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景琛的表情凝固了。那雙總是銳利如鷹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動搖。
“我父親?”他聲音低沉,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他找你說了什么?”
林薇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在商場上叱咤風云、永遠掌控局面的郁景琛,此刻竟流露出近乎脆弱的神情。她知道,自己觸到了他內心最深的禁區(qū):關于他母親早逝的真相。
“三個月前,你父親約我見面?!绷洲逼届o地敘述,觀察著郁景琛的每一個細微反應,“就在你出差去紐約的那周。”
郁景琛的眼神暗了下來:“繼續(xù)說。”
“他給了我一份文件。”林薇繼續(xù)說道,“關于你母親死亡的真相。交警部門的原始報告,而不是你一直看到的那份修改版。”
郁景琛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什么修改版?”
“那場車禍不是意外?!绷洲敝币曋难劬?,一字一句地說,“是你父親派人做的。因為你母親發(fā)現(xiàn)了他在海外的秘密賬戶和私生子,準備向紀委舉報?!?/p>
空氣仿佛凝固了。郁景琛的臉色變得煞白,他向后踉蹌了一步,靠在走廊的墻壁上。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但眼神已經出賣了他——潛意識里,他或許早就懷疑過這個真相。
林薇的心揪緊了。她從未見過郁景琛如此失態(tài)。那個永遠冷靜自持的男人,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他威脅我,”她輕聲說,“如果我不離開你,并且永遠保守這個秘密,他就會把真相告訴你。他說...這足以摧毀你?!?/p>
郁景琛猛地抬頭,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所以你選擇了離開?懷著我的孩子,獨自承受一切?”
“我有得選嗎?”林薇反問,聲音里帶著壓抑許久的委屈,“看著你被真相擊垮?還是讓你和你父親正面沖突,兩敗俱傷?”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而且,我不能冒險讓他傷害我們的孩子。你父親明確表示,如果我不配合,他有很多辦法讓這個孩子‘意外’流產?!?/p>
郁景琛的眼神驟然變得駭人:“他敢!”
“他當然敢?!绷洲笨嘈Γ斑B結發(fā)妻子都能下手的人,還有什么做不出來?”
長時間的沉默在走廊里蔓延。郁景琛似乎在進行激烈的內心斗爭,表情變幻莫測。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那個掌控一切的郁總又回來了,但眼中多了一些林薇從未見過的東西——一種冰冷的決絕。
“收拾東西,”他突然開口,“我?guī)汶x開這里。”
林薇警惕地看著他:“去哪里?回到你父親的眼皮底下嗎?”
“不。”郁景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去一個他絕對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我要你告訴我所有細節(jié)——每句話、每個字?!?/p>
他向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動作出乎意料地溫柔:“但在此之前,我們先去醫(yī)院做個全面檢查。為了孩子,也為了你?!?/p>
林薇猶豫了。理智告訴她不能輕易相信郁景琛,但直覺又說他此刻的關心是真實的。
更重要的是,她確實需要產檢。連日來的奔波和壓力讓她身體不適,她擔心影響胎兒健康。
“哪家醫(yī)院?”她謹慎地問。
“明德醫(yī)院,”郁景琛立即回答,“院長是我大學導師,絕對可靠。我父親的手伸不到那里?!?/p>
林薇審視著他的眼睛,最終點了點頭:“好。但我有條件——在醫(yī)院期間,你不能聯(lián)系任何人,包括周明。而且我要隨時可以離開的自由?!?/p>
郁景琛微微頷首:“成交?!?/p>
一小時后,林薇坐在明德醫(yī)院VIP診室的沙發(fā)上,看著郁景琛與一位銀發(fā)醫(yī)生低聲交談。那位被稱作“陳教授”的醫(yī)生不時點頭,看向林薇的目光溫和而專業(yè)。
“林女士,請隨我來做檢查。”陳教授微笑著說,“郁先生可以在休息室等候?!?/p>
郁景琛似乎想反對,但在林薇堅定的目光下,最終點了點頭。
一系列檢查進行了將近兩小時。當林薇回到診室時,看到郁景琛站在窗前,背影顯得有些緊繃。
聽到開門聲,他立即轉身,目光第一時間落在她身上:“一切順利嗎?”
