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必安捧著那把鬼瓜子,像是捧著一團燒紅的烙鐵,白慘慘的臉上硬是憋出幾分血色。范無救的效率倒是高,轉(zhuǎn)眼就領(lǐng)來兩具光溜溜、擦得锃亮的骷髏兵,指關(guān)節(jié)咔咔作響地站在我王座后頭,空洞的眼眶對著我。
“輕點按,專業(yè)點,懂不懂?”我往后一靠,冰涼的手指骨搭上我魂體肩膀,力道居然還不錯。
謝必安終于把瓜子小心放進袖子里,苦著臉:“大人,那三七分的合同……”
“擬!照我說的擬!”我瞇著眼享受骷髏按摩,“再加一條,凡經(jīng)我收費站……咳,凡經(jīng)陰陽交界處進入地府的魂靈,需額外繳納百分之十的‘蝦爸爸引導(dǎo)服務(wù)費’!”
謝必安一個趔趄,差點把判官筆捅進自己鼻孔里。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還夾雜著幾聲呵斥。一個鬼卒連滾爬跑地沖進來:“報——!閻君大人!不好了!修羅道……修羅道的人打上門來了!”
我眼睛都沒睜:“來了幾個?帶禮物沒?”
鬼卒一愣:“???來了……來了十幾個修羅將,兇神惡煞,說要我們交出兇徒,交出本命火,否則就踏平森羅殿!”
“才十幾個?”我撇撇嘴,“瞧他們那點出息。老范,你去,告訴他們,想談,讓她們族長自己來。想打,老子陪他們練練,正好新官上任三把火,缺幾個沙包。”
范無救悶哼一聲,拎著那根粗大的鎖魂鏈就往外走。殿外很快傳來砰砰乓乓的悶響,以及修羅戰(zhàn)士驚怒的吼叫,期間夾雜著范無救偶爾一聲“嘿”、“噫”的發(fā)力聲。
不到一炷香,范無救回來了,鎖魂鏈上串螞蚱一樣串著十幾個鼻青臉腫、魔氣潰散的修羅將,往大殿中間一扔。
“搞定?!彼院喴赓W。
我揮揮手,讓骷髏兵停下按摩,走到那群修羅將面前,蹲下身,從懷里掏出那縷跳動的修羅火,在他們眼前晃了晃:“想要?”
領(lǐng)頭的修羅將掙扎著抬頭,眼神里全是憤怒和驚懼:“你……你到底想怎樣!”
“簡單?!蔽疫肿煲恍?,“第一,道歉。你們的人企圖色誘本官,嚴重傷害了我純潔的心靈。第二,賠償。精神損失費,誤工費,勞務(wù)費……算了,湊個整,一千萬冥幣,或者等值的功法秘籍、天材地寶都行。第三,讓你們族長親自來簽互不侵犯條約,順便聊聊雙邊貿(mào)易問題?!?/p>
那修羅將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你這是敲詐!”
“哎!怎么說話呢!”我臉一板,“這叫維護陰陽兩界和平穩(wěn)定的必要支出!給不給?不給也行,”我掂了掂手里的火苗,“這玩意看著挺補,我正好當(dāng)宵夜吃了?!?/p>
“給!我們給!”那修羅將差點嚇尿,忙不迭地吼出來。
“早這么痛快不就完了?”我把火苗收回懷里,“滾吧。錢貨送到,火自然還你們。老謝,送客……算了,扔出去吧。”
謝必安指揮著鬼卒把這串修羅將拖走了。
我心情大好,背著手在大殿里溜達,走到那堆積如山的公文前,隨手拿起最上面一本。
是那個東村李老漢告王婆偷雞的案子,卷宗厚度能砸死鬼。
我翻了翻,越看越頭疼。這都什么雞毛蒜皮!
我拿起那方重得要死的閻王大印,掂量了一下,懶得用魂力激發(fā),直接把它當(dāng)成板磚,砰一聲砸在那卷宗上。
“判了!雞毛蒜皮,浪費司法資源!李老漢誣告,罰掃黃泉路一個月!王婆……看著就不像好人,罰她去幫孟婆掰蒜!”
旁邊記錄的判官手一抖,墨汁滴了一攤:“大、大人!這……這不合律法……”
“老子就是律法!”我一瞪眼,“以后這種破事別往上遞!再遞你自己去掃黃泉路!”
