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緩緩覆蓋住趙王府的飛檐翹角。楊康坐在書房的窗前,指尖捻著一枚剛從海棠樹上摘下的青果,果皮的澀味透過指尖傳來,讓他混沌的思緒清醒了幾分。
案上的青銅燈盞里,燈花噼啪爆了一聲,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忽明忽暗。
“先天初期……” 他低聲呢喃,掌心騰起一縷淡淡的白氣,那是內(nèi)力在皮膚表面流轉的跡象。這道氣勁看似微弱,卻能輕易洞穿三寸厚的木板 —— 這便是先天境界與后天境界的天壤之別。
七年來如履薄冰的隱忍,終于在今日有了回報。他清楚記得系統(tǒng)面板上閃過的信息:整個大宋江湖,能達到先天境界的不過五絕而已。就連那個號稱 “鐵掌水上漂” 的裘千仞,也還在后天巔峰徘徊。這意味著,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有了與江湖頂尖高手分庭抗禮的資本。
安全感像溫水般漫過心頭,卻沒有帶來預想中的松弛。反而有更洶涌的野心在胸腔里翻涌 —— 既然已經(jīng)站到了這個高度,為何還要受制于他人?
“康兒,還沒睡?” 丘處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夜行后的風塵氣。
楊康揚聲道:“師父進來吧,我正好有事想請教?!?/p>
門被推開,丘處機解下腰間的長劍,劍穗上還沾著城外的露水。他剛從終南山趕回,全真教的要務讓他這幾日往返奔波,眼下眉宇間還帶著疲憊。
“何事如此鄭重?” 丘處機落座時,瞥見楊康案上攤著的羊皮地圖,上面用朱砂圈著金國的幾座重鎮(zhèn)。
楊康將青果放在案上,指尖點向地圖上的中都城:“師父可知,如今大金境內(nèi),有多少漢人百姓死于苛政?”
丘處機皺眉:“金狗殘暴,早已天怒人怨??蛇@與你我何干?我們只需……”
“與我有關?!?楊康打斷他的話,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些人,是我的同胞?!?/p>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指尖沿著黃河的走向劃過:“五絕雖強,卻只知爭奪《九陰真經(jīng)》;大宋朝廷腐朽,連徽欽二帝都能棄之不顧,又怎會在乎百姓死活?師父覺得,這樣的天下,還要讓它繼續(xù)下去嗎?”
丘處機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看著眼前這個十歲少年,忽然覺得有些陌生。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此刻正燃燒著熊熊烈火,那不是少年人的沖動,而是深思熟慮后的決絕。
“你想做什么?” 丘處機的聲音低沉下來,握住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打敗大金?!?楊康的指尖重重敲在中都城的位置,“但不是現(xiàn)在。”
他轉身看向丘處機,目光銳利如刀:“我要借全真教的勢力?!?/p>
丘處機猛地抬頭:“你說什么?”
“終南山弟子遍布天下,不乏智勇雙全之輩?!?楊康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事,“讓他們滲入大金的軍政、農(nóng)商、市井,像種子一樣潛伏下去。十年,二十年,等到時機成熟……”
他沒有說下去,但丘處機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像一把藏在錦緞下的利刃,一旦出鞘,便會攪動天下風云。
“胡鬧!” 丘處機拍案而起,茶杯里的水濺出大半,“全真教乃玄門正宗,豈能干此打敗朝綱之事?”
“玄門正宗?” 楊康冷笑一聲,走到窗前,望著遠處宮墻的剪影,“師父可知,上個月燕京大旱,金人開倉放糧,卻只給契丹人、女真人發(fā)糧,漢人百姓只能跪在泥地里啃樹皮?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此刻正在哪里?”
丘處機語塞。他知道楊康說的是實話,這些年行走江湖,他見了太多漢人百姓的苦難,卻始終無力改變。
“我不是要讓全真教刀兵相向。” 楊康的聲音緩和了些,“只是安插些人手,在稅吏里安個記賬的,在軍營里放個牧馬的,在商鋪里留個掌柜的。他們不用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只需傳遞消息,潛移默化地影響政策……”
他轉身看向丘處機,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師父您想,若是大金的稅吏開始對漢人手下留情,若是大金的將軍不愿再屠戮百姓,若是大金的商鋪里漢人能與女真人平等交易…… 久而久之,這座看似堅固的大廈,會不會從內(nèi)部腐朽?”
丘處機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計劃雖然大膽,卻并非毫無可行之處。全真教這些年廣收門徒,確實有不少弟子懷才不遇,渴望建功立業(yè)。
“更何況,” 楊康的聲音帶著一絲誘惑,“大金覆滅后,難道要讓大宋朝廷重新統(tǒng)治這片土地?那些文官只會空談誤國,武將只顧擁兵自重,百姓的日子只會比現(xiàn)在更苦?!?/p>
他走到丘處機面前,仰起頭,眼中閃爍著睥睨天下的野心:“不如,由我來做這個皇帝?!?/p>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書房里炸響。丘處機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仿佛第一次認識他。那個還在海棠樹下練拳的孩童,如今已經(jīng)長成了能吞吐天下的蛟龍。
“你可知當皇帝意味著什么?” 丘處機的聲音帶著顫抖。
“意味著責任?!?楊康的回答擲地有聲,“意味著不會再有漢人被隨意屠戮,意味著苛政會被廢除,意味著…… 天下人能過上安穩(wěn)日子。”
他的目光掃過案上的羊皮地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二十年后的景象:黃河兩岸稻浪翻滾,江南水鄉(xiāng)商船云集,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再也不用對著金人的彎刀下跪。
丘處機看著他眼中的憧憬,心中的壁壘漸漸松動。這些年他游歷四方,見過太多的苦難,也早已對腐朽的大宋朝廷失望透頂?;蛟S,這個瘋狂的計劃,真的能帶來不一樣的未來。
“此事需從長計議?!?丘處機緩緩坐下,聲音里帶著疲憊,卻也多了幾分松動,“我要與掌門師兄商議?!?/p>
楊康知道,這已經(jīng)是丘處機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他微微一笑,端起茶壺給丘處機續(xù)上茶水:“師父放心,我有的是耐心?!?/p>
夜色漸深,書房里的燈火卻依舊明亮。師徒二人對著地圖,低聲交談著,時而爭執(zhí),時而沉思。窗外的海棠樹靜靜佇立,仿佛在傾聽這個足以改變天下命運的秘密。
當丘處機離開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他的背影比來時佝僂了些,卻又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楊康站在門口,望著他消失在回廊盡頭,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第一步,終于踏出去了。
他轉身回房,案上的羊皮地圖依舊攤開著,上面的朱砂印記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他知道,這條路注定布滿荊棘,會有流血,會有犧牲,甚至可能會身敗名裂。
但他別無選擇。
掌心的白氣再次騰起,比昨夜更加精純。先天境界帶來的不僅是力量,更是掌控自己命運的底氣。他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個尚帶稚氣的少年,眼中卻映出了江山萬里。
“等著吧。” 他對著鏡中的自己輕聲說,“這天下,終將易主。”
銅鏡里的少年,嘴角揚起一抹與年齡不符的笑容,那笑容里有野心,有決絕,還有一絲對未來的憧憬。窗外的海棠樹,在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為這個即將攪動天下的少年,送上無聲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