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槐樹下的異兆“三嬸,您說咱村西頭那老槐樹,昨兒夜里真冒黑煙了?
”二柱攥著剛磨好的鐮刀,褲腳還沾著田埂上的濕泥,湊到坐在門檻上納鞋底的三嬸跟前。
日頭剛爬過房檐,金色的光灑在三嬸銀白的鬢角上,她手里的針線停了停,
眼神往村西頭的方向飄了飄,又很快收回來,針尖在頂針上用力頂了一下?!翱刹皇锹?,
”三嬸的聲音壓得低,像是怕被什么聽見,“你二叔后半夜起來喂牛,遠(yuǎn)遠(yuǎn)瞅見的。
那煙黑得邪乎,不往上飄,順著樹干往下繞,跟長了腿似的,繞到樹根那兒就沒影了。
”二柱咽了口唾沫,鐮刀把兒在手里攥得更緊了。那老槐樹可有年頭了,
打他記事起就立在那兒,樹干粗得要三個(gè)人合抱,枝椏遮天蔽日。村里老人都說,
那樹下壓著東西,平常誰也不敢往跟前去,更別說夜里了。“那……那沒出別的事兒吧?
”二柱又問,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村西頭瞟。他家的地就在老槐樹旁邊,要是真有啥邪乎事,
往后下地都得提心吊膽。三嬸放下針線,伸手拍了拍二柱的胳膊,
指尖帶著點(diǎn)涼:“倒沒見著啥,就是你二叔回來后,總說心口發(fā)悶,今早上還臥床不起了。
我讓你柱子哥去鎮(zhèn)上請先生了,估摸著這會子該到了?!痹捯魟偮?,
院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柱子哥粗聲粗氣的喊:“娘!先生來了!先生來了!
”二柱趕緊起身讓開,只見柱子哥扶著一個(gè)穿青布長衫的先生走進(jìn)來。那先生約莫五十來歲,
背著個(gè)藥箱,臉上皺紋很深,眼神卻很亮,掃過院子的時(shí)候,目光在二柱身上停了一瞬,
又很快移開,徑直往屋里走?!跋壬?,您快給我爹瞅瞅,他從昨兒半夜回來就不對勁。
”三嬸跟著進(jìn)了屋,聲音里帶著急。二柱也想跟著進(jìn)去,
卻被柱子哥拉住了:“你別進(jìn)去添亂,在這兒等著?!彼缓猛T陂T口,
聽見屋里傳來先生搭脈的聲音,還有三嬸低聲說著昨兒夜里的事。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
先生從屋里出來了,臉色不太好看。三嬸跟在后面,眼圈紅紅的。“先生,我爹咋樣了?
”柱子哥趕緊迎上去。先生嘆了口氣,搖搖頭:“脈象紊亂,氣色差得很,
倒不像是普通的風(fēng)寒。你們說他昨兒夜里見了老槐樹下的黑煙?”三嬸和柱子哥都點(diǎn)頭。
先生皺著眉,沉吟了片刻:“那老槐樹底下,怕是有東西不安分了。這病我治不了,
你們得找懂行的人來看看?!薄岸械娜耍俊敝痈玢读?,“啥叫懂行的人?咱這小村子,
哪兒找去???”先生往村西頭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壓得更低:“聽說三十里外的李家莊,
有個(gè)姓馬的老太太,是出馬仙,能通陰陽,辨邪祟。你們要是信得過,就去請她來瞧瞧。
不過……”他頓了頓,“出馬仙也分堂口,有紅堂單,也有黑堂單。那老太太的堂口,
是黑堂單,脾氣倔,一般不輕易出山。你們?nèi)フ埖臅r(shí)候,可得多帶點(diǎn)誠意?!薄昂谔脝??
