的泥沼,

而許靜的孤島從不向他敞開。陳志強來到走廊盡頭,將照片撕成兩半,

迪士尼的歡笑與現(xiàn)實的血痕在手中斷裂。 他攥著殘片走向洗手間,

他對著鏡中自己瘋狂的嘶吼:“陳志強....陳志強....,

你TM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是個什么東西....” 水龍頭的冷水嘩嘩地沖走了那些印著虛假歡笑的碎片,

也沖不散鏡子里那雙瘋狂而絕望的眼睛。 嘶吼的回聲在空曠的洗手間里漸漸消散,

只留下胸腔里火燒火燎的痛和手腕上那道混合著蘇雅血跡的、隱隱作痛的劃痕。

陳志強撐著冰冷的洗手臺,劇烈地喘息。鏡中的人,頭發(fā)凌亂,眼眶赤紅,

嘴角因為剛才的嘶吼而微微抽搐。他不敢認,也不想認。 “我是個什么東西?

” 他低聲問,聲音沙啞。沒有答案。 門外傳來護士推著器械車經(jīng)過的轱轆聲,

現(xiàn)實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沒了他。他不能倒在這里,蘇雅還在病房。

陳志強用冷水抹了把臉,試圖洗去淚痕和瘋狂,卻只洗出了一片更深的疲憊。

整理了一下扯歪的衣領(lǐng),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洗手間的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又像是拖著千斤重的鐐銬。 回到病房,蘇雅仍在鎮(zhèn)靜劑的作用下沉睡,呼吸微弱但平穩(wěn)。

她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和痛苦掙扎后的痕跡,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陳志強沉默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她。就是這張臉,曾經(jīng)讓他心動,

如今卻成了他無法掙脫的泥沼。恨嗎?恨不起來。她也是受害者。愛嗎?

那份感情早已在日復(fù)一日的煎熬和怨懟中磨損得面目全非。剩下的,

只是一種被道德和責(zé)任緊緊捆綁、近乎窒息的義務(wù)。 他想起許靜離開時那個決絕的背影,

沒有一絲留戀。他知道,

那是他一次次猶豫、一次次因為蘇雅的病情而拋下她和悅悅應(yīng)得的結(jié)局。

悅悅那聲帶著哭腔的“爸爸”和他最終沒能伸出的手,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永遠扎在了她心里最軟的地方。許靜的世界,

那道他曾渴望踏入、最終卻被他親手推開的大門,從此徹底對他關(guān)閉了。

他連做局外人的資格都沒有了。 徹底崩潰?他剛剛已經(jīng)試過了。對著鏡子嘶吼之后,

內(nèi)心反而陷入一種死寂的虛無。崩潰是一種奢侈,他連徹底倒下的權(quán)利都沒有。

床上這個依賴他生命維持系統(tǒng)的女人,都是他此刻無法推卸的責(zé)任。

日子變成了一種機械的重復(fù)。

他每天在公司、醫(yī)院和那個冰冷得不像家的住所之間三點一線地奔波。支付高昂的醫(yī)療費用,

應(yīng)對蘇雅時而清醒時而糊涂的情緒。 清醒時,她會抓著他的手,

一遍遍哭著說“對不起”和“別離開我”;被病痛折磨得糊涂時,她會咒罵他,

把他錯認成別人,甚至再次抓傷他。 每一次,陳志強都只是沉默地承受著,

然后熟練地叫來護士。 他沒有再嘗試聯(lián)系許靜。只是在夜深人靜時,

會忍不住點開悅悅與陽陽老師發(fā)的朋友圈,從那些集體活動的大合照里,

拼命尋找那個小小的、模糊的身影。 看到悅悅與陽陽的笑,

他心臟會抽痛;看到悅悅與陽陽似乎不開心,他會更加痛苦。

他知道自己缺席了女兒與兒子最重要的成長階段,這個缺失,永遠無法彌補。

陳志強變得沉默寡言,在公司像個只會工作的機器,在醫(yī)院像個盡職的護工。

朋友們最初的關(guān)心漸漸散去,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

誰又能真正理解他這種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煎熬? 一個月后的一個深夜,

蘇雅再次被推入搶救室。陳志強獨自坐在搶救室外冰冷的長椅上,

走廊的白熾燈照得他臉色慘白。他聽著里面儀器規(guī)律的滴滴聲,心里一片奇異的平靜。

他甚至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她就此離開,是不是對所有人都是一種解脫?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xiàn),就讓他感到一陣劇烈的自我厭惡。他將手插中頭發(fā)里。 就在這時,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條微信好友申請。 【我是許靜的同事,悅悅很想你,她生病了,

一直喊爸爸】。 短短一行字,像一顆炸彈投入了他死寂的心湖。 陳志強猛地抬起頭,

搶救室的燈還亮著,門緊閉著。他看看手機,又看看搶救室的門,

身體里的兩個世界再次瘋狂地撕扯起來,比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他該怎么做?