判官噤若寒蟬。
我又拿起張屠戶的案子,看了看,同樣大印一蓋:“殺生是業(yè),行善是功。功過相抵,投胎去吧,下輩子讓他當(dāng)個素食主義者體驗一下?!?/p>
最后我走到那寒玉棺旁。我的身體安靜地躺在里面,面色紅潤——估計是陰氣凍的,看著跟睡著了似的。
“哥們兒,再躺會兒,”我拍了拍棺材板,“等老子把這攤子事理順了,撈夠了……呃,積累了足夠的陰德,就讓你活過來?!?/p>
處理完這幾件“大事”,我打了個哈欠。當(dāng)領(lǐng)導(dǎo)也挺累。
“那誰,”我指著一個看起來機靈點的鬼判,“去,給本官編個‘地府新規(guī)操作手冊’,要圖文并茂,簡單易懂,下發(fā)各級陰差鬼官學(xué)習(xí)考核!三天后統(tǒng)一閉卷考試,不及格的去畜生道實習(xí)!”
鬼判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我又看向謝必安:“老謝,孟婆湯加盟的事問了沒?”
謝必安嘴唇哆嗦著:“問……問了,孟婆說她的湯是祖?zhèn)髅胤?,不外傳……她還說,讓您……讓您沒事別去她那兒搗亂……”
“嘿!這老太太!”我不樂意了,“給她臉了!告訴她,要么技術(shù)入股,要么老子就在她奈何橋頭開個‘蝦仁爸爸奶茶店’,主打‘忘情水’、‘孟婆湯平替’,卷死她!”
謝必安:“……”
安排完一切,我重新癱回王座,兩具骷髏兵繼續(xù)咔咔地給我按摩。
我翹著二郎腿,看著下面鬼影幢幢、忙碌異常的森羅殿,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范無救操練新抓來的修羅俘虜?shù)暮艉嚷暎瑵M意地嗑起了第二把鬼瓜子。
這閻王當(dāng)?shù)模絹碓接凶涛读恕?/p>
就是這王座,還是硌得慌。
“那誰,再去給我找個天鵝絨的墊子來,要厚的!”
那兩具骷髏兵的按摩技術(shù)居然真他娘的專業(yè),指骨咔咔幾下,我魂體里那點因為突然暴富(權(quán))而產(chǎn)生的脹痛感就消下去不少。就是骨架太硬,硌得慌。
“墊子呢?天鵝絨的!”我瞇著眼嚷嚷。
一個小鬼判哆哆嗦嗦抱來一個看起來像是從哪個倒霉王爺棺材里扒出來的暗紅色絨墊,給我塞到身后。嗯,舒服多了。
我正琢磨著是再嗑會兒瓜子還是去視察一下“蝦爸爸引導(dǎo)服務(wù)費”的征收情況,謝必安就飄了過來,臉色比死了三天還難看。
“大人……”他聲音發(fā)虛,“判官們……集體鬧情緒了?!?/p>
“鬧什么情緒?工資沒發(fā)?”我換了個更舒服的癱姿。
“不是……是您頒布的新規(guī),還有……考試。”謝必安都快哭出來了,“他們說自古沒有這樣的律法,何況閉卷考試……有幾位老判官已經(jīng)氣得魂體不穩(wěn),說要聯(lián)名上奏……上奏東岳大帝,彈劾您!”
“彈劾我?”我樂了,把瓜子皮一吐,“告訴他們,盡管去!看東岳大帝管不管我這‘臨時工’!再告訴他們,考試范圍增加一章,《論如何高效收取服務(wù)費》,占比百分之三十!誰不及格,老子送他去修羅道當(dāng)交換生!”
謝必安腳下一軟,差點給我行個大禮,哭喪著臉又飄走了。
沒清凈一會兒,范無救又咚咚咚地走過來,身上還帶著股沒散盡的修羅魔氣。
“大人,按您吩咐,那十幾個修羅將扒干凈了,值錢玩意都在這?!彼f過來一個乾坤袋,沉甸甸的,“怎么處理?”
我接過來掂了掂,神識往里一探——好家伙,魔兵魔甲、靈石藥材,閃閃發(fā)光。
“充公!不對,充老子私庫!”我大手一揮,“那幫修羅將呢?”
