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開始癡迷于直播我媽睡覺。
他每天等我媽睡著,就架起手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拍。
看著直播間飛漲的在線人數(shù),他臉上掛著貪婪又興奮的表情。
他給我媽買回一堆性感睡衣,哄著她穿上睡覺。
家里的榜一大哥「君臨」都刷了上十萬,我爸還不滿足,到處跟人說,要讓我媽成為平臺第一睡美人。
我直接報警,舉報了他的直播間。
我媽用一種看仇人的眼神瞪著我。
「你這個不孝女!你爸不就是讓大家看看我睡顏如畫嗎?我樂意讓他播,你至于讓你爸被抓?」
我爸也氣得跳腳,指著我的鼻子吼。
「我這是在賺錢養(yǎng)家!你媽什么都不用干,睡一覺就能賺幾萬,我承認(rèn)是有點不妥,但我不是為了這個家嘛,你至于斷我們財路!」
【彈幕:就是!我們就是愛看阿姨睡覺!管得著嗎!】
【彈幕:榜一大哥說了,要守護全世界最好的阿姨!】
【彈幕:小丫頭片子嫉妒媽媽比你火吧?】
我媽氣得揚手要打我,我爸還殷勤地把粉絲寄來的小皮鞭遞到她手里。
我沒躲,只是看著我媽,冷冷地笑了。
「你要是再讓他播下去,恐怕等你醒來,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榜一大哥的床上了?!?/p>
1
鞭子最終沒落下來。
我媽許清荷的手停在半空,胸口劇烈起伏,眼里的火幾乎要把我燒了。
「沈溪!你給我滾回房間去!沒我的允許不準(zhǔn)出來!」
我爸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摟住我媽的肩膀。
「清荷,別跟這丫頭一般見識,她就是嫉妒我們能賺錢,自己沒本事,看我們好就眼紅?!?/p>
我沒再說話,轉(zhuǎn)身回房,關(guān)上了門。
門外傳來我爸壓低了的、興奮的聲音。
「老婆,快看,榜一大哥又刷了十個嘉年華!點名要看你穿昨天新買的那件真絲吊帶裙?!?/p>
我媽半推半就的嬌嗔被門板隔得有些模糊。
「哎呀,這多不好意思……」
聲音漸遠(yuǎn),他們回臥室準(zhǔn)備今晚的直播了。
我靠在門上,只覺得這個家,從一個月前開始,就已經(jīng)不是家了。
我爸,沈國安,失業(yè)快一年的中年男人,從唉聲嘆氣到如今的精神煥發(fā),全靠把鏡頭對準(zhǔn)了我媽的睡姿。
我媽年輕時漂亮,現(xiàn)在身材保養(yǎng)得好,睡覺姿勢也好看。
一開始直播間只有幾十個人,后來人越來越多。
一個叫「君臨」的用戶,第一次出手就刷了一萬塊的禮物。
我爸當(dāng)晚激動得沒睡著。
從那天起,他就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這場荒誕的直播里。
研究燈光,研究角度,研究我媽睡覺時什么樣的姿勢最誘人。
我媽,從最初的抗拒,到被金錢和「睡美人阿姨」的吹捧沖昏了頭腦,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沉浸其中。
我報過警。
警察上門,我爸說這是夫妻情趣,我媽也點頭附和。
警察看我們各說各的,又沒真出事,只能口頭警告了事。
第二天一早,我爸紅光滿面地從房間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嶄新的手機。
「最新款的,攝像頭像素最高,這樣才能把我們清荷的美貌展現(xiàn)給粉絲們看!」
我媽穿著新買的蕾絲睡袍,端著早餐出來,滿臉笑容。
「就你花樣多。」
她把一盤煎蛋推到我爸面前,卻沒看我一眼。
餐桌上,他們討論著昨晚的「戰(zhàn)績」。
「昨晚在線人數(shù)峰值破了十萬!」
「君臨大哥太給力了,他說下周要來我們這個城市出差,想請我們吃個飯?!?/p>
我手里的筷子停住了。
「媽,你真要去見他?」
她終于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你爸的救命恩人,我們的大金主,請我們吃頓飯怎么了?」
「他不是好人?!刮铱粗?,一字一句。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我爸把筷子重重一拍,「人家是身家上億的大老板!你一個剛出社會的小丫頭,懂什么?」
「我就是知道?!?/p>
「夠了!」我媽站起來,「沈溪,你要是再胡說八道,這個月生活費就別想要了?!?/p>
2
我沒再和他們爭。
下午,快遞員送來一個巨大的箱子。
我爸興奮地拆開,里面是各式各樣的睡衣,薄得透光,布料少得可憐。