他死死盯著那條信息,手指顫抖著,懸在屏幕上方,卻遲遲無法落下——是按下“通過”,

還是按下“拒絕”? 最終,陳志強沒有做出選擇。他只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彎下腰,

將額頭抵在冰冷膝蓋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發(fā)出一聲被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漫長的黑夜,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

而無論選擇哪一條路,都注定布滿荊棘和無法愈合的傷痕。陳志強知道,他破碎的生活,

才剛剛開始。 手機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那條好友申請像一道橫亙在他面前的深淵,一邊是蘇雅在搶救室里的生死未卜,

一邊是女兒在病榻上的呼喚。 陳志強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生生撕扯成兩半,

一半被道德與責(zé)任的枷鎖釘在原地,另一半?yún)s在嘶吼著奔向那個需要他的小身影。

“悅悅……悅悅……” 他喃喃著,聲音低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

瞬間撬開了他記憶深處最柔軟的角落——那個曾在他懷里咯咯笑著的小人兒,

那個在他下班時撲過來喊“爸爸”的小女孩,那個被他一次次辜負后,

仍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喊他的孩子。 他想起最后一次見悅悅時,她怯生生躲在許靜身后,

眼里盛滿期待卻又不敢靠近的模樣,心臟像是被無數(shù)細針扎穿,疼得幾乎窒息。

而搶救室的方向,儀器的滴滴聲依舊規(guī)律地響著。蘇雅的臉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

那張被病痛折磨得蒼白浮腫的臉,那雙時而清醒時糊涂的眼睛,還有她死死攥著他手腕時,

指甲在他皮膚上留下的深深血痕。他欠她的,他虧欠她的,他必須用余生來償還……對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走廊里偶爾傳來護士匆匆的腳步聲,卻無人駐足。

陳志強保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仿佛一尊被凍住的雕像。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

屏幕跳出一條新消息。 “悅悅發(fā)高燒了,已經(jīng)燒到40度,

許靜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這一行字如同驚雷,劈開了他最后的猶豫。他猛地抬起頭,

眼神里迸出從未有過的決絕。他抓起外套,沖向電梯,卻在按下樓層按鈕的瞬間,

搶救室的門突然打開,醫(yī)生走了出來。 “陳先生,病人情況危急,

需要家屬簽字進行緊急手術(shù)……”醫(yī)生的話像一盆冰水,將他從頭澆到腳。他僵在原地,

手指還懸在電梯按鈕上,卻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電梯門緩緩合上,將他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他轉(zhuǎn)身奔向醫(yī)生,聲音嘶啞得幾乎破裂:“我簽……我馬上就簽!求你們一定要救她!

”簽完字,他癱坐在長椅上,渾身脫力,手機再次響起,他卻再也不敢去看。

搶救室的燈終于熄滅,蘇雅被推了出來,手術(shù)成功,但仍未脫離危險。

陳志強機械地跟著護士走向病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路過護士站時,

他瞥見自己的手機屏幕亮著,顯示有未讀消息。他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

點開屏幕—— 是許靜發(fā)來的照片:悅悅躺在病床上,小臉燒得通紅,閉著眼,

額頭貼著退熱貼。旁邊還有一張紙條,是悅悅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的:“爸爸,我想你。

” 淚水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捂住嘴,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卻止不住身體的顫抖。

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逃避了。無論是蘇雅,還是悅悅,他都不能放棄。他擦干眼淚,

撥通了許靜的電話。 “許靜,我來看悅悅?!彼穆曇魣远ǘ硢。安还馨l(fā)生什么,

我都會負責(zé)到底?!?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最終傳來許靜略帶哽咽的聲音:“志強,

悅悅等你好久了……” 陳志強掛掉電話,轉(zhuǎn)身走向病房。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

照亮了他眼中的淚光,也照亮了他腳下那條布滿荊棘、卻必須走下去的路。他知道,

等待他的將是更艱難的抉擇,更深的痛苦,但他終于邁出了那一步——不再逃避,

而是直面命運的殘酷與溫柔。 病房里,蘇雅仍在沉睡。陳志強輕輕握住她的手,

感受著她微弱的脈搏。他低聲說:“蘇雅,我會治好你。等我處理好悅悅的事情,

就回來陪你?!闭f完,他轉(zhuǎn)身離開,背影在晨光中顯得疲憊而堅定。


更新時間:2025-08-25 13:1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