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看著地上那只刺眼的鉑金包，胃里一陣翻攪。
剛才強壓下去的惡心感再次洶涌而上。沈聿舟，白薇，他們就像兩個巨大的污染源，
無論過了多久，只要靠近，就會帶來無盡的骯臟和窒息。我需要新鮮空氣。沒有通知助理，
我獨自一人從員工通道離開了藝術(shù)中心。初夏的夜風(fēng)帶著江水的濕氣撲面而來，
吹散了會場里殘留的香水和酒精的甜膩，也稍稍驅(qū)散了心頭的煩惡。
沿著濱江步道漫無目的地走著。江對岸燈火輝煌，倒映在漆黑的江水中，被粼粼波光揉碎。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剛才發(fā)布會上的劍拔弩張，白薇歇斯底里的哭訴，
都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沈聿舟知道了真相。他會是什么心情？暴怒？屈辱？
還是……像我當年一樣，心如死灰？一絲冰冷的快意，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心頭。
但這快意轉(zhuǎn)瞬即逝，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疲憊和空茫。報復(fù)的快感，終究填補不了被掏空的心。
就在我走到一處相對僻靜的觀景平臺，停下腳步，望著江面出神時，
一道刺眼的車燈猛地從身后射來，伴隨著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的尖銳剎車聲！
一輛黑色的賓利歐陸GT，如同失控的野獸，以極其危險的速度斜插著停在我面前，
擋住了去路！車身在路燈下泛著冰冷的光澤。駕駛座的車門被猛地推開。
沈聿舟高大的身影沖了出來。他顯然是一路狂追而來，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
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敞開著，領(lǐng)帶也扯松了，歪斜地掛在脖子上。
他臉上再也沒有了會場里的從容或陰鷙，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崩潰的狂亂和絕望！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我，像瀕死的野獸盯著唯一的獵物。呼吸粗重，
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似乎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傲滞恚 彼缓鹬业拿?，
聲音沙啞破碎，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絕望和……不顧一切的瘋狂，
“白薇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像一頭受傷的困獸，猛地撲到我面前，
雙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扣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濃重的酒氣混合著他身上慣有的雪松香水味撲面而來，熏得我?guī)缀踔舷??！案嬖V我！
那個孩子……那個孽種……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搖晃著我，眼神混亂而痛苦，
充滿了被徹底愚弄的暴怒和一種世界崩塌后的巨大茫然，“她說是你告訴她的！
是你逼她說的！是不是？！”肩膀傳來劇痛。我皺著眉，奮力想要掙脫他的鉗制：“沈聿舟！
你放開我！你發(fā)什么瘋！”“我發(fā)瘋？！”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赤紅的眼睛里迸射出駭人的光芒，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對！我是瘋了！
我他媽被你們這兩個女人耍得團團轉(zhuǎn)！像個徹頭徹尾的傻逼！”他猛地將我往后一推！
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觀景平臺欄桿上，痛得悶哼一聲。“林晚！看著我！
”他雙手撐在我身體兩側(cè)的欄桿上，將我困在他的身體和冰冷的鐵欄之間，
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他的臉逼近，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
滾燙的、帶著濃重酒氣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
翻涌著痛苦、憤怒、被背叛的狂怒，還有一種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偏執(zhí)。
“告訴我！”他嘶吼著，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血沫，“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看著我像個跳梁小丑一樣被她耍得團團轉(zhuǎn)！看著我為了那個野種拋棄你！
看著我在所有人面前丟盡臉面！你他媽是不是很得意？！看著我沈聿舟跌進泥里！
你是不是痛快極了？！”他的質(zhì)問如同狂風(fēng)暴雨，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
我看著眼前這張因極度痛苦和憤怒而扭曲的、英俊不再的臉，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
終于裂開了一道縫隙。不是憐憫，而是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嘲弄?！巴纯欤?/p>
”我迎著他瘋狂的目光，唇角勾起一個冰冷至極的弧度，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別人的故事，
“沈聿舟，當你用那個‘孩子’作為利刃，一刀刀剮掉我對你最后的情分時，
你可曾問過我痛不痛快？”“當你為了那個‘孩子’，
在我父親還躺在ICU里生死未卜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轉(zhuǎn)移資產(chǎn)、逼我簽字離婚時，
你可曾問過他痛不痛快？！”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了三年的血淚控訴，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向他！
沈聿舟被我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和話語中隱含的可怕信息震得渾身劇顫！
扣在欄桿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神里的瘋狂凝固了一瞬，