”二柱在旁邊聽著,心里犯嘀咕,這詞兒他還是頭一回聽說。三嬸卻像是想起了什么,
臉色一變:“我好像聽我娘說過,黑堂單的出馬仙,身邊的仙家都比較烈,要是請得不好,
反而會惹麻煩??涩F(xiàn)在除了她,也沒別的辦法了啊?!毕壬c(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有風(fēng)險(xiǎn),
但眼下這情況,也只能試試了。你們要是決定去,就趕緊動身,別耽誤了時(shí)辰。
”柱子哥咬了咬牙:“行,我這就去!娘,你在家照顧我爹,我去李家莊請馬老太太。
”“你一個(gè)人去行嗎?”三嬸有點(diǎn)擔(dān)心。“沒事,我快馬加鞭,爭取今兒個(gè)就把人請回來。
”柱子哥說完,轉(zhuǎn)身就去牽馬。二柱看著柱子哥騎馬離開的背影,心里總覺得七上八下的。
他又看了一眼村西頭的老槐樹,陽光底下,那樹干黑漆漆的,像是藏著無數(shù)秘密?!岸?/p>
你也別在這兒愣著了,趕緊回家告訴你爹娘,讓他們夜里別往村西頭去,也別讓孩子亂跑。
”三嬸走過來,拍了拍二柱的肩膀。二柱點(diǎn)點(diǎn)頭,攥著鐮刀往家走。路上遇見不少村民,
都在議論老槐樹冒黑煙的事,還有人說昨兒夜里聽見槐樹下有哭聲,聽得人心里發(fā)毛。
回到家,二柱把事情跟爹娘說了一遍。他爹皺著眉,抽著旱煙:“我當(dāng)是啥呢,
原來又是那老槐樹的事。早年間就有人說,那樹下壓著個(gè)冤死的姑娘,
難不成真是她要出來作祟?”他娘則嚇得臉色發(fā)白:“那可咋辦?。恐尤フ埑鲴R仙,
能管用嗎?要是請不來,或者請來的仙家裝怪,咱村不就完了?”二柱也沒底,
只能安慰道:“娘,柱子哥都去了,咱先等著吧。夜里咱把門插好,別出去就是了。
”可誰也沒想到,柱子哥這一去,直到天黑都沒回來。第二章 半路遇劫天黑透的時(shí)候,
二柱家的門被敲響了。他爹趕緊起身去開門,以為是柱子哥回來了,可開門一看,
卻是村里的王二。王二跑得氣喘吁吁,臉上還帶著傷,看見二柱他爹,急聲道:“大叔,
不好了!柱子哥……柱子哥出事了!”二柱和他娘趕緊湊過來:“王二,你說清楚,
柱子哥咋了?”“我今早在鎮(zhèn)上趕集,回來的時(shí)候,在半道上遇見柱子哥了。
他說要去李家莊請馬老太太,我還跟他說了幾句話??蓻]過多久,我就聽見前面有動靜,
跑過去一看,柱子哥被幾個(gè)人堵在路邊,馬也被牽走了,他還被打了一頓!”王二一邊說,
一邊指著自己臉上的傷,“我想上去幫忙,也被他們打了,他們還說,
誰要是敢去請馬老太太,就打斷誰的腿!”“啥?還有這種事?”二柱他爹氣得直拍大腿,
“是誰這么大膽子,敢攔著咱們請人?”王二搖搖頭:“我沒看清他們的臉,他們都蒙著面,
穿的都是黑衣服。不過聽他們的口氣,好像是不想讓馬老太太來咱村。
”二柱心里咯噔一下:“難道是跟老槐樹下的東西有關(guān)?是那東西派來的人?”這話一出,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要是真這樣,那這事就更邪乎了?!澳侵痈绗F(xiàn)在在哪兒?
”二柱他娘急得快哭了。“他被打暈了,我把他扶到路邊的破廟里了,還給他喂了點(diǎn)水。
我這就趕緊回來報(bào)信,你們快想想辦法?!蓖醵f。二柱他爹趕緊道:“二柱,你跟我走,
去破廟接柱子哥。老婆子,你在家等著,別出去?!薄拔乙踩?!”二柱說著,
拿起墻角的鋤頭。兩人跟著王二,打著火把往破廟的方向走。夜里的風(fēng)很大,
吹得樹葉沙沙響,像是有人在背后跟著。二柱緊緊攥著鋤頭,心里直發(fā)毛。
走了約莫一個(gè)時(shí)辰,終于到了破廟。破廟很破舊,屋頂都漏了,里面堆滿了干草。
柱子哥躺在干草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還流著血,還沒醒過來?!爸痈?!
