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冬,北方的雪來得又早又急。鵝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把紅旗生產大隊裹得嚴嚴實實,田埂上的麥茬被雪埋得只剩零星的尖兒,
村口那棵老槐樹的枝椏上積著厚厚的雪,風一吹就簌簌往下落,砸在凍硬的土路上,
發(fā)出細碎的聲響。蘇晚是在一陣刺骨的寒冷中睜開眼的。她猛地坐起身,
粗糙的稻草褥子硌得后背生疼,身上蓋的舊棉被又薄又硬,還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霉味,
根本擋不住從窗戶縫里鉆進來的寒風。眼前是糊著發(fā)黃報紙的土坯墻,報紙邊角卷著邊,
露出里面凹凸不平的泥塊,屋頂的木梁上懸著一盞沒燈罩的煤油燈,燈芯早就滅了,
只剩下一截焦黑的燈頭?!翱取瓤取焙韲蹈傻孟褚盁煟豢人?,
胸口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疼,連帶著腦袋也嗡嗡作響。無數不屬于她的記憶碎片,
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腦海里撞——紅旗生產大隊、父母半個月前在暴雨里搶收集體麥子,
雙雙掉進村西的河溝沒了氣、原主也叫蘇晚,剛滿十八歲,本就體弱,又遭了喪親之痛,
連著幾天沒吃幾口熱飯,昨天晚上發(fā)了高燒,
蜷縮在這冷硬的土炕上沒了氣息……蘇晚倒吸一口涼氣,徹底懵了。
她不是正在2024年的辦公室里趕項目報告嗎?凌晨三點起身接熱水,
沒注意桌角漏了電的插排,指尖剛碰到水杯,一陣劇烈的麻痹感就傳遍全身,再之后,
就是無邊的黑暗。怎么一睜眼,就穿到了物資匱乏、連飯都吃不飽的六十年代?
還成了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
那是一種極度饑餓帶來的空虛感,像是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蘇晚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
想找找有沒有現(xiàn)代帶過來的巧克力或者糖,
指尖卻只觸到粗布衣服的紋理——原主身上穿的是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土布褂子,
布料硬得硌人,袖口和領口都磨出了毛邊,手腕細得一捏就能斷。她不死心,
又在枕頭底下、炕邊的小木箱里翻找。木箱是原主父母留下的,漆皮早就掉光了,
鎖扣也銹得打不開,只能從縫隙里看到里面堆著幾件更破舊的衣服。
蘇晚費了半天勁把箱子撬開,里面除了一件打滿補丁的棉襖,就只有一個缺了口的粗瓷碗,
還有用一塊舊布包著的 handful 東西。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布包,
里面是些發(fā)黃的玉米面,摻著不少麩子和沙子,大概也就兩三斤的樣子。
這就是原主全部的家當了??粗@點可憐的糧食,蘇晚的鼻子一陣發(fā)酸。
在這個憑票供應、處處要靠工分說話的年代,沒了父母庇護,又體弱多病,
原主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是個奇跡。而她接下的,簡直就是個爛攤子。“不行,不能就這么餓死。
”蘇晚咬了咬牙,現(xiàn)代社會的生存法則告訴她,越是絕境,越要想辦法活下去。
她扶著炕沿慢慢坐直,冷風從窗戶縫里灌進來,凍得她一哆嗦。窗戶是用紙糊的,
好幾處都破了洞,寒風把窗紙吹得“嘩啦”響,像是隨時會被吹破。先得把窗戶補好,
再煮點玉米糊糊填肚子。蘇晚打定主意,掙扎著想要下床,可剛一挪動腳,就覺得天旋地轉,
胸口悶得發(fā)慌,差點又栽倒在炕上?!霸撍?,這身體也太弱了。”蘇晚扶住額頭,
強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就在這時,
她的指尖碰到了脖子上掛著的一個東西——是一枚用紅繩系著的玉佩,溫溫的,觸手光滑,
是原主母親臨死前塞給她的,原主一直貼身戴著。就在指尖觸到玉佩的瞬間,
一股暖流突然從玉佩里傳出來,順著指尖蔓延到全身,
剛才那種頭暈眼花的虛弱感竟然緩解了不少。緊接著,她的腦海里像是多了一個空間,
眼前也浮現(xiàn)出一個奇特的畫面——那是一個大約三十平米的房間,四四方方,
地面和墻壁都是純白色的,干凈得晃眼。房間的一角堆著些東西,蘇晚仔細一看,
竟然是她現(xiàn)代辦公室抽屜里的零食和常用藥:兩板巧克力、三包牛肉干、五塊壓縮餅干,
