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藏在巷尾的小院
公交車在老城區(qū)的巷口停下時，珠珠還在盯著窗外斑駁的墻皮發(fā)愣。金野拎著兩袋水果走在前面，帆布包帶子在肩頭晃出輕微的弧度，她踩著上次買的綠色人字拖跟上去，鞋跟敲在青石板路上，發(fā)出 “嗒嗒” 的輕響，像在給巷子里的蟬鳴打節(jié)拍。
“快到了?！?金野回頭等她，指尖朝巷尾指了指。拐過一道爬滿三角梅的墻，眼前突然鋪開一方小院 —— 灰色的磚墻被雨水浸得發(fā)深，墻根擺著幾盆月季，花瓣上還沾著午后的露珠，最里頭是間矮矮的平房，木門上掛著塊褪色的木牌，寫著 “金家小院” 四個字，筆畫被歲月磨得圓鈍，卻透著股踏實的暖意。
金野推開木門時，“吱呀” 的聲響在院子里蕩開，屋里卻靜悄悄的，連尋常人家的電視聲、說話聲都沒有。珠珠跟著他往里走，八仙桌上擺著沒繡完的十字繡，線團在竹籃里滾成一團，墻上貼著金野小時候的獎狀，邊角卷著邊，旁邊還掛著串干辣椒，紅得亮眼，可就是不見人影。
“人呢？” 珠珠小聲問，心里有點發(fā)慌。原以為會像宿舍那樣處處透著規(guī)整，沒想到不僅空無一人，墻角還堆著半筐沒剝的玉米，晾衣繩上掛著件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衫，風一吹，衣擺掃過旁邊的竹竿，發(fā)出 “沙沙” 的輕響。
金野把水果放在石階上，彎腰給門軸滴了滴潤滑油，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的笑：“可能在里屋忙吧，你先坐?！?他拉過竹椅讓珠珠坐下，剛要轉(zhuǎn)身，里屋的門簾突然 “嘩啦” 掀開，一個系著圍裙的阿姨探出頭，看見珠珠就笑：“哎呀，珠珠來了！快進來坐，剛燉了銀耳湯，涼好了正好喝?！?緊接著，一個穿藍布衫的大爺也跟出來，手里還攥著塊擦桌布，臉上堆著憨厚的笑。
珠珠趕緊站起來問好，阿姨拉著她的手往屋里迎，掌心的溫度暖烘烘的。坐定后，金野悄悄在她耳邊說：“咱這兒農(nóng)村有個習俗，老人第一次見姑娘要先回避，等你坐定了再出來，說是怕唐突了姑娘?！?/p>
珠珠愣了一下，看著阿姨把銀耳湯端到她面前 —— 碗沿有個小小的豁口，卻擦得锃亮，湯里的蓮子擺得整整齊齊，一顆挨一顆，像誰特意數(shù)過。原來剛才的寂靜不是冷落，是藏在習俗里的鄭重。她舀起一勺湯，清甜的味道漫開時，眼眶忽然有點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得滿滿的，暖得發(fā)脹。
“阿姨知道你要來，凌晨就去早市挑蓮子了?！?金野的聲音輕輕的，“她總說，吃的東西得看著舒服，人心才能熨帖。”
珠珠抬頭，看見阿姨正偷偷打量她，眼神里的歡喜藏不住，像院里的月季，熱熱鬧鬧地開著。她忽然覺得這屋里的 “亂” 和宿舍的 “整齊” 一點都不矛盾，就像蓮子的規(guī)整和線團的隨性，都裹著同一種溫度 —— 是小心翼翼的珍視，是藏在細節(jié)里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