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辦公室的那天，顧景琛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半小時。
我匆匆下樓時，他正靠在車邊喝咖啡，另一只手還提著杯拿鐵。
“你的，半糖雙份奶?！彼f過來，目光落在我臉上，“沒睡好？”
我確實失眠到凌晨，因為那條“夢里見”。
“認(rèn)床。”我含糊帶過，接過咖啡時注意到他手背的擦傷，“這是...”
“昨天教訓(xùn)沈司寒時蹭的?！彼p描淡寫，“不礙事。”
我心口一緊：“你們又見面了？”
“商業(yè)酒會，碰巧?！彼嫖依_車門，“放心，沒動手。”
新辦公室選在CBD的頂層，視野極佳。顧景琛以投資方身份同行，全程專業(yè)地給出建議。
“這里做總裁辦公室，”他指向最大的房間，“落地窗朝南，你以前說喜歡陽光?！?/p>
中介驚訝道：“顧總對溫小姐的喜好了解得真細(xì)致?！?/p>
我耳根發(fā)熱，他卻面不改色：“大學(xué)同學(xué)，自然了解?！?/p>
確定意向時，中介臨時需要法人證件。我翻遍手提包，尷尬地發(fā)現(xiàn)忘帶了。
“用我的吧?！鳖櫨拌∽匀坏剡f上護(hù)照，“先付定金，后續(xù)補手續(xù)?！?/p>
中介眼神曖昧地退出去。我忍不住問：“你就這么相信我？”
“不信你信誰？”他輕笑，“再說，騙我也沒關(guān)系，我的都是你的?！?/p>
這話太過親昵，我低頭假裝看合同，心跳卻亂了節(jié)拍。
簽完字已近中午，他帶我去附近新開的日料店。包廂私密，竹簾垂下隔絕外界。
“聽說這家海膽很好?！彼撓挛餮b，松了松領(lǐng)帶，“你以前最愛吃?！?/p>
生魚片上來時，我習(xí)慣性挑出里面的紫蘇葉。
“還是不吃紫蘇？”他極其自然地將我的盤子換過去，“挑食的毛病一點沒變?！?/p>
我怔怔看著他。這些細(xì)節(jié)，連我自己都快忘了。
“景琛，”我放下筷子，“你為什么...”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為什么記得所有瑣碎？為什么七年過去，好像只有我還困在原地？
他卻夾了塊金槍魚腹到我碗里：“快吃，下午帶你去個地方?！?/p>
“去哪？”
“秘密?！?/p>
結(jié)果他帶我去了游樂園。
站在旋轉(zhuǎn)木馬前，我哭笑不得：“顧總，我二十九了?！?/p>
“所以呢？”他買來棉花糖，“二十九就不能坐旋轉(zhuǎn)木馬了？”
最終被他拉上摩天輪。轎廂緩緩升高，整座城市在腳下鋪展。
“記得嗎？”他望著窗外，“大二那年，你說要和喜歡的人坐摩天輪?！?/p>
我記得。那時我們擠在人群里看煙花，他把我裹在大衣里，呼吸掃過我發(fā)頂。
“溫婉。”他突然叫我全名，“和沈司寒結(jié)婚這三年，你快樂過嗎？”
轎廂升到最高點，我的心急速下墜。
“有時候吧?！蔽页冻鰝€笑，“至少溫氏活下來了?！?/p>
他轉(zhuǎn)身面對我，眼神銳利：“我要聽真話?！?/p>
真話是，每一天都在煎熬。沈司寒的冷漠，公婆的刁難，還有無數(shù)個想起顧景琛的深夜。
但這些，我說不出口。
摩天輪開始下降，他忽然嘆了口氣：“我見過你一次，在紐約?！?/p>
我愣?。骸笆裁磿r候？”
“兩年前，第五大道。”他聲音很輕，“你穿著駝色大衣，和沈司寒在吵架?！?/p>
那段糟糕的回憶涌上心頭。那是我們結(jié)婚一周年旅行，因為我想去看自由女神像，沈司寒當(dāng)街甩開我的手：“溫婉，你能不能懂點事？”
“我看見你哭了?！鳖櫨拌∥站o拳頭，“當(dāng)時就想沖過去接他?！?/p>
我的心揪成一團：“那你為什么...”
“因為看見你擦干眼淚，對他笑了?！彼嘈?，“那時我想，也許你真的...愛上他了?！?/p>
轎廂抵達(dá)地面，門打開的瞬間，他輕聲說：“后來聽說你離婚，我第一個念頭是——終于等到機會了?！?/p>
陽光刺眼，我抬手遮住眼睛，卻遮不住洶涌的淚水。
他帶我玩遍所有項目，像要補回錯過的七年。最后在煙花秀時，人群擁擠，他自然而然牽住我的手。
掌心相貼的瞬間，時光倒流回二十歲。
回去的路上我累得睡著，醒來發(fā)現(xiàn)車停在海邊。他身上蓋著西裝外套，正用手機處理郵件。
“醒了？”他收起手機，“看你睡得香，沒忍心叫醒?！?/p>
霞光落在他側(cè)臉，溫柔得不像話。我有些恍惚，好像我們真的相愛了七年。
“景琛，”我輕聲問，“如果當(dāng)年我沒失約，現(xiàn)在會怎樣？”
他轉(zhuǎn)頭看我，目光深沉：“應(yīng)該早就結(jié)婚了，或許還有兩個孩子。”他輕笑，“你以前說，想要個女兒?！?/p>
心臟酸澀得發(fā)疼。那些年少時的夢想，終究被現(xiàn)實碾碎。
回家時天色已暗。車停穩(wěn)后，他忽然說：“手伸過來?！?/p>
我疑惑照做。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是枚櫻花胸針。
“補上?！彼屑?xì)別在我衣領(lǐng)上，“畢業(yè)時買的，一直沒送出去。”
鉆石花瓣在暮色中微閃，像那年落在我們肩頭的櫻花。
我摸著胸針，突然鼓起勇氣：“明天...要不要來我家吃飯？”
他眼睛一亮：“見家長？”
“普通吃飯！”我臉紅反駁，“我媽說想謝謝你...”
“好?！彼Φ孟竦玫教枪暮⒆樱皫c？需要帶什么？叔叔喜歡紅酒還是...”
看他慌亂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隨便就好?！?/p>
他卻認(rèn)真記下我父母的喜好，連我家保姆愛吃的點心都問清楚。
下車時，他叫住我：“溫婉?！?/p>
夜風(fēng)吹起他的額發(fā)，眼神溫柔得讓我沉溺。
“今天我很開心。”他說，“像偷回了七年時光?！?/p>
我站在門口，看他車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回神。
胸針在衣領(lǐng)上微微發(fā)燙。手機震動，是他發(fā)來的消息：
“櫻花花期到了，周末一起去看看吧？”
我握著手機，慢慢打字：“好?！?/p>
這一次，沒有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