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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無盡的門廊 炮三姑 8427 字 2025-08-25 02: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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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門廊·夢魘我是第三次在凌晨三點十七分驚醒的。額頭重重磕在桌面時,才猛地睜開眼。

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滑,滴在桌面,沁出一小片深色痕跡,連帶著攥在手里的鋼筆,

都把筆記本洇出了墨團(tuán)——那是我剛從夢里掙扎時,下意識攥緊的東西。

我是一名懸疑小說作者,筆和本子從不離身,就怕錯過深夜里突然冒出來的靈感。

可這次要記的不是靈感,是連續(xù)三天纏上我的噩夢。前兩次只當(dāng)是趕稿太累,

可今晚夢里那股冷香還纏在鼻尖,長桌上老鼠頭人的模樣清晰得扎眼。我盯著筆記本,

手指發(fā)顫地寫下:“第三天,走廊依舊。這次,我推開了那扇門。

”夢里的走廊和前兩晚沒差,沒有盡頭,兩側(cè)排滿深棕色木門,門框上刻著模糊的紋路,

像被雨水泡花的舊符。沒有燈,光線卻不知從哪來,把每扇門的影子拉得老長,

疊在地板上像一道道沒熨平的褶皺。我沒像前兩次那樣慌著后退,

反而往前走了兩步——筆尖在本子上頓了頓,補(bǔ)充道:“當(dāng)時心里像有個聲音催著,

說這次必須推開?!弊钕葎拥氖亲髠?cè)第三扇門,我的手剛搭上冰涼的門把,

指尖甚至還沒來得及用力,門軸就“吱呀”一聲發(fā)出鈍響,像生銹的刀片劃過木頭。

門縫里先飄出冷香,不是花香,是舊衣柜里樟腦丸混著灰塵的味道,裹著股若有若無的腥氣。

推開門的瞬間,視線先被屋里的光刺得瞇了眼——那是盞蒙著灰的水晶燈,

墜子上的塵垢讓光線散得又雜又晃,落在眼里只剩一片模糊的白。等視線慢慢聚焦,

最先看清的是腳下的陰影。陰影順著長桌的腿往上爬,我的目光跟著抬,

落在暗紅色的桌布上:邊角垂在地上,被啃出的破洞卷著毛邊,露出底下深色的胡桃木桌面,

邊緣的纏枝花紋里卡著些灰褐的碎絮,仔細(xì)辨認(rèn)才辨出是鼠毛。視線順著桌面往兩側(cè)移,

看到了一些“人”——十二個“人”,分坐長桌兩側(cè),兩兩相對。

他們的袖口和領(lǐng)口——黑色禮服沾著褐色污漬,布料被撐得緊繃,像是裹著過于瘦窄的骨架。

再往上,是他們佝僂如弓的脊背,肩膀窄得像被硬生生削過,腦袋卻圓鈍鈍地往前探,

抬手時胳膊肘彎出個僵硬的弧度,像生銹的合頁在轉(zhuǎn)動。

直到目光終于爬上那些低垂的“頭顱”,我的呼吸猛地頓住。攥著筆的手微微發(fā)顫,

墨汁在紙面暈開一小團(tuán),我咬著牙補(bǔ)寫下一行:“不是人……是老鼠。比尋常家鼠大上數(shù)倍,

灰黑色的毛從禮服領(lǐng)口、袖口鉆出來,糾結(jié)成團(tuán),耳尖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圓溜溜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油,正埋著頭,用爪子扒著餐盤里的東西啃噬。

”每張餐盤里都臥著個籃球大小的肉丸子,表面凝著層油亮的膠質(zhì),

像剛從滾水里撈出來似的,泛著濕滑的光。膠質(zhì)下,

深色的紋路隨著某種微弱的搏動輕輕起伏,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蜷著。

剛想湊近看清那紋路的形狀,離門最近的老鼠突然停了啃噬,尖嘴往旁邊撇了撇。

我盯著它時,那團(tuán)灰黑的影子猛地轉(zhuǎn)了半圈,眼珠在暗處亮了亮,

像浸在血里的玻璃珠——它正對著我看。幾乎是同一瞬,餐盤里的東西動了。不是滾動,

是扭轉(zhuǎn)。那肉丸子以一種極慢的弧度轉(zhuǎn)過來,表層的肌理被扯得微微發(fā)顫,

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掙了一下。油光順著紋路往下淌,在盤底洇開一小片深色。緊接著,

兩側(cè)的老鼠人全都停了動作。十二顆老鼠頭齊刷刷抬起,耳朵往后貼,胡須抖得厲害,

原本咀嚼的聲音消失了,屋里只剩水晶燈偶爾發(fā)出的“叮咚”輕響。我往后退了半步,

腳腕撞到門后的木柱,疼得倒抽冷氣——這口冷氣還沒吸滿肺葉,呼吸就驟然卡住了。

因為我看見餐盤里的那顆“頭”徹底轉(zhuǎn)了過來。額角的痣、鼻梁的弧度,

甚至嘴唇上那道小時候摔破留下的疤——全是我自己的模樣?!八难劬κ潜犞?,

”我的筆在紙上頓了很久,才繼續(xù)往下寫,墨漬暈開了一片,“盯著我,嘴角還在動,

像在說什么,可我聽不見。然后十二只老鼠人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尖得像針,

往我這邊撲——”筆記本寫到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筆拖出長長的墨線還在紙面洇著。

