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默,一個專治變態(tài)的“變態(tài)醫(yī)生”。“砰!”實木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一個穿著限量版潮牌的年輕人被兩個黑衣保鏢架了進來,他掙扎著,脖子上青筋暴起,
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我桌上的那塊“院長辦公室”銅牌,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放開我!
你們這群蠢貨!它在叫我……你們聽見沒?它在叫我!”我靠在椅背上,沒動,
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這間診室與其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一個展覽館。四面墻壁上,
從天花板到地板,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牌子?!伴e人免進”,“禁止入內(nèi)”,
“非請勿入”,“機房重地”,“高壓危險”……材質(zhì)從黃銅,不銹鋼到亞克力,
字體從宋體,黑體到手寫的涂鴉,每一塊都帶著一種被禁錮,渴望被解放的氣息。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舊金屬和灰塵混合的味道,有點像老式圖書館,但更嗆人。
年輕人叫李文博,他老子是搞房地產(chǎn)的,富得流油。但這小子有個毛病——盜竊癖,
而且只偷各種場所的“閑人免進”提示牌。為了這事,他爹的臉都快被他丟盡了?!搬t(yī)生,
他們都說我有?。 崩钗牟┍槐gS按在沙發(fā)上,他終于放棄了掙扎,
但眼神里的狂熱絲毫未減,他指著我墻上的“戰(zhàn)利品”,呼吸急促,
“可我覺得……我覺得這些牌子在召喚我!它們不想待在那些無聊的地方,它們想跟我走!
”我從一堆牌子后面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他面前。他很高,即使坐著,
也比我矮不了多少。我能聞到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混雜著一絲因為激動而分泌的汗味。
我沒說話,只是伸手指了指我身后那面最壯觀的墻。墻的正中央,掛著一塊銹跡斑斑的鐵牌,
上面用紅漆寫著“軍事禁區(qū),擅入者死”,牌子上有兩個清晰的彈孔。“看見沒?
”我聲音不大,但在這間塞滿了“禁語”的屋子里,卻顯得異常清晰,“這些,
都是我的戰(zhàn)利品?!崩钗牟┑耐酌偷匾豢s。我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澳隳屈c段位,只配當我的學徒?!蔽翌D了頓,
享受著他臉上從狂熱到震驚再到迷茫的表情變化,然后緩緩拋出了我的“治療方案”。
“想出師嗎?”我指了指窗外,遠處市中心最高的摩天大樓上,
那塊巨型LED廣告牌正閃爍著絢爛的光芒,“先去把那玩意兒給我弄來。
”李文博的嘴巴張成了“O”型,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不,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世界。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不可思議,最后,那絲狂熱徹底被一種近乎崇拜的敬畏所取代。
他顫抖著嘴唇,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醫(yī)生……你才是我見過最變態(tài)的!
”第二章:偽君子的凝視“啪!”價值上萬的定制鋼筆被硬生生掰成了兩段。
墨水像一滴黑色的眼淚,濺在王圣杰一塵不染的意大利手工西褲上。他沒管,
眼睛死死地盯著墻上那臺80寸的液晶電視。屏幕上,
一個本地新聞節(jié)目正在播放對我的專題報道,標題刺眼——《城市怪醫(yī):是天才還是瘋子?
》。畫面里,我那間掛滿“閑人免進”牌子的診室被鏡頭一掃而過,
最后定格在我那張帶著一絲戲謔笑容的臉上?!昂喼笔呛[!
”王圣杰感覺一股火從胸口直沖天靈蓋,太陽穴的青筋一跳一跳地疼。他引以為傲的辦公室,
每一本書都按首字母排序,桌面光潔得能當鏡子,連空氣中都只有淡淡的書墨和檀香,
此刻卻被電視里那個離經(jīng)叛道的身影攪得烏煙瘴氣。一個年輕的男助手聞聲快步走了進來,
看到地上的鋼筆和王圣杰鐵青的臉色,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巴酢踅淌凇?/p>
”王圣杰沒有看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這種人,
就是我們這個行業(yè)的毒瘤!什么狗屁療法?嘩眾取寵!簡直就是個瘋子!