一張卡片掉了出來,上面是打印的字跡。
「贈與我心中唯一的睡美人,期待與你共進晚餐?!R」
我爸拿著那些衣服,一件件在我媽身上比劃,眼睛里放著光。
「老婆,你穿這件紫色的肯定好看,又純又欲!」
我媽臉上泛起紅暈,半推半就地被我爸推進了臥室。
晚上,我用舊手機注冊新號,點進了「清荷睡不著」的直播間。
屏幕里,我媽躺在床上,身上就是那件紫色吊帶裙。
彈幕飛速滾動,污言穢語不堪入目。
【阿姨這身真頂?。哺缬懈?!】
【這腿我能玩一年?!?/p>
【想看阿姨翻個身?!?/p>
我爸諂媚的笑聲從畫外音傳來。
「感謝各位老板的支持,想看阿姨翻身,火箭刷起來!」
瞬間,屏幕被禮物特效占滿。
一個金色的、帶著王冠的ID「君臨」尤為顯眼。
【君臨:國安,讓你老婆換個姿勢,趴著睡?!?/p>
我爸的聲音立刻變得更殷勤了。
「好嘞君臨哥!您發(fā)話,必須照辦!」
他走到床邊,輕輕推了推我媽。
屏幕里的我媽配合地翻了個身,睡裙的吊帶滑落,露出一片光滑的后背。
彈幕瞬間爆炸。
我惡心得想吐,退出了直播間。
第二天,我發(fā)現(xiàn)我爸還建了個粉絲群。
群里,他以「清荷老公」的身份,高價出售我媽的生活照,甚至是換下來的「原味睡衣」。
那些男人在群里露骨地討論著我媽的身體。
而我爸,樂在其中。
我截了圖,把證據(jù)甩在我媽面前。
「媽,你看看!這就是你眼里的『粉絲』!你就是他們意淫的工具!」
我媽看著聊天記錄,臉色白了白,但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
「這……這也是你爸為了賺錢,你別想太多?!?/p>
「賺錢?用這種方式?你不要臉,我還要!」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摹?/p>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我臉上。
「沈溪,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媽?我為了這個家,犧牲一點怎么了?你爸失業(yè)了,家里不開銷嗎?你上大學(xué)不要錢嗎?」
「你現(xiàn)在是覺得我們丟你人了,是嗎?」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看著她,心一點點沉下去。
3
我決定自己調(diào)查那個「君臨」。
我在網(wǎng)上搜索這個ID,一無所獲。
我聯(lián)系直播平臺的客服,舉報我爸的直播間涉嫌低俗色情。
客服的回應(yīng)永遠(yuǎn)是:「親,我們已經(jīng)收到您的反饋,會盡快核實處理?!?/p>
然后,石沉大海。
我爸的直播間依舊火爆,還得到了平臺的官方推薦位。
我開始留意我爸的行蹤。
他現(xiàn)在每天都抱著手機,神神秘秘地打電話,看到我走近就立刻掛斷。
有一次,我聽到他對著電話說:「放心吧王經(jīng)理,我這邊絕對沒問題,我老婆思想工作我來做,保證讓她乖乖聽話?!?/p>
幾天后,我爸興沖沖地宣布,「君臨」到了我們市,今晚在「天悅府」請我們?nèi)页燥垺?/p>
我媽為此特意去做了頭發(fā),買了昂貴的禮服。
「沈溪,你也去換身像樣的衣服,別給你爸媽丟人。」她命令我。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洗得發(fā)白的T恤,冷笑一聲。
「我不去?!?/p>
「你必須去!」我爸瞪著眼,「君-臨-哥-點-名-要-見-你。」
他一字一頓,話里帶著壓力。
晚上七點,我爸開著他用直播賺來的錢新買的二手寶馬,載著我們前往天悅府。
一路上,我媽都在緊張地補妝。
「也不知道君臨大哥長什么樣,是不是和照片里一樣帥。」
我爸嗤笑一聲:「帥不帥不重要,有錢就行。你今晚機靈點,把君臨哥哄高興了,我們下半輩子就吃穿不愁了。」
車子在金碧輝煌的天悅府門口停下。
一個穿西裝、戴金絲眼鏡的男人迎了上來。
「沈先生,沈太太,你們好,我是王經(jīng)理?!顾χ斐鍪?。
我爸立刻熱情地握上去,「王經(jīng)理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王經(jīng)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推了推眼鏡,笑容意味深長。
「想必這位就是沈溪小妹吧?君臨先生在樓上等候多時了。」
4
王經(jīng)理領(lǐng)著我們走進一部專屬電梯。
電梯門打開。
