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總？！我猛地看向?qū)γ婺俏弧邦櫹壬?。他姓張？！不是顧？！我媽這個不靠譜的！連姓都能搞錯？！
對面的“小張總”笑了笑，很得體：“顧總監(jiān)，真巧。這位是簡瑤小姐，家里長輩介紹的?！彼D(zhuǎn)向我，帶著點歉意，“抱歉，簡小姐，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張銘遠?！?/p>
張銘遠……不是顧嶼……烏龍！天大的烏龍！但我一點也輕松不起來。因為顧嶼就在這里！他聽到了我所有的“擺爛宣言”！
顧嶼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帶著審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他微微挑眉，像是在問：哦？原來你的人生目標是混吃等死？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出來——既然已經(jīng)被抓包了，既然“人設(shè)”已經(jīng)崩得稀碎，與其戰(zhàn)戰(zhàn)兢兢等著被穿小鞋，不如……主動躺平？破罐子破摔？
對！擺爛！在他面前徹底擺爛！讓他知道我就是塊扶不上墻的爛泥！這樣，他是不是就懶得管我了？說不定覺得我沒威脅，直接把我當空氣？
總比被他記住“虛偽”“表里不一”強！
心一橫，眼一閉。我猛地往椅背上一靠，剛才那點刻意裝出來的精神氣瞬間垮掉，肩膀塌下來，聲音也拖長了，帶著一種生無可戀的疲憊：
“啊……顧總監(jiān)啊……周末好……”我有氣無力地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眼皮都懶得完全掀開，“您也來相親？真辛苦啊……這大周末的，躺著刷劇多舒服……”
張銘遠明顯愣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顧嶼。
顧嶼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我看到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似乎極其輕微地蜷了一下。他看著我，沒說話，那眼神深得嚇人。
我豁出去了，干脆把“擺爛”進行到底。我揉了揉太陽穴，對著張銘遠嘆氣：“張先生，唉，其實吧，我覺得咱倆可能不太合適?！?/p>
張銘遠：“簡小姐的意思是？”
“您條件太好了！”我一臉真誠的“自慚形穢”，“真的，太好了！您看您，年輕有為，事業(yè)心肯定強。我呢？”我攤攤手，指了指自己，“就一普通小職員，胸無大志，每天最大的追求就是準點下班，回家煮個泡面。領(lǐng)導(dǎo)要是臨時安排點活兒，我都覺得天要塌了?！?我邊說邊用眼角余光瞟顧嶼，他依舊面無表情，像尊冰雕。
我繼續(xù)輸出：“我的人生理想，就是當一條安靜的咸魚?；斓酵诵荩命c養(yǎng)老金，回老家種點菜養(yǎng)點雞，了此殘生。真的，我不上進，也不想上進。太累了。” 我重重嘆了口氣，仿佛“上進”是壓在我肩上的千斤重擔。
張銘遠的表情有點精彩，想笑又覺得不太禮貌，憋得有點辛苦。他輕咳一聲：“簡小姐…很坦誠?！?/p>
“必須坦誠！”我坐直了一點，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廢”一點，“找對象嘛，就得把丑話說前頭。免得耽誤您時間，也免得以后您發(fā)現(xiàn)我其實就是個混子，再后悔，多傷感情，是吧？”
我轉(zhuǎn)頭看向顧嶼，露出一個極其虛偽的、狗腿又帶著點破罐破摔的笑容：“顧總監(jiān)，您說是吧？我這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絕對不給公司、不給領(lǐng)導(dǎo)添麻煩！該我干的活兒，我肯定…呃…盡量干完！” 我把“按時”兩個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顧嶼終于動了。他極其緩慢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絕對稱不上友善。他看著我，慢條斯理地開口：“簡瑤，你平時在部門里，倒沒看出來這么有想法?！?/p>
涼氣順著我的脊椎骨往上爬。完了，他這是記仇了！我干笑兩聲：“哈…哈哈…顧總監(jiān)過獎了，我哪有什么想法，就是…就是想得開！”
顧嶼沒再理我，轉(zhuǎn)向張銘遠，語氣恢復(fù)了那種公事公辦的冷淡：“小張總，項目的事，周一上午十點，我讓助理把最終方案送到您辦公室?！?/p>
“好，有勞顧總監(jiān)?！睆堛戇h點頭。
顧嶼最后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長，看得我頭皮發(fā)麻。然后，他轉(zhuǎn)身，邁著那種壓迫感十足的步子，走了。
我像被抽掉了骨頭，徹底癱在椅子上，后背一層冷汗。
“簡小姐…你好像很怕你們顧總監(jiān)？”張銘遠探究地看著我。
怕？何止是怕！那是刻在DNA里的敬畏！
我抹了把不存在的虛汗，心有余悸：“張先生，您不知道，我們顧總監(jiān)，那簡直就是…就是行走的冰山加工作狂魔！在他手底下干活兒，那感覺，嘖，跟西天取經(jīng)差不多，九九八十一難起步！我這點咸魚理想，在他眼里，估計跟犯罪差不多?！?我夸張地打了個寒顫。
張銘遠笑了起來，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顧總監(jiān)是出了名的嚴格，不過能力確實頂尖?？磥砗喰〗愕娜兆印惶p松？”
“何止不輕松！”我找到了傾訴對象，開始大倒苦水，“您是不知道！加班是常態(tài)，方案被打回重做是日常，他那眼神一掃過來，我心跳能直接飆到一百八！在他面前，我大氣都不敢喘！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我猛地剎住車，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
張銘遠若有所思：“所以，簡小姐剛才那些話…是故意說給顧總監(jiān)聽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人太精明了！我趕緊擺手，一臉“真誠”的驚慌：“沒有沒有！絕對真心話！我就是這么想的！只不過平時不敢說，今天…這不是…被嚇破膽了嘛……” 我努力讓表情顯得又慫又真誠。
張銘遠看著我，笑了笑，沒再追問。這頓相親飯，在一種極其詭異的氣氛中草草結(jié)束。張銘遠很有風度地結(jié)了賬，并表示理解我的“追求”，雖然遺憾，但還是祝我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走出咖啡館，陽光刺眼。我站在路邊，感覺自己像剛打完一場硬仗，渾身虛脫。手機響了，是我媽。
“瑤瑤！怎么樣怎么樣？小顧人不錯吧？媽這次眼光是不是超好？”我媽的聲音興奮得像中了彩票。
我對著電話，有氣無力：“媽…人是不錯，帥，有錢?！?/p>
“那成了？！”我媽聲音拔高八度。
“成個鬼！”我悲憤道，“你連人家姓什么都沒搞清楚！他姓張！張銘遠！不是顧！”
“??？姓張？介紹人明明說姓顧啊…”我媽懵了。
“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快哭了，“重要的是！我相親的時候！碰到我們部門總監(jiān)顧嶼了！他全聽見了！聽見我說只想當咸魚！聽見我說上班如上刑！聽見我說人生理想是混吃等死！”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過了好幾秒，我媽小心翼翼地問：“…然后呢？”
“然后？”我仰天長嘆，欲哭無淚，“然后你閨女我，為了保命，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出‘我是廢物我怕誰’的大戲！演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我媽：“……”
“媽，”我沉痛地說，“準備好迎接你失業(yè)在家的女兒吧。我的咸魚生活，可能被迫提前開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