必須讓他滾出這個行業(yè)!”他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帶著淬了毒的怨恨。在他看來,
心理學是神圣而嚴謹?shù)目茖W,不容許任何形式的玷污,而我,就是那坨最惡心的污穢。
助手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地開了口:“可是……王教授,我私下了解過,
那個陳默……他的治愈率,據(jù)說是百分之百?!薄爸斡??”王圣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猛地轉(zhuǎn)過頭,眼神輕蔑得像是在看一只螻蟻,“那不過是和一群瘋子達成了共識而已!
你管那叫治愈?”他從桌上拿起一塊潔白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褲腿上的墨點,
動作優(yōu)雅,眼神卻愈發(fā)冰冷。“瘋子就該待在瘋?cè)嗽豪铮?/p>
而不是被另一個瘋子領著滿世界招搖撞騙。”他將手帕精準地扔進垃圾桶,
然后拿起桌上的內(nèi)部電話,撥通了電視臺臺長的號碼。電話接通的瞬間,
他臉上的猙獰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溫文爾雅,悲天憫人的學者腔調(diào)?!拔梗?/p>
劉臺長嗎?我是王圣杰……對,我剛看了你們關于那個怪醫(yī)的報道。
作為一個從業(yè)三十年的心理學工作者,我感到痛心疾首啊……我有責任和義務,站出來,
揭露這種行業(yè)騙子的真面目……”掛掉電話,他看著窗外繁華的都市,
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助手站在一旁,只覺得后背發(fā)涼。王圣杰端起桌上的咖啡,
輕輕抿了一口,鏡片后的眼睛里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第三章:輿論的屠刀第二天,風暴來襲。不是狂風,不是暴雨,
而是比那玩意兒厲害一萬倍的東西——輿論?!冻鞘谐繄蟆返念^版頭條,
一個觸目驚心的標題:《獨家揭秘:揭開“怪醫(yī)”陳默的畫皮——是心理治療還是教唆犯罪?
》。配圖是我那張在電視上被截取的笑臉,旁邊,是王圣杰一張義正辭嚴,
憂國憂民的學者照片。文章里,王圣杰用他那支比手術刀還鋒利的筆,
將我給李文博的“治療方案”描繪成了一場精心策劃,反社會的犯罪教唆。
“……讓一個有盜竊癖的病人去偷竊市中心最大的廣告牌,
這無異于遞給一個縱火犯一桶汽油!這不是治療,這是在人性的懸崖邊上,
又狠狠地推了一把!我們培養(yǎng)心理醫(yī)生,是為了拯救靈魂,而不是制造惡魔!”字字誅心。
如果說這篇文章只是前菜,那么當晚電視臺的訪談節(jié)目,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屠刀,
徑直朝我砍了過來。鎂光燈下,一個叫小雅的女孩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fā)上,
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她是我半年前的病人,有極其嚴重的社交恐懼癥,嚴重到不敢出門,
不敢和父母之外的任何人說話。我對她的治療方案很簡單:讓她在晚高峰時期,
去市中心最繁華的廣場上,模仿大猩猩走路,走一個來回。此刻,
主持人正用一種充滿同情和誘導的語氣,向她提問?!靶⊙牛覀冎?,
回憶起那段經(jīng)歷對你來說可能很痛苦?!迸鞒秩说穆曇魷厝岬孟褚粸┟藁?,
卻藏著無數(shù)根針,“陳醫(yī)生讓你去人最多的廣場上,模仿大猩猩走路,這是真的嗎?
你當時……是不是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和傷害?”攝像機給了小雅一個特寫,
她緊張得嘴唇都在發(fā)白,眼神躲閃著,不敢看鏡頭?!拔摇耶敃r是覺得很奇怪,
很害怕……”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顫抖,“所有人都看著我,
像看一個怪物……我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演播室里一片寂靜,只有她壓抑的呼吸聲。
女主持人立刻追問:“所以你當時非常痛苦,對嗎?”“……對?!毙⊙劈c了點頭,
但隨即又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困惑和掙扎,“但是……但是當我走完那一個來回,
回到家之后……我好像……我好像真的不那么怕人了……第二天,
我……我還主動下樓買了份早餐……”然而,她后面這段最關鍵的話,
被王圣杰在后續(xù)的專家點評中,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翱?,多么可怕的精神虐待!
”王圣杰坐在評論席上,對著鏡頭,一臉的痛心疾首,“我們都聽到了,病人親口承認,
她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這是典型的心靈創(chuàng)傷應激反應!陳默所謂的治療,
就是通過摧毀一個人的尊嚴和人格,來達到他所謂的效果!這不是治療,這是野蠻人的暴行!
