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婚姻的最后一天,我準備平靜地從我丈夫的世界里消失。三年來,
陸夜辭扮演了一個完美的禁欲系丈夫:英俊、多金,也冷漠得像一塊冰。
我以為我終于贖回了自由,直到我在他書房里,看到那本攤開的古籍,
和那份被藏起來的心臟病歷。一個荒謬卻致命的猜想在我腦中炸開:我的丈夫,
這個與我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或許……是依靠親吻我才能活下去的怪物。
1公元2024年10月26日。清晨六點,我準時醒來。餐桌上,
我下意識地將餐刀的刀柄向右挪動了一毫米,讓它與餐叉的末端形成一條絕對完美的直線。
對面的陸夜辭放下了報紙。我瞥見他按在報紙邊緣的指節(jié),泛著一種近乎半透明的蒼白,
像某種珍貴卻易碎的瓷器。他抬起了頭,目光越過餐桌,直直地看向我。那一瞬間,
我看到的不是冷漠,而是一種巨大的、能將人吸進去的疲憊和空洞,仿佛他華麗的外殼之下,
早已空無一物。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刀叉碰撞,發(fā)出一聲極輕微的、刺耳的聲響。
我立刻垂下眼,不敢再看。“早?!彼穆曇魝鱽恚瑳]有一絲波瀾。“早。”我回應,
聲音同樣平靜得可怕。我逃也似的回到房間,手機屏幕亮起,是閨蜜蘇晴的信息:“晚晚,
新公寓一切就緒,下午三點搬家公司準時到。恭喜你,還清了所有債,
終于可以為自己而活了!”我的指尖在屏幕上僵住了。胃里一陣熟悉的抽搐。
那條信息里的每一個字,都散發(fā)著一股熟悉的味道——昂貴的百合花香氛,
混合著消毒水冰冷的、無孔不入的氣息。那是我童年牢籠的味道。
一條被父親完美規(guī)劃好的、通往“幸?!钡臒o菌通道。現(xiàn)在,蘇晴又為我鋪好了另一條。不。
不能是這樣。我猛地將手機屏幕扣在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我必須做點什么,
一件完全脫離軌道的、只屬于我自己的事。一個念頭閃電般擊中了我——他的書房。
那個三年來我從未涉足的禁地。那本他曾在某個紀念日隨手送我的舊詩集……對,就是它。
那是我為自己這場被規(guī)劃的婚姻,畫上句點的、唯一的、失控的儀式。2書房的門沒有鎖。
我推開它,一股混合著舊書紙張和皮革的氣味撲面而來。
這味道和別墅里其他地方那股冰冷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
帶著一種沉靜的、屬于時間的厚重感。這里,才像是他真正的領地。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本詩集。它被壓在一本厚得夸張的、有著黑色羊皮封面的古籍下面,
只露出一個小小的、米白色的書角,像是在無聲地求救。我走過去,
費力地將那本沉重的古籍移開。我的動作讓書頁嘩啦一聲翻開,停在了中間。就在這時,
我愣住了。那是一幅中世紀風格的插畫:一個俊美卻蒼白的男人,正親吻著一個沉睡的女人。
女人身上淡淡的光暈,正像煙一樣被他吸進嘴里。而在插圖旁邊,是陸夜辭清雋有力的筆跡,
用深紅色的墨水標注著幾個刺眼的詞:“生命力汲取……親吻……周期性衰竭……魅魔。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驟然停跳。我的目光往下移,
看到了更讓我毛骨悚然的東西。古籍下面,還壓著一份嶄新的醫(yī)療檔案。
封面上赫然寫著:陸夜辭 遺傳性進行性心臟衰竭病歷。
魅魔……心臟病……兩個毫不相干的東西,像兩道閃電,在我腦子里狠狠撞在了一起。
過去三年的一幕幕畫面在我眼前瘋狂閃過。他偶爾看向我時,眼中那來不及掩飾的痛苦。
他在公共場合扶我,指尖碰到我皮膚后,像觸電一樣縮回的手。
他那永遠蒼白的臉色……所有的“不合理”,在這一刻,都有了一個最荒謬,
卻也最合理的解釋。他的病是假的。他的冷淡和禁欲,不是因為不愛。
他……是一種必須依靠親吻我,才能活下去的生物!我腿一軟,跌坐在地毯上。離開?