“按您說的,扔去修奈何橋了?!狈稛o救悶聲道,“就是他們抱怨工具不好,效率太低?!?/p>
“事兒還不少!”我眼珠一轉(zhuǎn),“去,把咱們地府庫存那些報廢的刀槍劍戟都給他們送去當(dāng)工具!再告訴他們,修橋也是修行,干得好,老子可以考慮給他們評個‘地府優(yōu)秀外來務(wù)工鬼員’,發(fā)獎金!”
范無救的黑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憋了回去,轉(zhuǎn)身執(zhí)行命令去了。
我美滋滋地把乾坤袋塞進懷里,感覺閻王這職業(yè)前途一片光明。
正當(dāng)我琢磨著是先去私庫數(shù)錢還是去奈何橋監(jiān)工時,懷里那本人皮冊子《陰陽批發(fā):從入門到入土》突然微微發(fā)燙。
嗯?這玩意好久沒動靜了。
我掏出來,冊子無風(fēng)自動,嘩啦啦翻到某一頁。上面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現(xiàn)出幾行血紅色的鬼畫符。
【緊急供貨清單: 商品:孟婆湯原漿(三桶) 需求方:陽間,黑山娛樂城 交割地點:陰陽交界處,土地廟舊址 備注:加急!加錢!要求顏值高的小鬼配送!】
我:“……”
黑山娛樂城?這名字怎么聽著有點耳熟?陽間現(xiàn)在都這么野了嗎?直接下單買孟婆湯原漿?還指定要顏值高的小鬼?
這他媽是哪個癟犢子開的店?!
而且這交割地點……土地廟舊址?那是老子發(fā)家……呸,那是老子倒大霉的地方!
我盯著那“加錢”兩個字,眼睛瞇了起來。
風(fēng)險很大。
但利潤……可能更大。
而且,能看看陽間現(xiàn)在啥樣了。順便……看看我那身體臭沒臭。
我心癢難耐。
“老謝!老范!”我吼了一嗓子。
黑白無常瞬間出現(xiàn)。
我把冊子往他們面前一遞:“看看!大生意!”
兩人湊過來一看,臉都綠了。
“大人!不可!”謝必安尖叫,“私販孟婆湯乃地府重罪!何況是賣去陽間!這這這……”
“怕什么!”我大手一揮,“老子現(xiàn)在是閻王!我說合法就合法!這叫開拓陰陽兩界貿(mào)易新渠道!促進GDP增長!懂不懂?”
范無救皺眉:“風(fēng)險過高。陽間水渾,恐有詐?!?/p>
“有詐?”我獰笑一聲,“老子就是最大的詐!去,給老子準備三桶湯……兌點水,濃度搞低點,別真讓人喝了就把前世忘光了,那不成一次性買賣了?要讓他們喝了還想喝,形成依賴!咱們搞可持續(xù)發(fā)展!”
黑白無常目瞪口呆。
“再給我挑幾個長得俊的男鬼女鬼,要那種死了沒多久,皮膚還水靈的!換上……呃,換上身帥氣的制服!咱們地府配送,也要講究門面!”
“大人……”謝必安還想勸。
“執(zhí)行命令!”我一瞪眼,“再嗶嗶讓你去配送!”
謝必安把話咽了回去。
很快,三桶兌了水的孟婆湯和八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確實皮相不錯的新鬼準備就緒。我給自個兒變了身黑西裝,墨鏡一戴,誰都不愛。
“出發(fā)!”我小手一揮,揣起“坑爹”短劍,意氣風(fēng)發(fā)。
再臨陰陽交界處,看著那熟悉的灰霧,我那歪歪扭扭的“蝦仁爸爸故居”骨頭亭子,居然有點親切。
土地廟舊址那破地方,還是那么荒涼。
我們等了一會兒,霧氣一陣波動,走出來兩個人。一個穿著花襯衫,戴著大金鏈子,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另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拿著個平板電腦,像個秘書。
花襯衫看到我們這陣仗,特別是那八個水靈俊俏的男女鬼,眼睛一亮:“喲呵!地府現(xiàn)在服務(wù)這么到位了?哥們兒夠意思!”他說的是一口東北腔。
我上前一步,墨鏡往下拉了拉:“貨帶來了,錢呢?”
金絲眼鏡操作著平板:“掃碼支付是吧?支持冥通寶還是天地銀行?匯率按多少?”