”他停頓了一下,扶了扶金絲眼鏡,用一種救世主的口吻做出了最終審判:“我們的行業(yè),
絕不容許這種野蠻人的存在!”節(jié)目播出后,我的電話被打爆了。不是預約,是謾罵。
我的診所門口,被人用紅油漆噴上了“滾蛋”,“騙子”,“人渣”。輿論的屠刀,
已經(jīng)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第四章:眾叛親離世界崩塌的聲音,是什么樣的?不是巨響,
而是一連串密集,瑣碎的噪音。是樓下人群不知疲倦的咒罵聲,像潮水一樣拍打著我的窗戶。
“騙子!滾出去!”“人渣!還我女兒公道!”是手機震動的嗡嗡聲,
屏幕上閃爍著房東的名字,他發(fā)來的短信言辭激烈,要求我二十四小時內(nèi)搬走,
否則就叫警察。是電腦接收新郵件的提示音,“?!钡囊宦?,清脆得像喪鐘。
那是行業(yè)協(xié)會發(fā)來的官方通知,措辭冰冷,
告訴我將就“教唆犯罪”和“非人道治療”的指控,召開一場公開聽證會,
審判我的職業(yè)生涯。我坐在診室中央,周圍是我引以為傲的戰(zhàn)利品。
這些曾經(jīng)代表著反抗與征服的牌子,此刻卻像一塊塊墓碑,宣告著我的社會性死亡。
空氣里充滿了外賣盒子里剩飯的味道,我已經(jīng)兩天沒出過門了。就在這時,
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我接了。電話那頭,傳來李文博父親的聲音,
那個曾經(jīng)對我感恩戴德的地產(chǎn)大亨,此刻的語氣卻充滿了懦弱和虛偽的歉意?!瓣愥t(yī)生,
對不住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做賊一樣,“王教授……王教授是這個行業(yè)的權威,
我們……我們實在得罪不起。他已經(jīng)找過我們了?!蔽覜]說話,靜靜地聽著。
“你看……要不你就承認了吧?就說治療方法有些激進,道個歉……我們會給你一筆補償?shù)模?/p>
很大一筆錢,足夠你去國外生活了。”我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樣子,肥胖的手指緊張地搓著,
臉上堆著討好,可憐的笑。我終于開了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八裕蔽艺f,
“你們寧愿讓他繼續(xù)當一個偷牌子的變態(tài),也不愿意相信一個能治好他的變態(tài)?”電話那頭,
是長久的沉默。然后,“嘟”的一聲,他掛斷了。不是回答,是逃跑。我放下手機,
緩緩走到窗邊,撥開百葉窗的一角。樓下,抗議的人群舉著我的照片,照片上,
我的臉被畫上了一個大大的紅叉。他們看起來那么憤怒,那么正義,
仿佛我是什么十惡不赦的邪魔。陽光很刺眼,晃得我有些睜不開。我看著那一張張陌生,
扭曲的臉,感受著他們的唾沫星子和刻骨的恨意。一直以來,我以為我在凝視深淵。
直到此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一直身處深淵之中。我慢慢地放下百葉窗,房間重新陷入昏暗。
我臉上的最后一絲戲謔和玩味,也隨著光線一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冰冷。第五章:深淵的反擊外面是全世界的喧囂,我的診室里,
卻死一樣地安靜。我把自己關在這里,三天了。沒有憤怒,沒有咆哮,甚至沒有一句咒罵。
憤怒是弱者的武器,而我,從來不當弱者。我把王圣杰所有公開發(fā)表過的文章,
參加過的電視節(jié)目,訪談錄像,全部找了出來,一遍一遍地看。屏幕上,
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正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每一個用詞都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每一個表情都完美地詮釋著“德高望重”四個字。我按下了零點五倍速播放。
我盯著他的眼睛,他的嘴角,他扶眼鏡的動作,他放在桌上的雙手。第一遍,
我看到了他的傲慢。第二遍,我看到了他的虛偽。第三遍……我看到了他的恐懼。
那是一種隱藏在骨子里,對失序的極度恐懼。我按下了暫停鍵,
畫面定格在他義正辭嚴的臉上。我笑了,三天來,第一次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