還有感冒藥、退燒藥和一小瓶碘伏。房間的另一角,有一小塊大約十平米的黑土地,
土地旁邊立著一口小小的泉眼,泉水清澈見底,正緩緩地冒著細小的水泡。蘇晚驚呆了,
眼睛瞪得溜圓。這……這是傳說中的隨身空間?她試著用意念去碰那些零食,下一秒,
一塊巧克力就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心里。包裝還是原來的樣子,摸上去還是涼的,
和她穿越前放在抽屜里的一模一樣?!罢娴氖强臻g!”蘇晚激動得差點叫出聲,
巨大的驚喜讓她暫時忘了身處的困境。她連忙撕開巧克力的包裝,
濃郁的可可香味瞬間彌漫開來,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絲滑的口感在舌尖化開,
甜意順著喉嚨滑進胃里,那股久違的飽腹感讓她眼眶一熱。有救了!有了這個空間,
她至少不會餓死、病死了!蘇晚三口兩口吃完巧克力,又用意念從空間里取出一瓶礦泉水。
擰開瓶蓋,清涼的泉水滑過喉嚨,帶著一股淡淡的甜味,喝下去之后,
身體里的疲憊感又減輕了不少。她注意到空間里的泉眼,
剛才那股暖流好像就是從泉眼里來的。蘇晚試著用意念接了點泉水,喝了下去,
泉水入口甘甜,喝完之后,全身都暖洋洋的,原本冰冷的手腳也有了溫度,
連腦袋都清醒了許多?!斑@泉水竟然能改善體質?”蘇晚又驚又喜,她看向那片黑土地,
心里冒出個念頭:如果在這黑土地上種莊稼,會不會有不一樣的收獲?她記得穿越前,
為了體驗“陽臺種植”,在網上買過一些蔬菜種子,好像就放在辦公室的抽屜里。
蘇晚用意念在空間里找了找,果然在零食堆的角落里,
找到了幾包密封好的種子——土豆、青菜,還有一包番茄籽。蘇晚立刻來了精神,
用意念將土豆種子種進黑土地里,又用泉眼的水澆了一遍。做完這一切,她才松了口氣,
靠在冰冷的土墻上,慢慢消化著穿越和空間帶來的沖擊。窗外的雪還在下,蘇晚知道,
她必須盡快適應這里的生活。原主的救濟糧還能領最后一次,再過幾天,
她就得去生產隊上工掙工分,否則連最基本的溫飽都成問題。第二天一早,雪終于停了。
蘇晚喝了點空間靈泉,又吃了半塊壓縮餅干,感覺身體好了不少。她找出原主的糧本,
揣在懷里,準備去生產隊領這個月的救濟糧。剛走出院門,就看到鄰居王大娘站在門口,
手里拿著一個布袋子?!巴硌绢^,你可算出來了!”王大娘看到蘇晚,連忙走過來,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皺著眉頭說,“你臉色怎么還是這么差?是不是昨晚又沒睡好?
雪天路滑,領糧的人肯定多,大娘陪你一起去?!碧K晚心里一暖,王大娘是個熱心腸的人,
原主父母去世后,多虧了她時常接濟。“謝謝大娘,不用麻煩您,我自己能行。
”“跟大娘客氣啥?”王大娘不由分說地拉著蘇晚的手,“走吧,
去晚了好糧都被別人挑走了。你不知道,李建國他媳婦昨天就跟我念叨,
說今天要早起去領糧,指不定要占多少便宜呢?!眱扇俗吡舜蟾攀昼姡?/p>
就到了生產隊的倉庫門口。倉庫是村里為數不多的磚瓦房,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大多是背著布袋子、手里攥著糧本的婦女和老人。隊伍里吵吵嚷嚷的,
有人在抱怨“這個月的糧又少了”,有人在互相攀比“我家男人上個月掙了三百分工”,
還有人趁著混亂往前面插隊。王大娘拉著蘇晚站到隊伍的末尾,
小聲地給她普及領糧的規(guī)矩:“咱們領救濟糧,得憑糧本,
每個人每個月的定量是二十七斤粗糧,其中玉米面占一半,剩下的是高粱米和紅薯干。
不過這救濟糧只能領三個月,三個月后,你就得自己上工掙工分了?!碧K晚點點頭,
正想再說些什么,前面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一個穿著花棉襖的婦女正往倉庫里擠,
嘴里還嚷嚷著:“我家建國是生產隊的保管員,我先領點糧食怎么了?耽誤了大家吃飯,
你負責???”“這是李嬸,李建國的老婆?!蓖醮竽飰旱吐曇粽f,“仗著自己男人是保管員,
在村里橫行霸道,沒人敢惹?!碧K晚皺了皺眉,卻沒多說什么。她剛穿越過來,沒權沒勢,
只能先忍下來。好不容易輪到蘇晚,倉庫里的保管員李建國動作慢吞吞地稱著糧食,
稱玉米面的時候,還故意把秤桿壓得很低。王大娘看在眼里,想開口說什么,
卻被李建國一個眼神瞪了回去。蘇晚接過沉甸甸的布袋子,只覺得肩膀一陣酸痛,
腳步都有些虛浮。“晚丫頭,要不大娘幫你背一會兒?”王大娘看著她吃力的樣子,
心疼地說?!安挥昧舜竽?,我自己能行?!碧K晚咬著牙,堅持自己背著?;氐郊?,
蘇晚把糧食倒進粗瓷碗里,看著那些發(fā)黃的玉米面、帶著霉點的高粱米,心里一陣發(fā)酸。
這點糧食,省吃儉用也撐不了一個月。她關上門,再次進入空間,
