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周朝的皇后，十六歲入宮，二十歲登上后位。人人都道我母儀天下，
卻不知這鳳冠之下藏著多少血淚，皇帝愛我時，我是他掌中明珠；皇帝疑我時，
我便是他枕邊利刃。第1章銅鏡里的女人在對我笑。我伸手摸了摸眼角，那里有一道細(xì)紋。
昨夜沒睡好，眼下泛著青。更漏聲滴滴答答，像催命的符咒。“娘娘。
”李德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輕得像貓走路。我沒回頭，手指還停在眼角?！罢f。
”“沈大人……被押進天牢第三日了?！彼f上一張字條，又迅速縮回手，仿佛那紙燙人。
我展開看了一眼，指尖發(fā)冷。御書房里已擬好廢后詔書，墨跡未干。燭火跳了一下。我抬手，
將字條湊近火焰?；鹕嗑砩蟻?，紙化作灰，落在我的裙裾上。金線繡的鳳凰沾了灰，
像折了翅膀?！氨菹陆袢赵谀膬?？”我問。李德全低頭：“貴妃娘娘的玉芙宮。
”窗外忽然傳來笑聲，脆得像銀鈴。我走到窗前，看見一隊太監(jiān)捧著錦盒經(jīng)過。
南海明珠的光澤從盒縫里漏出來，刺得眼睛疼?！奥犝f貴妃昨兒夸了句南海明珠稀罕，
陛下今早就開了私庫?！崩畹氯f。我關(guān)上窗。梳妝匣最底層壓著一封信，
謝無咎的字跡力透紙背。北境三十萬大軍，他說，隨時聽我調(diào)遣。我燒了它。
灰燼飄進香爐時，殿門被推開。沈硯闖進來，甲胄上沾著血?！鞍⑽?！”他嗓子啞了，
“父親在天牢里受了刑?！蔽叶⒅銧t里最后一縷煙?！拔抑??！薄澳氵€在等什么？
”他抓住我的手腕，“謝無咎的軍隊就在北境，只要——”我甩開他的手?！叭缓竽兀?/p>
坐實沈家謀反的罪名？”沈硯的眼眶紅了?！半y道要等蕭景琰把我們都?xì)⒐?？”我看向銅鏡。
鏡中的女人唇角彎著，眼里卻結(jié)著冰?！皞滢I?！蔽艺f，“去玉芙宮?！钡?章轎簾掀開時，
玉芙宮的暖香撲面而來。我扶著李德全的手腕，指甲掐進他皮肉里。“娘娘當(dāng)心臺階。
”他聲音發(fā)顫。蘇玉卿倚在軟榻上，腕間金釧叮當(dāng)。她沒起身，只懶懶地抬了抬下巴。
“姐姐來得不巧，陛下剛走。”我看著她頸側(cè)的紅痕，笑了笑?！氨緦m是來看妹妹的。
”錦盒就擺在案上，南海明珠的光映得滿室生輝。蘇玉卿指尖撥弄著珠子，
忽然“哎呀”一聲?！斑@茶涼了，給皇后換一盞?！睂m女捧來的青瓷盞沿沾著白霜。
我接過來，袖口掩唇，喉頭滾動?！敖憬愫盟??！碧K玉卿瞇起眼。帕子擦過嘴角時，
我把茶水全吐在上面?；貙m路上，李德全的背繃得像弓弦。
“去把謝將軍去年送的畫眉鳥提來?！被\中雀鳥啄食沾濕的帕子時，我正在看沈硯的玉佩。
羊脂玉上沾著血，像雪地里開出的紅梅。李德全跪在地上，額頭抵著磚縫。
“詔獄的劉公公說……沈大人十個指甲全掀了?！兵B籠突然劇烈搖晃。畫眉鳥撲棱著翅膀，
喙里吐出白沫，栽倒在籠底。它的爪子抽搐兩下，不動了。我掰開鳥嘴，聞到杏仁的苦香。
“娘娘！”李德全突然撲到窗邊，
“貴妃宮里的小太監(jiān)在角門鬼鬼祟祟……”我打斷他：“放他走?！蹦荷蟻頃r，
我站在沈硯的鎧甲前。這套玄鐵甲胄是去年秋獵時，蕭景琰親手賞的。現(xiàn)在它空蕩蕩地立著，
護心鏡映出我扭曲的臉。窗外傳來三聲鴉叫。李德全小跑進來，手里捧著個黑漆食盒。
“御膳房剛試的新菜，說是……”食盒底層壓著張字條。
謝無咎的筆跡只有五個字：虎賁營已動。我燒了字條，
火光照亮袖中暗袋——那里躺著蘇玉卿今早戴過的金釧。剛才扶她起身時，我順下來的。
“更衣?！蔽页堕_鳳袍腰帶，“去天牢?！币褂陙淼猛蝗?。轎子經(jīng)過御花園時，