”二柱趕緊跑過去,推了推柱子哥。柱子哥緩緩睜開眼,看見二柱和他爹,虛弱地說:“叔,
二柱……我沒請到馬老太太……還被人打了……”“先別說這些,你感覺咋樣?
”二柱他爹蹲下來,摸了摸柱子哥的額頭?!皽喩硖?,尤其是胸口,喘不過氣來。
”柱子哥說著,咳嗽了幾聲,咳出一口血。二柱他爹皺著眉:“這可咋整?請人沒請到,
還把自己傷著了?!蓖醵谂赃呎f:“那些人下手可狠了,還說要是再敢去請馬老太太,
就不是打一頓這么簡單了。我看,他們是真不想讓馬老太太來咱村。
”二柱咬了咬牙:“不行,不能就這么算了!柱子哥被打成這樣,我爹還躺在床上,
咱必須得請馬老太太來!那些人攔著,咱就想辦法繞過去!”柱子哥搖搖頭:“沒用的,
他們好像知道咱要去李家莊,說不定在必經(jīng)之路上都設(shè)了埋伏。再說,我現(xiàn)在這樣,
也沒法去了?!倍鶉@了口氣:“那咋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爹出事,
看著村里出亂子吧?”就在這時(shí),破廟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gè)蒼老的聲音響起:“誰說沒法去了?”幾人嚇了一跳,趕緊回頭,
只見一個(gè)穿著黑布棉襖的老太太站在門口,手里拄著一根拐杖,頭發(fā)全白了,
卻梳得整整齊齊,眼神很亮,掃過屋里的人,最后落在柱子哥身上。
“您是……”二柱他爹愣了一下,突然反應(yīng)過來,“您是李家莊的馬老太太?
”馬老太太點(diǎn)點(diǎn)頭,走進(jìn)來,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我聽說你們村有難,本來想自己過來,
沒想到半道上聽見有人說,去請我的小伙子被打了,就繞到這兒來看看。
”柱子哥趕緊想坐起來,卻被馬老太太按住了:“別動,你傷得不輕,先躺著?!彼斐鍪?,
搭在柱子哥的手腕上,閉著眼睛,過了一會兒,睜開眼,“還好,只是外傷加氣滯,
沒傷到根本。我給你貼張符,再喝碗藥,明天就能好不少?!闭f著,
馬老太太從懷里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用手指沾了點(diǎn)唾沫,貼在柱子哥的胸口,
又從隨身的布包里拿出幾味草藥,遞給二柱:“去外面找點(diǎn)水,把這草藥煮了,
給你柱子哥喝。”二柱趕緊接過草藥,出去找水。等他煮好藥回來,柱子哥已經(jīng)坐起來了,
臉色好了不少,也能順暢地喘氣了。“馬老太太,謝謝您!”柱子哥感激地說。
馬老太太擺擺手:“先別謝我,我來這兒,是為了你們村西頭的老槐樹。那底下的東西,
已經(jīng)壓不住了,再耽誤下去,不光是你爹,整個(gè)村子都得遭殃。
”二柱他爹趕緊問:“馬老太太,那您有辦法治它?”“辦法是有,”馬老太太頓了頓,
眼神變得嚴(yán)肅起來,“但得用我這黑堂單的仙家。不過,黑堂單辦事,規(guī)矩多,風(fēng)險(xiǎn)也大。
你們得答應(yīng)我?guī)讉€(gè)條件?!薄澳f,只要能救村子,啥條件我們都答應(yīng)!”二柱他爹趕緊說。
馬老太太點(diǎn)點(diǎn)頭:“第一,我要在老槐樹下立個(gè)堂口,供奉我黑堂單的仙家。立堂的時(shí)候,
除了你們幾個(gè),不能讓外人來看,免得沖撞了仙家。第二,立堂之后,三天之內(nèi),
村里所有人都得待在家里,不能出門,更不能靠近老槐樹。第三,事成之后,
你們得給我黑堂單的仙家上三炷香,擺上供品,以后每年這個(gè)時(shí)候,都得供奉一次。”“行,
我們都答應(yīng)!”幾人異口同聲地說。馬老太太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那好,明兒一早,
