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物間隔間的門輕輕合攏,將江辰的身影和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同隔絕在外。
沈清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到地上。
灰塵在從門縫透進的微弱光線下飛舞。
手拿包躺在膝頭,內(nèi)層暗袋空癟下去,那份沉甸甸的、用巨大風險換來的證據(jù),已經(jīng)轉(zhuǎn)移。
交給江辰,是對是錯?
他暴怒的臉,布滿血絲的眼睛,以及那句“我他媽一直在做”的低吼,在她腦海中反復(fù)回放。
那些情緒碎片——上級的咆哮、失控的恐慌、深藏的恐懼——不像偽裝。
可他最后的眼神,為何那般復(fù)雜沉重?
仿佛背負著她所不知道的千鈞重擔。
外面走廊的腳步聲和隱約的喧嘩似乎徹底遠去了。
“迷迭香”的混亂或許正在平息。
她不能一直躲在這里。
按照江辰的吩咐,她必須盡快離開,抹掉一切痕跡。
她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站起來,整理好微亂的禮服和頭發(fā),拍了拍灰塵。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隔間門。
走廊空無一人。
她循著記憶和安全出口的指示牌,盡量避開可能還有人的區(qū)域,向著員工通道的后門摸去。
心跳始終很快,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
終于,一扇厚重的、帶有緊急推桿的鐵門出現(xiàn)在眼前。
她用力推開。
冰冷的夜空氣瞬間涌入,帶著城市特有的渾濁味道。
門外是一條昏暗的后巷,堆放著幾個垃圾桶,遠處是城市主干道的喧囂。
她迅速閃身而出,鐵門在身后沉重地關(guān)上。
如同從一個光怪陸離的噩夢,回到了現(xiàn)實,但危機并未解除。
她拉緊單薄的禮服,快步走出小巷,混入人行道上匆匆的人流。
沒有回頭,不敢停留。
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公寓地址。
車上,她依言取出手機SIM卡,折成兩半,塞進座位縫隙里。
做完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霓虹。
城市依舊繁華喧囂,仿佛剛才頂層俱樂部里的混亂與危險只是一場幻影。
但手拿包里消失的證據(jù),和手腕上依稀殘留的痛感,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實的。
江辰……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證據(jù)安全了嗎?
他所謂的“自有辦法”是什么?
無數(shù)個問題啃噬著她的神經(jīng)。
回到家,反鎖房門, chain lock也掛上。
她背靠著門板,巨大的疲憊感和后怕才如同潮水般涌上,幾乎讓她站立不穩(wěn)。
這一夜,太過漫長。
她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警惕地向下望去。
街道平靜,偶爾有車輛駛過。
沒有可疑的車輛長時間停留,沒有形跡可疑的人。
暫時安全。
但這平靜能持續(xù)多久?
她洗了個熱水澡,試圖沖散身上的寒意和俱樂部里沾染的煙酒氣。
水流聲中,那些畫面依舊清晰:王澤睿扭曲的臉、黑色的手套、金屬小瓶、江辰暴怒的眼……
裹著浴袍出來,她坐立難安。
沒有手機,失去了與外界的即時聯(lián)系,仿佛被隔絕在一個孤島上。
這種失控的感覺糟糕透頂。
第二天,她刻意晚了半小時才出門。
樓下報箱里塞了幾份報紙。
她抽出其中一份本地的《臨江晨報》,習慣性地快速瀏覽。
社會版塊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則短訊吸引了她的目光。
【昨夜警方突擊檢查多家娛樂場所,治安整治初見成效】
內(nèi)容極其官方和簡略,只提及了包括“迷迭香”俱樂部在內(nèi)的幾家場所因“涉嫌違反治安管理條例”被例行檢查,未發(fā)現(xiàn)重大違規(guī),已敦促整改云云。
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一場可能牽扯權(quán)貴、毒品甚至命案的巨大風波,就這樣被無聲無息地壓了下去。
仿佛一塊巨石投入深潭,卻只泛起一絲微不足道的漣漪。
沈清歌捏著報紙的手指微微收緊。
這就是江辰所說的“他們”的力量嗎?
能夠輕易地將這樣的事情化解于無形?
那她和江辰的努力,豈不是……
不。
證據(jù)還在。
雖然不在她手里,但江辰拿走了它們。
他說他需要時間,需要機會。
她必須相信他。
這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賭注。
一整天在檢察院,她都處于一種高度警惕的狀態(tài)。
但出乎意料,風平浪靜。
沒有額外的問話,沒有來自上級的敲打,甚至連同事間的竊竊私語都很少。
王主任見到她,也只是例行公事地點點頭,仿佛昨晚什么都沒發(fā)生。
這種過分的平靜,反而讓她更加不安。
暴風雨前的寧靜?
下班時間一到,她立刻離開。
沒有回家,而是繞路去了幾個不同的公共電話亭,用提前換好的硬幣,嘗試撥打江辰留給她的一個緊急聯(lián)系號碼。
聽筒里傳來的,始終是單調(diào)的忙音。
一次,兩次,三次……
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他為什么不接?
是出了意外,還是……他選擇了另一種處理方式?
夜幕再次降臨。
沈清歌站在最后一個電話亭外,看著川流不息的車燈,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
就在她幾乎要被焦慮吞噬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地滑到她身邊的路旁。
車窗降下。
駕駛座上的人,不是江辰。
而是一個她完全沒想到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趙世廷。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卻疏離的微笑,看向她。
“沈檢察官,”他的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任何情緒,“看起來你需要幫助。上車聊聊?”
沈清歌的血液,瞬間冰涼。
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