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電話打進來時,我正站在天臺入口。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沒半點商量的余地:“你哥撞了人要坐牢,你必須去頂罪,不然我就從四十樓跳下去!”
我沒往前走,指尖掐著手機殼的棱角,過去二十多年的畫面突然涌上來——
她把雞腿夾給哥哥,把我的學(xué)費挪給哥哥買車,連我生病時,她都在忙著給哥哥介紹對象。
“媽,”
我打斷她的哭嚎,語氣平靜得可怕,
“你跳吧,安心死。你沒了,哥進去了,家里的財產(chǎn)就沒人跟我爭了。
頭七我會給你燒紙,燒多點,讓你在下面也能幫襯哥?!?/p>
電話里一片死寂,接著是手機摔在地上的脆響。
……
母親的電話打進來時,我正站在天臺入口。
風(fēng)很大,吹得我耳邊的碎發(fā)不斷拍打著臉頰。
"桑榆!"母親桑綺羅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哥撞了人要坐牢,你必須去頂罪!"
我握緊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
"不然我就從四十樓跳下去!"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抬頭看向天臺邊緣,那里有一圈銹跡斑斑的欄桿。
樓下是螞蟻般大小的行人,和玩具車似的車輛。
"媽,"我打斷她的哭嚎,"我在天臺。"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一秒。
"什么天臺?"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慌亂。
"公司頂樓。"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四十層。"
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我?guī)缀趼牪磺遄约旱穆曇簟?/p>
"你...你別做傻事!"母親的聲音突然變了調(diào)。
我輕笑一聲,指甲掐進掌心。
"不是我要跳,是您要跳。"
電話里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二十多年的記憶突然涌上來,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回。
六歲那年,她把最后一個雞腿夾給桑棟。
"哥哥大些,需要營養(yǎng)。"她這樣對我說。
十二歲,她挪用了我的學(xué)費給桑棟買新自行車。
"你成績好,可以申請助學(xué)金。"她摸著我的頭說。
十八歲高燒四十度,她卻在客廳給桑棟介紹對象。
"忍一忍,你哥的終身大事更重要。"
每一幀畫面都像刀子,剜著我的心臟。
"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您跳吧。"
電話那頭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
"安心死。"我繼續(xù)說,聲音輕得像羽毛,"您沒了,哥進去了,家里的財產(chǎn)就沒人跟我爭了。"
我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頭七我會給您燒紙,燒多點,讓您在下面也能幫襯哥。"
電話里一片死寂。
接著是"啪"的一聲脆響,像是手機摔在了地上。
然后是漫長的忙音。
我放下手機,望向遠(yuǎn)處的城市天際線。
夕陽把云層染成了血色。
我數(shù)到第十秒時,樓下傳來一聲悶響。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我沒有往下看。
轉(zhuǎn)身走向電梯時,我的手指在發(fā)抖。
但我的腳步很穩(wěn)。
電梯下到三十層時,手機又響了。
是醫(yī)院的號碼。
"請問是桑綺羅女士的家屬嗎?"一個陌生的女聲問道。
"我是她女兒。"我的聲音出奇地平靜。
"您母親從高處墜落,現(xiàn)在正在搶救..."
我掛斷了電話。
電梯繼續(xù)下降。
一樓大廳里,人們神色慌張地往外跑。
"有人跳樓了!"有人喊道。
我逆著人流,走向地下停車場。
坐進車?yán)?,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我打開車窗,點燃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我想起最后一次見到母親的樣子。
三天前,她來公司找我。
"棟棟出事了。"她眼睛紅腫,"他酒駕撞了人。"
我遞給她一杯水,她看都沒看就推到一邊。
"對方要五百萬私了,不然就報警。"
我沉默地聽著。
"你工作這么多年,應(yīng)該攢了不少錢吧?"她終于說出了來意。
"我的錢都投在項目里了。"我實話實說。
她的表情立刻變得猙獰。
"白眼狼!"她指著我鼻子罵,"要不是我供你讀書,你能有今天?"
我看著她扭曲的臉,突然覺得很陌生。
"媽,"我輕聲說,"我大學(xué)的學(xué)費是助學(xué)貸款,工作三年才還清。"
她愣了一下,隨即更大聲地咆哮:"那生活費呢?住宿費呢?"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您知道嗎?"我睜開眼看著她,"我大二開始就在打工,每天只睡四小時。"
她的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站起身,"我不會替桑棟賠錢,更不會替他頂罪。"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倒在地上發(fā)出巨響。
"你會后悔的!"她惡狠狠地說,"我一定會讓你后悔!"
現(xiàn)在,她躺在醫(yī)院里。
而我坐在車?yán)?,抽著煙,等著下一個電話。
手機屏幕亮起。
是桑棟。
我沒有接。
讓它響了很久,直到自動掛斷。
然后我發(fā)動車子,駛向醫(yī)院。
我知道,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