一道閃電劈下來。假山后頭有人影閃動，看身形像是蘇玉卿身邊的掌事姑姑。
李德全佝僂著背湊近轎窗：“要奴才去……”“不必?！蔽夷﹃疴A上的纏枝紋，
“讓她跟著?！碧炖问A滲著水，每一步都像踩在冰上。獄卒見到鳳印就跪下了，
鎖鏈聲嘩啦啦響。沈硯被鐵鏈吊在刑架上，靴尖滴著血。他抬頭看我，咧開干裂的嘴唇。
“阿梧……”我抬手給了他耳光?！吧蚣覞M門忠烈，怎么就出了你這個逆賊？
”我的聲音在牢房里炸開，震得梁上灰簌簌落。沈硯愣住了。我反手又是一耳光，
鑲寶石的護甲刮破他臉頰。暗處傳來衣料摩擦聲?！澳锬锵⑴?！”李德全撲上來拽我袖子，
“沈大人畢竟是……”我甩開他，拔下金簪抵住沈硯咽喉?！罢f！北境的密信藏在哪？
”沈硯眼里的光漸漸聚攏。他啞著嗓子笑：“在……在妹妹的妝奩夾層?！苯痿?dāng)啷落地。
我轉(zhuǎn)身時，看見墻角黑影一閃而過。雨更大了。回宮路上，轎簾突然被風(fēng)吹開。
玉芙宮的燈籠在雨幕中搖晃，像吊死的尸體。李德全湊過來低語：“剛收到消息，
虎賁營三千輕騎已到西郊?！蔽颐嗣渲械慕疴A。蘇玉卿明早一定會發(fā)現(xiàn)丟了東西。
第3章青磚硌得膝蓋生疼。我盯著寢殿門縫里漏出的燭光，數(shù)著更漏聲。
晨露浸透了朝服后襟，布料黏在背上，像貼著塊冰。殿門終于“吱呀”開了。
蕭景琰逆光站著，玄色寢衣領(lǐng)口松垮。他手里捏著本奏折，紙頁邊緣割破了他拇指。
“皇后好雅興?！彼曇魩е鴦傂训膯?。我俯身叩首，發(fā)間鳳釵戳進頭皮。
“臣妾請陛下徹查沈家冤情?！弊嗾邸芭尽钡厮ぴ谖已矍?。朱砂批注暈開了，像一灘血。
北境軍報上赫然寫著：謝無咎擅自調(diào)動三營兵力。下巴突然劇痛。蕭景琰掐著我抬臉，
指甲陷進肉里。“朕倒不知，謝卿與皇后兄妹情深。”他拇指摩挲我頸側(cè)，
那里有個月牙形胎記。二十年前謝無咎咬的，那時我們還在沈家后院掏鳥窩?！氨菹旅麒b。
”我咽下喉頭腥甜，“謝將軍駐守邊關(guān)多年......”“多年？”蕭景琰冷笑，
手指突然收緊。我聽見自己頸骨咯咯響。“夠他養(yǎng)出三十萬私兵了。”殿內(nèi)傳來瓷器碎裂聲。
蘇玉卿穿著胭脂色紗衣沖出來，赤腳踩在碎瓷上?！氨菹?！
臣妾夢見有蛇......”她看見我，聲音戛然而止。蕭景琰松開手。我跌在地上，
瞥見他袖口沾著口脂，艷得像剛碾碎的杜鵑?！皾L回去?！边@話是對蘇玉卿說的，
眼睛卻盯著我。貴妃退下時故意踩我裙角。金線崩斷的聲音里，
蕭景琰彎腰拾起我掉落的玉簪。“聽說昨夜天牢很熱鬧?！彼D(zhuǎn)著簪子，尖頭對準(zhǔn)我眼球，
“皇后演技精湛?！濒⒓庠谕浊盎危艺６紱]眨。
“沈硯招供的密信......”他忽然捅穿我耳畔的絹花，“是假的吧？
”絹花瓣飄落在我肩上。殿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禁軍換了崗。蕭景琰把簪子插回我發(fā)間，
力道大得扯斷幾根頭發(fā)?！坝蠒r前，朕要看到真正的密信。”我叩首領(lǐng)命，額頭抵著他靴尖。
龍紋刺繡的金線磨得皮膚生疼，聞到一股沉水香混著血的味道?；貙m路上，
李德全的嘴一直發(fā)抖。“娘娘......”他遞帕子給我擦頸側(cè)的血，
“謝將軍派死士送來的?！迸磷庸朊痘⒎?，斷面還帶著新鮮鑿痕。我掰開暗格，
里頭掉出張字條：午時三刻，西華門。轎輦突然急停。蘇玉卿的掌事嬤嬤攔在前頭，
手里捧著鎏金食盒?！百F妃娘娘賜的杏仁酪?！笔澈邢崎_，白玉碗邊沿沾著杏仁霜。
和昨天毒死畫眉鳥的一模一樣。我舀了勺送進口中，甜得發(fā)苦。咽下去時，
看見嬤嬤袖口露出半截金釧——正是我昨夜順走的那只。“替本宮謝過妹妹。”我擦擦嘴角，