被巨大的驚駭和難以置信取代：“你……你說什么？你爸……ICU……什么資產(chǎn)轉(zhuǎn)移？
林晚！你把話說清楚！”“說清楚？”我看著他眼中的驚惶，
心底的恨意和冰冷的快意交織翻騰，幾乎要沖破喉嚨。那塵封的、血淋淋的真相，就在嘴邊！
那將他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的最后一根釘子！“沈聿舟，
你……”就在那致命的真相即將脫口而出的瞬間——“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毫無預(yù)兆地炸響在漆黑的夜空！慘白的閃電撕裂厚重的云層，
如同巨神的鞭子抽打下來，瞬間將昏暗的江岸映照得一片慘白！緊接著，
豆大的雨點如同天河倒灌，噼里啪啦地砸落下來！瞬間連成了密集的雨幕！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澆在我們兩人身上！突如其來的雷雨像一盆冰水，
將沈聿舟眼中那瘋狂的火焰和我即將噴薄而出的致命控訴，同時澆了個透心涼！
他撐在我身側(cè)的手臂被冰冷的雨水打濕，身體猛地一僵。借著那瞬間慘白的閃電，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翻涌的驚濤駭浪——被白薇欺騙的狂怒、被當眾羞辱的難堪，
還有此刻被我話語中那可怕暗示所引發(fā)的、如同深淵般的恐懼和茫然！“林晚！
你……”他嘶吼著，聲音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雷聲和嘩嘩的雨聲中。
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瘋狂流淌，分不清是雨還是別的什么。
他眼中的偏執(zhí)被這冰冷的雨水和未知的恐懼沖淡了些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混亂、更加絕望的哀求，“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爸……岳父他……”“閉嘴！”我猛地用力，狠狠推開他因震驚而微微松懈的身體！
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視線，也澆熄了我最后一絲與他糾纏的耐心。夠了！這場鬧劇，
這場遲到了三年的“火葬場”，都夠了！我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沖向路邊，
試圖攔下一輛出租車。雨水瞬間打濕了我的頭發(fā)和單薄的禮服，冷得刺骨?！傲滞恚e走！
你聽我說！”沈聿舟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凄厲的絕望，穿透雨幕追了上來。
一輛空載的出租車閃爍著“空車”燈，如同救星般駛近。我顧不上姿態(tài)，用力揮手。
車子在濺起的水花中停下。我一把拉開車門，濕透的身體鉆了進去?！芭?！
”車門關(guān)上的瞬間，隔絕了外面冰冷的雨和那個男人絕望的嘶吼?！皫煾?，開車！
”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車子啟動，雨刮器在擋風(fēng)玻璃上拼命地左右搖擺，
刮開一片模糊的視野?！傲滞?！林晚??！”沈聿舟的身影在后視鏡中迅速變小、模糊。
他像一頭徹底失去方向的困獸，不顧一切地追著出租車狂奔！昂貴的皮鞋踩在積水的路面上，
濺起渾濁的水花，深灰色的西裝被雨水徹底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狼狽不堪的輪廓。
他瘋狂地拍打著后車窗，那張曾經(jīng)英俊矜貴的臉上，
此刻寫滿了雨水也無法沖刷掉的、巨大的痛苦、恐慌和一種世界徹底崩塌后的茫然無措。
“求你！停下！聽我解釋！林晚——！
”他的嘶吼聲被引擎的轟鳴和嘩嘩的雨聲無情地吞噬、碾碎。我靠在冰冷的車窗上，
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后視鏡里，那個在暴雨中跌跌撞撞、如同瘋子般追逐的身影越來越小，
最終變成一個在茫茫雨幕中絕望掙扎的黑點。沒有回頭。升起的車窗，
將那個狼狽的身影和他嘶啞破碎的呼喊，連同這冰冷的雨夜，徹底隔絕在外?！靶〗悖?/p>
去哪兒？”司機師傅透過后視鏡，小心地問。我閉上眼，
感受著車內(nèi)的暖氣一點點驅(qū)散身上的寒意，也一點點烘干心底那片被雨水浸透的荒原。
“去機場?！甭曇羝届o，沒有一絲波瀾。車窗外，城市的霓虹在滂沱大雨中扭曲、變形，
光怪陸離，如同一個正在遠去的、破碎的夢。雨刮器機械地左右搖擺，發(fā)出單調(diào)的聲響，
一遍遍，將玻璃上流淌的雨水刮凈，也仿佛在刮凈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出租車在機場出發(fā)層停下。雨勢未歇，豆大的雨點砸在頂棚上，發(fā)出沉悶的喧囂。付錢，
推門，濕冷的空氣夾雜著航站樓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我裹緊濕了大半的薄風(fēng)衣，
高跟鞋踩在光潔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清晰又孤寂的回響。沒有行李，只有一個隨身的手袋。
值機柜臺前沒什么人，我選了最快一班飛往南方某個陌生海濱小城的航班。經(jīng)濟艙，靠窗。
拿到登機牌，看著上面陌生的目的地和冰冷的航班號，
心底那片荒原似乎被雨水沖刷得更加空曠，卻也透出一絲塵埃落定的平靜。
距離登機還有一個多小時。我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旁邊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
跑道上的指示燈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固執(zhí)地亮著，指引著鋼鐵巨鳥起起落落。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將外面的世界扭曲成模糊晃動的光影。
手機在濕透的手袋里震動了一下。我拿出來，屏幕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
但那個沒有備注卻早已刻入骨髓的號碼，依舊清晰得刺眼?！就硗?，我在機場！你在哪里？
求你！給我五分鐘！就五分鐘！】【當年的事，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
我被白薇那個賤人騙了！】【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林晚！你聽見沒有？！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你看我一眼！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爸的事……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