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內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白凝冰壓抑不住的嗚咽和瓷片偶爾滾落的細碎聲響。
王騰還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看著地上狼狽不堪、臉頰腫得老高的白凝冰,又看看神色冰冷如霜的徐墨,巨大的沖擊讓他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地上的白凝冰似乎從劇痛和眩暈中稍微緩過一口氣。
極致的羞辱和疼痛瞬間化為滔天的怨毒,她猛地抬起頭,那張沾滿湯汁油污、印著清晰紫紅掌印的臉扭曲猙獰,死死瞪著徐墨,用盡全身力氣尖聲嚎叫起來,聲音嘶啞破音:
“徐墨!你這個下賤的畜生!你敢打我?!你等著!我一定告訴我大姨!讓白家打斷你的胳膊!我要你跪在白家大門口給我磕頭認錯!我要你生不如死!!”
她的尖叫如同刮擦玻璃般刺耳,在死寂的包間里回蕩,充滿了歇斯底里的瘋狂。
王騰原本還處于巨大的震驚和混亂中,被這刺耳的尖叫一激,又聽到她竟然還敢如此惡毒地辱罵威脅徐墨,一股邪火“噌”地直沖天靈蓋!
他媽的,這女人是嫌剛才那一巴掌不夠狠嗎?!
幾乎在徐墨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王騰“唰”地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臉上的震驚和茫然瞬間被暴怒取代,眼神兇狠得像是要吃人!
“白凝冰!我操你大爺?。 ?/p>
王騰怒吼一聲,兩步就跨到白凝冰跟前,沒有絲毫猶豫,抬腳對著她蜷縮在地上的肚子就狠狠踹了過去!
“砰!砰!”
勢大力沉的兩腳,又快又狠!
白凝冰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變成了痛苦的悶哼和干嘔,身體像蝦米一樣弓了起來,臉色瞬間由紅腫轉為慘白。
“誰他媽給你臉了?!敢跟我兄弟這么說話?!???!”王騰邊踹邊破口大罵,額頭青筋暴起。
“白家?白家算個屁!敢動我墨哥一下試試?!老子第一個帶人掀了你白家的房頂!操!”
他是真怒了。
徐墨是他認定的鐵哥們兒,以前徐墨隱忍,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礙于徐墨自己的意愿不好插手。
現在徐墨終于不再忍了,以如此雷霆手段反擊,他王騰豈能看著兄弟被這賤人威脅?!
管他什么白家小姐,打了再說!
兄弟的面子,他王騰豁出去也要撐!
徐墨站在一旁,看著王騰為了自己毫不猶豫地對白凝冰拳打腳踢,聽著他口中那毫不掩飾的維護和兇狠的威脅,心頭那股因白凝冰而起的冰冷戾氣,被一絲暖流悄然化開。
這個咋咋呼呼、看似紈绔的王騰,這份在關鍵時刻毫不猶豫站出來的兄弟情義,在這扭曲冰冷的世界里,顯得彌足珍貴。
眼看王騰踹得差不多了,再踹下去怕真要出事,徐墨才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王騰的胳膊。
“小騰,行了?!毙炷穆曇粢琅f平淡,但少了些之前的徹骨冰寒。
“別讓這種垃圾臟了你的鞋,也壞了我們的心情。走吧?!?/p>
王騰被徐墨一拉,胸口的怒氣才稍稍平復,喘著粗氣,狠狠瞪了地上蜷縮抽搐、連嗚咽都發(fā)不出的白凝冰一眼,啐了一口:“媽的,晦氣!”
徐墨松開王騰,目光冰冷地垂落,俯視著地上如同爛泥般的白凝冰。
緩緩蹲下身,動作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白凝冰感受到陰影籠罩,驚恐地睜開腫脹的眼睛,對上徐墨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眸子,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徐墨伸出手,沒有打她,只是用指背,帶著十足的侮辱意味,輕輕拍了拍她紅腫滾燙、印著掌印的臉頰。
那動作,像是在拍打一件劣質的物品。
“回去告訴你大姨白花蓮,”徐墨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鉆進白凝冰的耳朵里,“就說,是我徐墨打的你。讓她來打斷我的胳膊試試?!?/p>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絕對掌控感的弧度。
“你不會不知道,現在的徐家,是誰在掌權吧?”
“以前我不動你們,是我還顧念著那點微薄得可笑的血緣親情。”
徐墨微微湊近,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宣告終結的冷酷:“現在,我不惦記了?!?/p>
“你猜?!?/p>
徐墨的指背最后在她腫起的臉頰上用力按了一下,換來白凝冰一聲壓抑的痛哼。
“我會做些什么?”
說完,徐墨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玷污。
站起身,撣了撣褲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對王騰道:“走了?!?/p>
王騰狠狠瞪了白凝冰最后一眼,跟著徐墨,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這間一片狼藉、彌漫著恐懼和餿臭氣息的包間。
推開靜園厚重的大門,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
王騰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要把剛才的晦氣都吐出來。
他走到徐墨身邊,臉上重新掛上那種熟悉的、帶著點混不吝的笑容,只是眼底深處還殘留著一絲未消的怒氣和后怕。
“墨哥?!蓖躜v掏出車鑰匙。
“這破地方真他媽晦氣!走,還是去老地方吧?清凈,舒坦!”