眼前是一個極其奢華的包間,主位上,只坐著一個男人。
他背對我們,正在慢條斯理地擦拭一個高腳杯。
聽到動靜,他緩緩轉(zhuǎn)過身。
「想必就是清荷阿姨一家了,歡迎?!?/p>
聲音很好聽,卻讓我心底發(fā)寒。
我爸已經(jīng)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上去,腰都快彎成了九十度。
「君臨哥!哎呀,讓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媽也有些看呆了,她大概沒想到這個網(wǎng)上的「大哥」,竟然這么年輕英俊。
她羞澀地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君臨先生,你好?!?/p>
「叫我阿臨就好?!?/p>
君臨的目光在我媽身上停留幾秒,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然后轉(zhuǎn)向我,「你就是沈溪?」
我迎上他的目光,沒說話。
「果然和你父親說的一樣,很有個性?!顾α诵?。
飯局開始了。
桌上是各種山珍海味。
我爸不停地給君臨敬酒,我媽也變得小意溫柔,主動給君臨布菜。
「清荷阿姨真是個很有魅力的女性?!咕R搖晃著杯中的紅酒,眼神迷離地看著我媽,「國安哥,你真有福氣?!?/p>
我爸笑得見牙不見眼:「都是君臨哥抬愛!我們家清荷就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p>
「不,她不普通。」君臨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在我眼里,她獨一無二?!?/p>
我媽的臉紅得要滴血。
飯局過半,君臨話鋒一轉(zhuǎn),看向我。
「沈溪,聽說你對你父親的直播事業(yè),有點意見?」
來了。
我抬起頭,直視他:「不是有點意見,是完全反對?!?/p>
我爸臉色一變,立刻呵斥我:「沈溪!怎么跟君臨哥說話的!」
君臨抬手制止了我爸。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我:「能說說為什么嗎?我覺得你父親很有商業(yè)頭腦,你母親的直播也很有潛力。」
「潛力?」我冷笑,「把一個女人的隱私暴露在幾十萬陌生人面前,靠著打色情擦邊球來賺錢,這就是你說的潛力?」
「沈溪!你閉嘴!」我媽也急了。
君臨卻一點不生氣,反而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這也許是你母親自己的意愿呢?」
他看向我媽,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
「清荷阿姨,你自己說,你喜歡直播嗎?」
我媽看著他深邃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我……我喜歡的。」
他轉(zhuǎn)回頭看著我。
「看,沈溪,你所以為的保護,對你母親來說,可能是一種束縛。」
「你太年輕了,不懂成年人的世界。有時候,尊嚴(yán)和隱私,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p>
他的話,字字誅心。
5
飯局結(jié)束后,君臨讓王經(jīng)理送了三份「見面禮」。
給我爸的是一塊名表,給我媽的是一套珠寶。
給我的,是一個信封。
回到家,我爸媽對著禮物愛不釋手,興奮地討論著君臨是多么的「大方」「有品位」。
我捏著那個信封,走回自己房間。
打開,里面不是錢,而是一沓資料。
我的個人資料。
從出生年月,到小學(xué)、初中、高中的學(xué)校,連我高考考了多少分,大學(xué)學(xué)什么專業(yè),都清清楚楚。
我沖出房間,把那沓資料摔在我爸媽面前。
「你們看看!這就是你們眼里的『大好人』!他在威脅我!」
我爸瞥了一眼,滿不在乎。
「這有什么?說明君臨哥關(guān)心你。你別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p>
從那天起,我爸的直播越來越?jīng)]底線。
他搞起了「付費互動」。
刷一個「跑車」,可以指定我媽換一件睡衣。
刷一個「火箭」,可以讓我媽在睡覺時說一句指定的夢話。
那些夢話,大多是「君臨哥哥,我好喜歡你」之類的。
而君臨,依舊是榜一,他的打賞越來越闊綽,要求也越來越過分。
有一次,他要求我爸把鏡頭拉近,特寫我媽的嘴唇。
我爸也照做了。
