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里死寂,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交錯,還有油燈芯燃燒時細微的噼啪。
貂蟬那句“傳國玉璽”像塊冰,砸進李永喜的耳朵,凍得他腦仁生疼。玉璽?那玩意兒不是被孫堅拿了,后來又被袁術搞去,最后…最后誰知道在哪兒?原主呂布的記憶里壓根沒這寶貝的影子!這女人是要他現(xiàn)場編造一個驚天大謊去忽悠曹操?!
“我…我不知道什么玉璽!”他幾乎要跳起來,聲音壓得低啞,充滿驚恐,“呂布根本就沒碰過那東西!”
“我知道你不知道?!滨跸s的眼神冷靜得可怕,像淬了冰的刀鋒,“但曹操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只會覺得,以你呂布當年的地位和野心,或許…真的聽說過些什么風聲,掌握了些旁人不知的線索?!?/p>
她往前一步,逼視著他:“不需要你真的知道。只需要你表現(xiàn)出,你‘可能’知道,而且這線索對你無用,但對他曹操…或許價值連城。這是吊住他胃口,讓他覺得你還有‘挖掘’價值,又暫時不敢輕易動你的最快方法?!?/p>
李永喜聽得頭皮發(fā)麻??帐痔装桌牵慨嬶灣漯??這玩的也太大了!一旦被拆穿,死得比白門樓吊死還難看!
“這不行…絕對不行…”他連連搖頭,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帳篷支柱,恨不得能縮進去。
“那就等著他下一次試探?!滨跸s語氣冰冷,不留絲毫余地,“下一次,未必還有夫人‘心悸復發(fā)’的好運氣?;蛟S就是讓你現(xiàn)場演示騎射,或許讓你點評兵法,或許…直接讓你去勸降某個呂布舊部。你猜,你能瞞多久?”
李永喜啞口無言,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他知道貂蟬說的是對的。曹操的疑心就像一把緩緩落下的鍘刀,遲早要見血。
“可…可具體怎么說?”他聲音干澀,帶著絕望的顫音,“我連玉璽長什么樣都只知道個大概…”
“細節(jié)越少越好,模糊不清才最像真的?!滨跸s語速極快,顯然早已思慮過,“你就說…當年董卓焚燒洛陽,西遷長安之時,混亂中似乎聽聞有內(nèi)侍攜寶潛逃,方向…似是往并州或是荊州交界處的深山…線索極其模糊,你當時并未在意,如今生死之際,恍惚間才又想起…”
她目光銳利地盯著他:“記住,語氣要不確定,要帶著點‘我也不知道這有沒有用’的遲疑,甚至…可以表現(xiàn)出一點‘拿這個無用消息換取曹公信任’的小算計。越是如此,曹操反而越可能相信幾分?!?/p>
李永喜腦子亂成一鍋粥,只能拼命記住她說的每一個字。
就在這時,帳外再次傳來腳步聲,這次更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壓感。
一個聲音在帳外響起,不高,卻清晰得讓帳內(nèi)兩人瞬間僵住。
“奉先,可安頓好了?孤,來看看你。”
曹操!
他竟然親自來了!
李永喜瞳孔驟縮,猛地看向貂蟬,臉上血色盡褪。
貂蟬也是呼吸一窒,但下一秒,她眼中閃過決絕。她猛地伸手,不是推向李永喜,而是狠狠一把扯松自己的衣襟,露出小片雪白的肩頸和鎖骨,同時飛快地拔下頭上一根簪子,塞到李永喜手里,用眼神死死示意。
然后,她壓低聲音,急促地在他耳邊吐出最后兩個字:“…玉璽!”
帳簾已經(jīng)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掀開。
曹操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并未完全進來,只是站在那光暗交界處,目光如深潭,掃過帳內(nèi)。
只見呂布(李永喜)手里捏著一根女子發(fā)簪,呆呆站著,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驚慌和某種…被撞破好事的尷尬?而他身旁的貂蟬,則是衣襟微亂,云鬢斜墮,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神躲閃,微微氣喘,一副剛剛經(jīng)歷過某種“激烈”場面的模樣。
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和緊張。
曹操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隨即,他臉上露出一絲似是而非的了然笑意,輕輕“呵”了一聲,仿佛撞破了什么不足為外人道的私密。
“看來,孤來得不是時候。”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奉先倒是…雅興不減?!?/p>
李永喜心臟都快停跳了,手心里的簪子硌得生疼,腦子里瘋狂回蕩著貂蟬最后那兩個字和剛才急智演出的戲碼,腎上腺素飆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猛地抱拳躬身,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顯得有些嘶啞和突兀,幾乎是喊出來的:
“布…布豈敢!曹公駕臨,蓬蓽生輝!”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帶著點閃爍不定和孤注一擲:
“布…布方才正與賤內(nèi)提及一事!或許…或許對曹公大業(yè)有所助益!”
曹操眉梢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臉上那點曖昧的笑意淡去,目光重新變得深沉難測:“哦?”
李永喜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硬著頭皮,按照貂蟬教的,磕磕絆絆地開始現(xiàn)編:
“是…是關于…傳國玉璽!當年董卓老賊焚燒洛陽,布…布似乎隱約聽聞,有宮內(nèi)舊人,攜…攜寶潛逃…方向似是…似是并州or荊州交界的深山…線索極少,布當時未在意…方才…方才生死之際走過一遭,恍惚間才又想起…不知…不知此訊對曹公…有無用處?”
他說得斷斷續(xù)續(xù),眼神躲閃,語氣里充滿了不確定和一種急于表功的笨拙,額頭上全是冷汗,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在撒謊,更像是一個走投無路之人,拼命想抓住點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來換取生機。
帳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
曹操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那雙眼睛深不見底,仿佛在衡量他話語中的每一個字的真假。
時間仿佛凝固。
李永喜能聽到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轟鳴聲。
終于,曹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玉璽…么?”
他輕輕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目光從呂布臉上,緩緩移開,落在一旁垂首斂目、衣衫不整的貂蟬身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奉先果然…總是能給人驚喜?!?/p>
說完,他竟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帳簾垂下,隔絕了他離去的身影。
腳步聲漸遠。
帳內(nèi),李永喜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貂蟬迅速整理好衣襟,臉上那點紅暈和慌亂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蒼白。她走到帳邊,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確認曹操真的走了。
她回過頭,看著癱在地上、幾乎虛脫的李永喜,眼神復雜至極。
第一步,似乎…賭對了。
但曹操最后那句“驚喜”,和看她的那一眼…
讓她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那絕不是相信的眼神。
那更像是…貓看到了老鼠不僅會跑,居然還試圖跟自己玩捉迷藏時,露出的那種…
饒有興味的、殘忍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