徐墨看著王騰努力恢復輕松的樣子,眼底那絲暖意更深了些。
他點了點頭,聲音也緩和了不少:“嗯,走吧。”
“得嘞!”
王騰立刻來了精神,一邊走向自己的跑車,一邊忍不住又吐槽。
“媽的,今天真是晦氣到家了!要不是那個信球女的在那兒礙眼,我根本不會選這破地方!渾身不得勁兒!”
徐墨拉開車門,坐進帕加尼的駕駛座,聞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引擎發(fā)出低沉有力的咆哮。
“好了,不提她了?!毙炷穆曇敉高^車窗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
“影響胃口。走吧。”
兩輛頂級超跑一前一后,引擎轟鳴著,如同兩道流光,迅速駛離了靜園。
王騰口中的“老地方”,是他們大一剛認識那會兒經常光顧的一家路邊燒烤攤,就在魔都大學后街一個不起眼的巷子口。名字很樸實,就叫“老劉燒烤”。
車子開到附近,找了地方停好。
環(huán)境已經和幾年前大不相同,后街也翻新過,但“老劉燒烤”那個熟悉的、被油煙熏得有些發(fā)黑的招牌還在。
正是傍晚時分,燒烤攤已經開始上人,煙火氣十足。
簡易的塑料桌椅擺在外面,烤爐里炭火通紅,羊肉串、雞翅、腰子在鐵架上滋滋作響,油脂滴落帶起陣陣青煙和誘人的焦香。
孜然、辣椒面混合著炭火的味道,市井而鮮活。
老板老劉是個五十多歲、身材微胖、嗓門洪亮的漢子,正熟練地翻烤著肉串。
看到王騰那輛扎眼的黃色蘭博基尼和徐墨的帕加尼停在巷口,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從車上下來的王騰,臉上立刻堆起了熱情又帶著點市儈的笑容。
“哎喲!小王總?!”老劉嗓門洪亮,帶著驚喜。
“稀客稀客??!可有日子沒見著您了!這位是……”
老劉的目光落在徐墨身上,驚艷之色一閃而過,隨即有些遲疑。
徐墨的變化太大了,氣質更是天壤之別。
“劉叔!生意興隆啊!”
王騰熟稔地打著招呼,拍了拍老劉的肩膀,然后一把攬過徐墨。
“這我墨哥!徐墨!您老不認識了?以前我們哥倆兒可沒少在您這兒喝到天亮!”
“徐…徐墨?”
老劉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俊美得不像真人、氣質冷冽矜貴的年輕人,努力和記憶中那個總是沉默寡言、穿著普通T恤牛仔褲的少年重疊。
“哎喲喂!真是小徐?!這…這變化也太大了!帥得我都不敢認了!快坐快坐!里面…呃,外面涼快,坐外面吧?老位置給你們留著呢!”
徐墨看著眼前熟悉的煙火氣,聽著老劉那帶著濃濃市井氣息的招呼,再看著旁邊咋咋呼呼的王騰,之前在白家那里沾染的冰冷戾氣,仿佛被這濃烈的市井煙火和真摯的兄弟情誼徹底驅散了。
他對著老劉微微頷首,露出一絲難得的、帶著溫度的淺笑:“劉叔,好久不見。就坐外面吧,要二十串腰子,十個雞翅,一個外腰,一個內腰,兩箱冰啤酒。”
“好嘞!馬上就好!先坐先坐!”
老劉見徐墨還記得自己,還點了以前常點的東西,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連忙招呼。
兩人在靠里一張還算干凈的塑料小桌旁坐下。王騰一坐下就嚷嚷:“劉叔!腰子多放辣!孜然也多來點!墨哥那份微辣就行!”
“放心!記著呢!”老劉洪亮的聲音從烤爐那邊傳來。
夕陽的余暉透過梧桐樹的枝葉,斑駁地灑在小小的塑料桌上。炭火的煙氣混合著烤肉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
周圍是大學生們喧鬧的劃拳聲、笑鬧聲。
徐墨看著王騰熟練地用紙巾擦著桌子,又用茶水燙著廉價的玻璃杯,給自己倒上冰啤酒,動作依舊帶著點富家子弟的隨意,卻透著一種久違的、讓人心安的真實。
“墨哥?!蓖躜v把倒?jié)M的冰啤酒推到徐墨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臉上的嬉笑收斂了些,眼神變得認真。
“剛才…打得好!那女人就是欠抽!白家…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徐墨端起冰涼的酒杯,和王騰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帶著一絲麥芽的微苦和暢快。
“都過去了?!毙炷粗薪瘘S的酒液,淡淡地說。
但這句“過去了”,并非放下,而是宣告一個舊時代的終結,和一個屬于他徐墨的新時代的開始。
王騰看著徐墨在煙火氣中依舊冷峻卻不再拒人千里的側臉,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對!都他媽過去了!來,墨哥,走一個!慶祝你…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