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開幕前三十分鐘,攝影師必須到場剪彩!”
策展人老何在電話里吼得我耳膜發(fā)麻。
我一邊回“馬上馬上”,一邊對著電梯鏡面深呼吸。
今天是我人生第一次個人攝影展——《雨幕星光》。
主視覺就是那張三年前顧嶼撐傘的背影。
我把它洗成兩米高,掛在展廳正中央,像給所有人看:
“喏,這就是我喜歡的人。”
2
九點(diǎn)整,我到場,人烏泱泱。
媒體、好友、甲方爸爸全來了,
唯獨(dú)顧嶼沒出現(xiàn)。
我給他打了十八通電話,全是“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我心里罵娘,臉上還要保持八顆牙微笑。
3
九點(diǎn)十五,老何遞給我剪刀和絲帶,
“剪吧,不等了。”
我咬牙剪下去,彩帶落地那一刻,
頭頂?shù)纳錈敉蝗弧白汤病币宦?,全滅了?/p>
展廳陷入漆黑,
緊接著,一束追光亮起,
直直打在那張巨幅照片上。
照片里的顧嶼,雨傘傾斜,肩膀半濕,
可此刻,他的臉卻從黑白變成了彩色,
像有人拿筆一點(diǎn)點(diǎn)上色。
觀眾驚呼,我頭皮發(fā)麻。
更離譜的是——
照片里的顧嶼,動了。
4
他微微側(cè)頭,沖我勾了勾手指。
我心臟差點(diǎn)跳出嗓子眼。
下一秒,投影幕布自動降下,
畫面切到實(shí)時監(jiān)控:
一輛黑色商務(wù)車停在荒郊野外,
車門大開,顧嶼躺在后座,
雙眼緊閉,胸口貼著一張A4紙:
【缺席理由:已睡,勿擾。】
5
我當(dāng)場爆了:“誰干的?!”
沒人回答。
幕布又閃,出現(xiàn)倒計(jì)時:
【00:10:00】
旁邊一行小字:
“找回攝影師的男主角,否則展覽閉館?!?/p>
觀眾開始騷動,有人舉起手機(jī)直播。
我腦袋嗡的一聲——
這是綁架?還是行為藝術(shù)?
6
我沖向門口,發(fā)現(xiàn)玻璃大門被反鎖。
保安一臉懵逼:“系統(tǒng)顯示‘緊急閉館’,我打不開?!?/p>
倒計(jì)時繼續(xù):00:08:47。
幕布畫面切到車內(nèi)近景,
顧嶼的右手腕戴著一條黑色橡皮筋——
我送他的那根,上面吊著一顆小草莓吊墜。
草莓正在滴血。
一滴、兩滴,落在A4紙上,
把“勿擾”染成“勿救”。
7
我瘋了一樣拍門:
“放我出去!我去找他!”
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姐姐,我?guī)阊健!?/p>
我回頭,人群里鉆出一個小女孩,
穿著白色連衣裙,懷里抱著一把黑色雨傘,
傘柄刻著“Y·G”。
她沖我眨眼:“我知道哥哥在哪?!?/p>
8
我顧不了那么多,牽起她就往員工通道跑。
小女孩一路小跑,腳步輕得像沒重量。
她帶我穿過消防通道,下到負(fù)一層。
盡頭是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
門上貼著一張手寫告示:
【暗房重地,閑人免進(jìn)?!?/p>
小女孩踮腳,把雨傘遞給我:
“進(jìn)去,就能救他?!?/p>
9
我推門,一股福爾馬林味撲面而來。
暗房里沒開燈,只有一盞紅色安全燈。
墻上掛滿了照片——
全是顧嶼。
睡覺的、走路的、吃飯的,甚至還有他在洗澡的背影。
我胃里翻江倒海。
正中央是一臺老式幻燈機(jī),
正在循環(huán)播放一張新照片:
顧嶼被綁在椅子上,
嘴巴貼著黑色膠帶,
背景是我展廳那幅巨型雨幕照。
幻燈機(jī)旁邊,放著一臺對講機(jī)。
我按下通話鍵,里面?zhèn)鱽眍檸Z悶悶的聲音:
“晚晚,別信照片,我在——”
話沒說完,對講機(jī)“滋啦”一聲,
變成小女孩的笑聲:
“姐姐,你只剩三分鐘咯?!?/p>
10
我轉(zhuǎn)身,小女孩不見了。
雨傘掉在地上,自動撐開,
傘面內(nèi)側(cè)寫著一行血字:
【倒計(jì)時結(jié)束,記憶替換完成?!?/p>
我低頭看手表,00:00:30。
幻燈機(jī)的燈泡突然爆炸,
碎片四濺,
我下意識閉眼,
再睜開——
暗房、照片、對講機(jī),全沒了。
我站在展廳中央,
觀眾掌聲雷動。
老何拍我肩膀:“小姑娘,剪彩剪得漂亮!”
我茫然抬頭,
巨幅照片里的顧嶼,
依舊是黑白,
依舊沒動。
仿佛剛才的一切,
只是我的幻覺。
11
我低頭,手心卻多了一張照片。
背面寫著:
【缺席的男主角,已到場?!?/p>
我翻過來——
照片里,
我牽著顧嶼的手,
站在雨幕下,
笑得比星光還亮。
可顧嶼的臉,
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