咱們就去老槐樹下立堂?,F(xiàn)在,你們先把柱子送回家,我在這兒等著。記住,
別跟外人說我來了,免得節(jié)外生枝。”第三章 立堂之前的風(fēng)波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
二柱就跟著他爹、柱子哥還有馬老太太,往村西頭的老槐樹走去。路上靜悄悄的,
村民們都還沒起床,只有幾只早起的鳥兒在樹上叫著。老槐樹就立在田埂邊上,
樹干黑漆漆的,上面還纏著一些干枯的藤蔓,看起來陰森森的。馬老太太走到樹跟前,
圍著樹轉(zhuǎn)了一圈,停下來,從布包里掏出一把桃木劍,在樹干上敲了敲,
又從懷里掏出幾張符紙,貼在樹干上。“這樹底下,壓著一個(gè)百年的冤魂,昨兒夜里冒黑煙,
是她想出來的征兆。”馬老太太說,“她生前被人害死在這兒,怨氣重得很,
這些年全靠這棵老槐樹鎮(zhèn)壓著??涩F(xiàn)在槐樹的靈氣越來越弱,鎮(zhèn)不住她了,她就想出來害人。
”二柱聽得心里發(fā)毛,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樹枝,發(fā)出“咔嚓”一聲響。
馬老太太回頭瞪了他一眼:“別亂動,小心驚動了她。”二柱趕緊站好,不敢再動。
馬老太太從布包里拿出一個(gè)木制的堂單,上面畫著一些奇怪的符號,還有一些看不懂的字。
她把堂單放在樹底下,又拿出香爐、蠟燭和供品,擺放在堂單前面?!艾F(xiàn)在,
我要請仙家上身,跟底下的冤魂談判。你們都往后退,別靠近,也別說話?!瘪R老太太說完,
閉上眼睛,嘴里開始念叨起來,聲音忽高忽低,像是在跟誰說話。
二柱他們趕緊往后退了幾步,屏住呼吸,看著馬老太太。只見馬老太太的身體開始微微發(fā)抖,
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過了一會兒,她突然睜開眼,眼神變得凌厲起來,聲音也變了,
不再是蒼老的女聲,而是一個(gè)年輕女子的聲音:“底下的冤魂,趕緊出來!別在這兒作祟!
”話音剛落,老槐樹下突然刮起一陣陰風(fēng),地上的落葉都被卷了起來,圍著樹打轉(zhuǎn)。緊接著,
樹干上的符紙開始燃燒起來,很快就燒成了灰燼?!昂?,就憑你們幾個(gè),也想管我的事?
”一個(gè)陰冷的聲音從樹底下傳來,聽得人頭皮發(fā)麻。馬老太太(準(zhǔn)確地說,
是上身的仙家)冷笑一聲:“你一個(gè)小小的冤魂,也敢在這兒放肆?趕緊乖乖回去,不然,
別怪我不客氣!”“不客氣?我在這兒壓了一百年,受盡了苦楚,憑啥讓我回去?
”那聲音帶著哭腔,又帶著憤怒,“當(dāng)年害死我的人,早就投胎轉(zhuǎn)世了,
我卻只能在這兒受苦!我要報(bào)仇!我要讓整個(gè)村子的人都陪我!”“冤有頭,債有主,
你不該牽連無辜!”仙家厲聲道,“你要是再執(zhí)迷不悟,我就用黑堂單的仙法,
讓你魂飛魄散!”“魂飛魄散又怎樣?我早就不想活了!”那聲音變得更加瘋狂,
老槐樹下的地面開始震動起來,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底下鉆出來。
馬老太太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額頭上滲出了汗珠。二柱他們看得心驚膽戰(zhàn),想上去幫忙,
卻又不敢動。就在這時(shí),遠(yuǎn)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村民的喊叫聲:“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