我忍無可忍,在一次直播時沖進房間,拔掉了網(wǎng)線。
「你們夠了!」
我爸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沖過來就給了我一拳。
「你個小畜生!老子打死你!」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瞬間流下血來,卻沒有還手。
我媽尖叫著拉開我爸,護在我面前。
「別打了!沈國安!你想打死女兒嗎?」
這是這一個月來,她第一次維護我。
我爸喘著粗氣,指著我罵:「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們家早就發(fā)財了!你就是個掃把星!」
我媽看著我嘴角的傷,眼里閃過一絲心疼,但很快又被埋怨取代。
「沈溪,你到底想怎么樣?非要我們一家人都去喝西北風(fēng)你才開心嗎?」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媽,收手吧。再這樣下去,你會后悔的?!?/p>
「我后悔?我現(xiàn)在好得很!」她尖聲說,「我有錢買新衣服,有錢做美容,我走到哪里都被人捧著,我為什么要后悔?」
6
我被我爸關(guān)了禁閉。
他沒收了我的手機和錢包,把我反鎖在房間里,每天只從門縫里塞一點吃的。
他怕我再出去「惹是生非」。
我每天都能聽到外面我爸興奮的叫喊,和我媽嬌媚的笑聲。
我必須想辦法自救。
我房間的窗戶有防盜網(wǎng),但我記得,床底下有一把備用鑰匙。
是我小時候,怕他們吵架把我鎖起來,偷偷配的。
我趴在地上,在積滿灰塵的床底摸索了很久,終于在一個角落里,摸到了那串冰冷的鑰匙。
我假裝順從,不再哭鬧。
我爸媽見我「老實」了,也漸漸放松了警惕。
機會終于來了。
幾天后,我爸在電話里興奮地說,君臨為了慶祝我媽直播間粉絲突破五十萬,要在天悅府舉辦一場盛大的線下派對。
只邀請排名前十的「榜一大哥」。
而我媽,將作為「神秘嘉賓」出席。
「這次的派對,君臨哥全包了,還會給我們一個大紅包!」我爸的聲音里充滿渴望。
我媽的聲音也帶著激動:「那我得穿哪件衣服去?上次君臨先生送的那套珠寶,正好可以戴上。」
就是今晚。
等他們都出門后,我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客廳里空無一人。
我沒有猶豫,從我爸的抽屜里拿了點現(xiàn)金,穿上外套就沖了出去。
夜色深沉,我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天悅府。
華麗的會所門口,停滿了豪車。
我被保安攔在了門外。
「小姐,請出示您的請柬?!?/p>
「我沒有請柬,我找人。」我焦急地說,「我找沈國安和許清荷?!?/p>
「對不起,沒有請柬不能入內(nèi)。」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門口。
我爸和我媽走了下來。
我媽今晚精心打扮過,一襲紅裙,風(fēng)情萬種。
她挽著我爸的胳膊,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
我爸挺著他那日漸發(fā)福的肚子,滿面紅光。
他們正要走進去,我沖了過去。
「爸!媽!」
他們看到我,臉色大變。
「你……你怎么出來的?」我爸驚恐地看著我。
「你們不能進去!」我抓住我媽的胳膊,「那是個騙局!君臨是個騙子!」
「你放開我!」我媽嫌惡地甩開我的手,「沈溪,你瘋了嗎?在這里胡鬧,你是想把我們的臉都丟光嗎?」
「我沒瘋!瘋的是你們!」我紅著眼嘶吼。
我們的爭吵引來了周圍人的側(cè)目。
我爸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一把將我推開。
「保安!保安!把這個瘋子給我趕走!」
兩個保安立刻沖過來,一左一右架住了我。
「你們放開我!媽!你聽我說!」我拼命掙扎。
我媽卻連看都不再看我一眼,挽著我爸,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那扇金碧輝煌的大門。
我被保安粗暴地拖到了一邊。
我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我該怎么辦?
就在我絕望之際,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輛車上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