陳教授笑著跟進來說:“母子平安。胎兒大約14周,發(fā)育指標都很正常。只是林女士有些貧血和過度疲勞,需要好好休息和補充營養(yǎng)?!?/p>
郁景琛明顯松了口氣,但很快又皺起眉頭:“貧血嚴重嗎?對胎兒有什么影響?”
“不算太嚴重,但需要重視?!标惤淌谕屏送蒲坨R,“我開一些孕婦可用的補鐵劑和維生素,最重要的是要多休息,避免壓力和勞累?!?/p>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郁景琛一眼:“郁先生,孕期的情緒穩(wěn)定對胎兒發(fā)育至關重要。請務必為林女士創(chuàng)造一個安心舒適的環(huán)境?!?/p>
郁景琛鄭重地點頭:“我會的?!?/p>
拿完藥后,郁景琛帶著林薇從醫(yī)院的特殊通道離開,避開了所有可能的目光。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已經等在出口處,司機是個面生的年輕人。
“這是小李,絕對可靠?!庇艟拌『喍痰亟榻B,“他會帶我們去安全的地方?!?/p>
車駛出市區(qū),上了高速。林薇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風景,忍不住問:“我們要去哪里?”
“我在濱海有套別墅,幾乎沒人知道?!庇艟拌』卮?,“連我父親都不清楚那處的存在。”
他側頭看向林薇,眼神復雜:“現(xiàn)在,告訴我所有細節(jié)。我父親什么時候找你的?說了什么?給了你什么文件?”
林薇深吸一口氣,開始回憶那個改變一切的下午。
“那是三個月前的周二,你剛去紐約的第二天。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說是你父親的秘書,要求立即見面...”
她詳細描述了見面的每個細節(jié):那家隱秘的茶室包廂,郁父冷靜到冷酷的表情,那份泛黃的交通事故報告復印件,以及那句赤裸裸的威脅:“如果你不離開景琛,我就會告訴他真相。你知道那會對他造成什么影響——他崇拜了三十年的父親,實際上是殺害他母親的兇手?!?/p>
郁景琛聽著,臉色越來越沉。當林薇說完時,他的眼中已經結滿了冰霜。
“那份文件,”他聲音沙啞,“你還留著嗎?”
林薇搖搖頭:“你父親當場收回了。但他給我看了足夠多的內容,包括肇事司機的證詞和銀行轉賬記錄...”
她突然停住了,因為郁景琛的表情變得異??膳?。
“那個司機,”他緩緩地說,“是不是叫張建軍?”
林薇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郁景琛沒有立即回答。他望向車窗外飛速后退的風景,側臉線條緊繃。
“因為三個月前,”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張建軍出獄了。我派人找過他,但他失蹤了。”
他轉回頭,眼中閃爍著令人不安的光芒:“現(xiàn)在我明白了。他不是失蹤,是被我父親再次‘處理’掉了?!?/p>
林薇感到一陣寒意:“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郁景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父親不僅殺了我的母親,還在繼續(xù)掩蓋真相,甚至不惜威脅你和我未出生的孩子?!?/p>
他輕輕握住林薇的手,動作溫柔但眼神堅定:“但現(xiàn)在他犯了最大的錯誤——低估了我保護自己家人的決心?!?/p>
車駛下高速,轉入一條沿海公路。蔚藍的大海在陽光下閃爍,遠處一棟白色別墅依山面海,宛如世外桃源。
但林薇心中沒有絲毫放松。她看著郁景琛堅毅的側臉,知道這場風波遠未結束。
相反,它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