我放下筆,抬手抹了把臉,冷汗仍在往下淌。而剛寫完的那頁紙上,

不知何時沾了根細(xì)短的灰黑色毛發(fā),像極了夢里老鼠人身上的毛。我盯著那根毛發(fā),

指尖懸在半空沒敢碰,鼻腔里似乎還殘留著夢里那股冷香,混雜著若有若無的腥氣,

攪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就在這時,床頭柜的鬧鐘突然“鈴鈴”響起來,

尖銳的聲音刺破凌晨的寂靜。我猛地回神,看了眼屏幕——5:00整。

這是我定的晨跑鬧鐘,過去三年從沒斷過。只是今天,胸腔里的心跳比往??炝瞬恢挂槐叮?/p>

手心的冷汗把鋼筆桿浸得發(fā)黏。我合上筆記本,把它塞進(jìn)抽屜最深處,

又用幾本厚重的詞典壓住。那根毛發(fā)還留在紙頁上,像個無聲的標(biāo)記。起身換運(yùn)動服時,

余光瞥見相框里女兒的笑臉,虎牙在晨光里明明滅滅,我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房門。

樓道里的冷風(fēng)灌進(jìn)來,帶著清晨特有的濕意,稍微吹散了些夢里的陰霾。

樓下已經(jīng)有早起的老人在活動筋骨,我攥緊拳頭往小區(qū)外跑,腳步踩在濕漉漉的路面上,

發(fā)出輕響。晨跑的路上下了點小雨,空氣里混著泥土和青草的腥氣。路過巷口的早餐攤時,

王嬸正掀開蒸籠,白霧裹著肉包的香氣撲過來,我沒忍住,買了兩籠包子、四根油條,

還有兩碗豆?jié){——李默那家伙,不出意外這會兒還在夢里和周公稱兄道弟。

李默藏鑰匙的地方十年沒變,就在門口地墊下。我下彎腰順勢一勾,

鑰匙串就帶著慣常的輕響落進(jìn)手心。推門時那道“咔噠”聲熟得像自己家開門,

屋里果然暗沉沉的,只有臥室方向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跟拉鋸似的,能把天花板震下來。

我把早餐往客廳桌上一放,捏起一根油條湊到鼻尖聞了聞,芝麻的香混著面香鉆進(jìn)喉嚨,

肚子立刻咕咕叫起來。咬了一小口,剛嚼兩下,就聽見臥室里的呼嚕停了半秒,

隨即又變本加厲地響起來。鬼使神差地,我捏著剩下的大半根油條,踮腳溜進(jìn)臥室。

李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嘴角還掛著點可疑的晶瑩。

月光不知什么時候退了,晨光從窗簾縫隙斜斜切進(jìn)來,剛好照在他臉上,

把那撮翹起來的呆毛映得根根分明。我憋著笑,把油條尖兒對準(zhǔn)他的嘴,輕輕往里一送。

"唔......"他喉嚨里發(fā)出模糊的聲響,下意識地張嘴一咬,咔嚓一聲咬到了油條。

三秒后,那雙眼瞪得像銅鈴,帶著剛睡醒的迷茫和被噎的驚恐,他猛地坐起來,

嘴里還叼著半根油條,含糊不清地吼:"你大爺?shù)?!陳硯你要謀殺???!"我笑得直不起腰,

被他抄起枕頭砸了個正著。坐在餐桌前,他一邊咬包子一邊瞪我:"說吧,

今天這么好心帶早餐,是不是又做什么虧心事了?"豆?jié){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臉,

我捏著杯子的手忽然有點涼,

昨晚夢里那些灰黑色的影子又在眼前晃了晃——老鼠人佝僂的背,爪子刮過地板的刺啦聲,

還有那顆肉丸子。想到這我的胃里一陣翻涌,捏著肉包子的手下意識往回縮了縮,

指尖還沾著包子皮的溫?zé)?,卻怎么也遞不到嘴邊。"我昨晚做了個夢,"我低頭喝了口豆?jié){,

燙得舌尖發(fā)麻,才壓下那陣惡心,"很奇怪的夢,夢里有......像老鼠的人。

"李默嚼包子的動作頓了頓,他放下筷子,難得正經(jīng)地看著我:"老鼠人?什么樣的?