我:“……現(xiàn)金!只要現(xiàn)金!冥幣!舊版!帶玉皇大帝頭像的那種!”
花襯衫嘖了一聲:“現(xiàn)在誰還帶現(xiàn)金啊……土鱉?!辈贿^他還是示意秘書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
我接過,神識一掃,數(shù)目沒錯。
“驗貨?!被ㄒr衫示意。
一個小鬼打開一個桶蓋,一股淡淡的、帶著點憂傷的香氣飄出。
花襯衫用手指蘸了點,放進嘴里咂摸一下,點點頭:“嗯,是這味兒,兌水了吧?不過夠用了。兄弟們就愛這口,喝了迷迷糊糊,啥煩惱都沒了,比嗑藥強,還合法!”
我心頭一動:“你們那黑山娛樂城……干啥的?”
“啥都干!”花襯衫得意道,“酒吧,KTV,洗浴,**……一條龍!老板賊牛逼!姓張,道上都叫張三爺!以后有啥好貨,直接聯(lián)系!特別是這種俊小鬼,多來點,客人們喜歡!”他淫笑著瞄了一眼我身后那幾個瑟瑟發(fā)抖的俊鬼。
張三爺?
我腦子里轟隆一聲!
張大炮???我那個在陽間的死對頭!開殯儀館搶我生意,還總舉報我封建迷信的那個王八蛋!他什么時候開了這么個娛樂城?還他媽做起這種買賣了?!
我強壓下心頭震驚和怒火,不動聲色:“行,有貨再聯(lián)系?!?/p>
交易完成,花襯衫帶著兌水孟婆湯和一步三回頭的眼神走了。
我站在原地,捏著那沓冥幣,心里翻江倒海。
張大炮那孫子,不僅在陽間混得風(fēng)生水起,手都伸到陰間來了?還他媽點名要孟婆湯?他想干嘛?
而且……我的身體呢?我記得我肉身就在自己店里??!張大炮知道我沒了嗎?他會不會……
一個極其不妙的念頭竄進我腦子。
我猛地抓住謝必安:“老謝!快!給我查查陽間我現(xiàn)在那家店怎么樣了!”
謝必安不明所以,但還是掏出一面古樸的銅鏡,嘴里念念有詞,鏡面水波蕩漾,浮現(xiàn)出景象——
我那熟悉的出馬仙小店,招牌居然換了!
嶄新的招牌上寫著:“張氏風(fēng)水殯葬一條龍(原蝦仙師門店)”,旁邊還貼著大紅紙:“隆重開業(yè),八折優(yōu)惠!”
店里,張大炮那孫子正腆著肚子,拿著我的拂塵,對一個哭哭啼啼的大媽吹牛逼:“大姐放心!蝦仁那小子水平不行,遭天譴了!以后這事兒找我張大師,保證給你辦得明明白白!”
我眼前一黑,差點氣炸了!
“我艸你大爺?shù)膹埓笈冢「彝汤献拥牡?!還咒老子遭天譴!”
等等!
我的身體呢?!
我搶過銅鏡,拼命想看清后院臥室的情況,卻被一層模糊的力量擋住了。
“怎么回事?”我急吼吼地問謝必安。
謝必安臉色發(fā)白:“大人……您的陽身……似乎被一種極強的愿力或咒法籠罩,隔絕了探查……可能……可能與侵占您店鋪之人有關(guān)……”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
張大炮那癟犢子,不僅搶了我的店,還可能對我的身體動了手腳?!
一股冰寒的怒火瞬間沖垮了我的理智。
“范無救!”
“在!”
“點兵!把還能打的鬼將陰兵都給我叫上!”
“謝必安!”
“卑……卑職在!”
“給老子查清楚黑山娛樂城和張大炮的所有底細!特別是他和陰間誰做的買賣!”
“其余人!”我看向那八個俊鬼和押送的小鬼,“都給老子抄家伙!”
我一把扯掉墨鏡和西裝,露出里面的閻王袍(雖然穿得歪歪扭扭),抽出“坑爹”短劍,指向陽間方向,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p>
“跟老子打回陽間!剁了張大炮!搶回我的店!救老子的身體!”
“媽的,老子才不管什么閻王不閻王!動我蝦仁的棺材本,老子讓他連鬼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