驚喜地發(fā)現(xiàn)昨天種下的土豆種子已經冒出了小小的嫩芽,綠油油的,
比外界的種子發(fā)芽速度快了至少三倍。“看來以后得靠空間過日子了。”蘇晚喃喃自語,
又拿出青菜種子種在黑土地里,用靈泉澆了水。接下來的幾天,
蘇晚一邊適應著六零年代的生活,一邊摸索著空間的用法。
她每天都會進入空間查看作物的生長情況,用靈泉澆水,看著土豆和青菜一天天長大,
心里充滿了希望。這天早上,蘇晚剛吃完用空間靈泉煮的玉米面粥,
就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她打開門,看到一個穿著舊軍裝的高大男人站在門口,
男人身形挺拔如松,肩寬腰窄,五官輪廓深邃剛毅,只是眉眼間沒什么表情,
看起來有些嚴肅。“蘇晚同志,”男人開口,聲音低沉有力,
“我是生產隊的民兵隊長陸霆淵,負責村里的治安和上工調度。明天開始,
你需要去生產隊上工掙工分,今天來跟你說一下上工的時間和注意事項。”蘇晚心里一動,
陸霆淵?原主的記憶里,他是村里去年剛退伍的軍人,曾經是部隊里的偵察兵,
因為受傷才回來的。沒想到,這么快就和他打上了交道?!昂玫模x謝陸同志。
”蘇晚連忙點頭,把陸霆淵讓進院子里。陸霆淵走進院子,目光快速掃過四周,
看到那破了洞的窗戶和空蕩蕩的柴房,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明天早上六點在村口集合,先去割麥子。你身子弱,要是實在跟不上,就跟我說。
”“我知道了,謝謝陸同志?!碧K晚感激地說。陸霆淵沒再多說什么,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蘇晚心里暗暗記下了這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倒是個細心的人。
第二天一早,蘇晚準時來到村口集合。村民們已經到得差不多了,看到蘇晚,
有人熱情地打招呼,也有人冷淡地瞥了一眼。陸霆淵站在人群前面,
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手里拿著一把鐮刀,正清點人數?!叭硕嫉烬R了,出發(fā)。
”陸霆淵一聲令下,村民們扛著農具,浩浩蕩蕩地向麥田走去。麥田在村子的東邊,
一眼望不到邊。金黃色的麥子在風里搖晃,沉甸甸的麥穗壓彎了麥稈。
村民們熟練地拿起鐮刀,彎腰割麥,動作麻利得很。蘇晚看著手里的鐮刀,
心里有些發(fā)怵——她從小在城市長大,別說割麥子了,連鋤頭都沒摸過。她學著別人的樣子,
彎腰抓住一把麥子,用鐮刀往下割,可鐮刀太鈍,割了好幾下都沒割斷,
反而把麥子弄得亂七八糟。旁邊的李嬸看到了,忍不住嘲諷道:“喲,
這城里來的嬌小姐就是不一樣,連割麥都不會,還來掙工分,不是來添亂的嗎?
”周圍的村民們也跟著笑了起來,蘇晚的臉瞬間紅了,手里的鐮刀也握得更緊了。她咬著牙,
繼續(xù)嘗試,可不管怎么努力,都跟不上大家的進度,手里的麥子越積越多,
腰也酸得快要直不起來了。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停在了她身邊。蘇晚抬頭一看,
是陸霆淵。陸霆淵沒說話,只是拿起她手里的鐮刀,示范起割麥的姿勢:“左手抓麥,
右手握鐮,刀刃貼地,用力要勻?!彼膭幼鳂藴识鲿?,一把麥子很快就割了下來,
整齊地放在一邊。蘇晚看著他的動作,連忙跟著學。
陸霆淵又從自己的工具包里拿出一把更鋒利的鐮刀,遞給她:“用這個,省力。
”“謝謝陸同志?!碧K晚接過鐮刀,心里一陣暖流涌動。她按照陸霆淵教的方法,
再次嘗試割麥,果然輕松了不少。休息的時候,蘇晚悄悄喝了點空間靈泉,
身體里的疲憊感瞬間減輕了不少。她看著不遠處的陸霆淵,他正坐在田埂上,
手里拿著一個窩窩頭,慢慢吃著,眼神平靜地望著遠方。蘇晚猶豫了一下,
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用布包著的紅薯——這是她用空間里的紅薯煮的,比普通紅薯甜多了。
她走到陸霆淵身邊,把紅薯遞過去:“陸同志,謝謝你今天幫我,這個給你吃。
”陸霆淵抬起頭,看了看蘇晚手里的紅薯,又看了看她,沉默了幾秒,接過紅薯,
說了句:“謝謝?!碧K晚笑了笑,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她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以后她還要在這個年代好好活下去,而陸霆淵,或許會成為她在這里的第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