"我盯著碗里的豆?jié){,霧氣把李默的臉襯得有些模糊。"就是......像人一樣坐著,

穿禮服,但頭是老鼠的,灰黑色的毛從領(lǐng)口里鉆出來,"我喉結(jié)動了動,

避開了肉丸子的細(xì)節(jié),"它們圍坐在一張長桌旁,眼神......特別亮,像浸了油。

"李默皺著眉,伸手把我面前沒動的肉包子往他那邊挪了挪。

"你這陣子趕稿是不是又熬狠了?"他拿起那只包子,三兩口塞進(jìn)嘴里,

"一天睡不到四個小時,腦子里不亂跑才怪。老鼠人?我看是你盯著電腦屏幕太久,

把字里行間的魑魅魍魎都看活了。"他抹了把嘴,又灌了口豆?jié){:"聽我的,今天別寫了,

補(bǔ)個覺。下午我喊你打球,出出汗,保準(zhǔn)晚上啥夢都沒有。

"我望著李默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樣子,心里那點發(fā)毛的感覺似乎真淡了些。確實,

這陣子為了趕出版社的稿子,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眼睛酸得看字都重影,

或許真是熬出了幻覺。"行吧,"我一口氣喝完豆?jié){,總算覺得胃里舒服了點,"下午幾點?

我回去先補(bǔ)個覺。"李默比了個"OK"的手勢,又抓起一根油條往嘴里塞。

回家躺到床上時,晨光已經(jīng)爬滿了窗臺。或許是晨跑加早餐耗光了力氣,

我頭剛沾枕頭就沉沉睡去,連夢都沒做一個。下午被李默的電話吵醒,

他在那頭嚷嚷著球場占好了,再不來就被老頭們搶了。我趿著鞋沖下樓,

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他穿著球衣在球場邊蹦跶。一場球打下來,汗?jié)裢噶藘杉蛞拢?/p>

渾身的骨頭都像被拆開重拼過,累得癱在看臺上直喘氣。風(fēng)一吹過,帶著青草和汗水的味道,

把腦子里那些灰黑色的影子吹得干干凈凈。"怎么樣,舒坦了吧?"李默扔過來一瓶冰水,

瓶身外壁的水珠濺在我胳膊上,涼得一激靈。我擰開瓶蓋灌了大半瓶,

打了個滿足的嗝:"確實舒坦。"晚上回到家,我先把桌上的筆記本塞進(jìn)抽屜,

又仔細(xì)推了推壓在上面的詞典,確認(rèn)它不會輕易被翻動。電腦也被我塞回包里,

連電源都沒接。洗漱完躺到床上,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屋里靜悄悄的?;蛟S李默說得對,

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覺,什么老鼠人、長走廊,明天醒來都該散了。眼皮越來越沉,

臨睡前最后閃過的,是女兒舉著畫的畫沖我笑的樣子。我又來到了這個無盡的門廊。

“該死……怎么又是這里?!蔽乙е赖土R一聲。兩側(cè)的門依舊排列得沒有盡頭,

木紋在昏暗中泛著冷硬的光,像無數(shù)雙沉默注視的眼睛。我站在原地,

指尖發(fā)顫——上次推開左側(cè)那扇門時,

老鼠人佝僂的背影、領(lǐng)口里鉆出的灰黑色毛發(fā)、還有長桌上那顆搏動的肉丸子,

此刻正像冰碴子一樣扎在太陽穴里。我盯著眼前的門,喉結(jié)滾了滾。左邊?還是右邊?

門廊里有種無形的力在拉扯,像有根細(xì)絲線纏在手腕上,輕輕往右邊拽。我咬了咬牙,

避開左側(cè)那扇讓我心悸的門,指尖搭上右邊的黃銅門把。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時,

我閉了閉眼,猛地推開。門后不是預(yù)想中的黑暗,而是一片漫無邊際的亮。

陽光像融化的金子淌下來,鋪在腳邊柔軟的苔蘚上,泛著濕漉漉的光。

頭頂是層層疊疊的藤蔓,紫的、藍(lán)的、粉的花瓣綴在其間,花瓣邊緣鑲著細(xì)碎的銀邊,

風(fēng)一吹就簌簌落下來,像撒了把星星。地上生著從沒見過的植物,葉片是半透明的翡翠色,

脈絡(luò)里仿佛有光在流動,偶爾會抖落幾滴晶瑩的露水,砸在草葉上。正看得出神時,

一抹流動的斑斕忽然擦過眼角——是蝴蝶。它們的翅膀像被揉碎的朝霞浸了蜜,

泛著暖融融的光,有的翅尖沾著的花瓣碎屑,

像不經(jīng)意蹭上的胭脂;有的停在半透明的葉片上,翅膀扇動的節(jié)奏輕緩得像呼吸,

帶起的光塵飄在空氣里,像被陽光曬化的細(xì)糖。連飛過的軌跡都彎彎繞繞,

像誰用指尖在風(fēng)里勾出的軟線。這些蝴蝶大小正好,大的展開像塊輕紗,小的才指甲蓋大,

總往跟前湊。翅膀上的花紋透著巧——斑點像碎鉆,長尾像絲帶,金粉落身上有點癢。

它們在花叢里飛,翅膀碰著像私語,風(fēng)都輕了,世界靜得只剩心跳,還有翅膀掠過時,

那點絲綢擦過皮膚似的響。我往前走了幾步,腳下的苔蘚軟得像踩在云朵上。

視線被一只蝴蝶勾住了——那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一只,翅膀是漸變的孔雀藍(lán),

邊緣鑲著一圈猩紅,尾端拖著三根細(xì)長的尾帶,尾帶上還墜著像眼睛一樣的斑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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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5 02:15: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