“聽說丞相大人近日染恙？”嬤嬤臉色變了。轎簾放下時，我吐掉舌底的杏仁酪。
李德全白著臉湊近：“虎賁營......”“換道?！蔽掖驍嗨叭ダ鋵m。
”荒草叢里蹲著個小太監(jiān)，懷里抱著灰鴿子。他見到我就磕頭：“謝將軍說，萬事俱備。
”鴿子腿上的竹管里塞著布條，展開是北境布防圖。背面用血畫了朵梅花，謝無咎的習(xí)慣。
我燒了布條，火光照見冷宮墻角的新土——那里埋著上個月投井的宮女，
因為撞見蘇玉卿往皇帝參湯里加料。日頭西斜時，我站在西華門城樓上。遠(yuǎn)處塵土飛揚，
三千鐵甲正逼近皇城。李德全突然拽我袖子：“陛下往鳳儀宮去了！”蕭景琰帶著蘇玉卿。
她手里捧著個錦匣，笑得像淬了毒。我摸了摸空蕩蕩的耳垂。今早請安時，
故意在那對翡翠墜子上抹了東西。第4章鳳儀宮的銅鏡映出我空蕩蕩的耳垂。
蕭景琰踹開殿門時，我正用帕子擦著翡翠耳墜上的粉末。蘇玉卿跟在他身后，
錦匣開了一條縫，露出半截泛黃的絹布。"陛下萬安。"我屈膝行禮，帕子滑進袖袋。
蕭景琰沒叫我起身。他抓起妝臺上的耳墜，翡翠在他掌心泛著幽光。"皇后好興致。
"蘇玉卿突然"哎呀"一聲。她掀開錦匣，取出柄鑲寶石的匕首。"這兇器眼熟得很。
"我認(rèn)得。及笄那年謝無咎送的，刀柄刻著梧桐枝。"丞相大人在謝府密室找到的。
"蘇玉卿指尖撫過刀刃，"還有這個——"她抖開絹布。沈家與北境往來的密信，
字跡仿得九分像。茶盞砸在地上，碎瓷濺到我裙邊。蕭景琰眼底通紅："皇后還有何話說？
"我看向蘇玉卿。她眉心的翡翠墜子晃呀晃，正是我今早"不小心"蹭過的那對。
"臣妾請陛下明察。"我摘下鳳冠，"這匕首...""砰！"金冠砸在蘇玉卿額頭上。
寶石刮過她眉心，血珠濺到絹布上，洇開一朵紅梅。她尖叫著后退，撞翻了香爐。
灰燼揚起來，迷了蕭景琰的眼。我趁機撲向蘇玉卿，指甲掐進她手腕。"妹妹當(dāng)心！
"金釧"咔嗒"一聲扣回她腕上。今早我往機關(guān)里加了東西，現(xiàn)在毒針正抵著她脈搏。
蕭景琰拽開我時，蘇玉卿已經(jīng)臉色發(fā)青。她抓撓著喉嚨，金釧陷進皮肉里。"傳太醫(yī)！
"蕭景琰怒吼。我跌坐在碎瓷堆里，掌心被割出血。李德全趁機塞給我個蠟丸，
謝無咎的字條上只有兩個字：已至。窗外傳來號角聲。蕭景琰猛地轉(zhuǎn)頭。蘇玉卿還在抽搐，
她突然指向我："她...下毒...""證據(jù)呢？"我攤開染血的手，"陛下親眼所見，
臣妾碰過什么？"太醫(yī)沖進來時，我撿起地上的鳳冠。金絲斷了，
正像蘇玉卿臉上蜿蜒的血痕。蕭景琰盯著我，忽然笑了。"好手段。
"他踢開蘇玉卿抓他衣擺的手，彎腰拾起匕首。"謝無咎到哪了？""西華門。
"我實話實說，"三千輕騎。"殿外傳來廝殺聲。蕭景琰把匕首抵在我心口，
刀尖挑開第一顆盤扣。"朕記得..."他聲音很輕，"大婚那晚，你戴著這柄匕首。
"血珠沁出來，順著刀刃流到他虎口。我握住他手腕，把刀尖往里送。"現(xiàn)在也能。
"宮門轟然倒塌的聲音傳來。蕭景琰瞳孔驟縮，他聽見了鐵甲碰撞聲。我趁機扯開衣領(lǐng)，
露出肩頭疤痕。"這一刀，是替陛下?lián)醯摹?三年前秋獵，刺客的箭本該射穿他心臟。
蕭景琰的手抖了一下。蘇玉卿突然發(fā)出瀕死的呻吟，
太醫(yī)跪著后退："貴妃娘娘...毒入心脈..."我拔下金簪塞進蕭景琰手里。
"現(xiàn)在殺我，來得及。"他盯著簪尖看了很久。遠(yuǎn)處傳來謝無咎的喊聲，在叫我的閨名。
蕭景琰突然把簪子插回我發(fā)間。"朕改主意了。"他扯下我半邊衣衫，
露出背上未愈的鞭痕——那是他上月親手抽的。"讓謝卿看看，"他在我耳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