這個詞變得無比可笑。我離開的決心,在這一刻,碎得連渣都不剩。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必須證實這個駭人真相的巨大恐懼和沖動。3我的呼吸停了。那個荒謬的猜想,
像一條毒蛇,死死纏住了我的心臟,把冰冷的毒液注入我每一寸血管。不,我不信。
我必須找到證據(jù),找到能徹底推翻這一切的證據(jù),或者……將我徹底釘死在這真相上的證據(jù)。
日記。一個人的靈魂,只會藏在他的日記里。我從地毯上彈起來,膝蓋狠狠撞上書桌的尖角,
劇痛傳來,我卻毫無感覺。我開始翻找,書架上的書被我粗暴地掃落在地,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抽屜被我一個個拉開,文件的鋒利邊緣劃破我的指尖,滲出細小的血珠,我只是看了一眼,
就毫不在意地繼續(xù)。我不在乎這片狼藉,我只想要一個答案。他的書房和他的人一樣,
井井有條到冷酷。這里沒有任何私人物品,沒有照片,沒有紀念品,只有書,
和一沓沓處理得一絲不茍的文件。我把整個書房翻了個底朝天,一無所獲。
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無力地靠著書桌,視線掃過這片被我親手制造的混亂,最后,
落在了那個我剛剛移開的、最底層的抽屜上。它上著鎖。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就在這時,
光瞥見了那本被我丟在地上的詩集——那本我原本打算帶走的、我們之間唯一的“紀念品”。
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撿起它。指尖觸碰到書頁時,
我感覺到里面夾著一個堅硬的、冰冷的異物。我顫抖著手翻開書,
一把小巧的、泛著銀光的鑰匙,從書頁間滑落,“?!钡囊宦暤粼诘厣?。那聲音,
像是在審判我的愚蠢。他早就把打開自己內(nèi)心牢籠的鑰匙,親手交給了我。而我,
卻用了整整三年,才發(fā)現(xiàn)它。我撿起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擰?!斑菄}?!背閷祥_了。
里面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一本黑色的、沒有任何裝飾的硬殼日記本。
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它。我翻開了第一頁,上面的日期,是我和陸夜辭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他的字跡,和他的人一樣,清冷,克制,卻力透紙背?!敖裉煲姷搅肆滞?。她的笑聲,
是唯一能穿透我永夜人生的光?!蔽业氖澜纾?。
那個我認識了三年的、冷漠得像冰雕一樣的男人,在與我初見的那天,就寫下了這樣一句話。
我一直以為他是禁錮我的牢籠,原來,我才是照進他黑暗世界里的光。
淚水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像個溺水的人,瘋狂地向后翻閱,
想要拼湊出一個我從未認識過的陸夜辭。我翻到了中間的一頁,日期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那一晚,他只是站在床邊看了我很久,然后轉身去了客房。我當時以為,
那是他對我最大的羞辱??扇沼浬蠈懼骸翱释煲淌晌?。她就在那里,像最甜美的毒藥。
我?guī)缀跄苈犚娮约汗茄锬Ч淼慕袊?。為了保持清醒,我只能用拆信刀的尖端刺進掌心,
用真實的疼痛,對抗那致命的誘惑。我不能傷害她。”拆信刀……掌心……我猛地想起,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他左手纏著一圈繃帶。我問他怎么了,他說,不小心劃傷了。
當時我只覺得心臟冰冷,看,他連一個敷衍的借口都懶得為我編造。而我不知道,那道傷口,
是他為了不傷害我,在自己靈魂上劃開的血口。原來那不是冷漠,是酷刑。他三年的疏離,
不是不愛,而是一場不見血的、漫長到絕望的自我凌遲。我的心像是被活生生撕開,
疼得我無法呼吸。我顫抖著翻到最后一頁。上面的日期,是今天。2024年10月26日。
只有短短幾行字,卻像一座墓碑,重重地壓在了我的心上?!敖K局計劃已就緒。
蘇晴會接走她,開啟她真正的人生。我留下的資產(chǎn),足夠她和林家后顧無憂。今天,
2024年10月26日,我的‘心臟’將停止跳動。這樣,就再也不會有怪物,
覬覦她的生命了?!薄罢堅徫遥滞?,用我的死亡,來換你的自由?!弊杂?。
我心心念念的自由,我以為是我自己掙來的自由,原來是他用生命為我鋪就的墳墓。
他計劃好了一切,甚至算準了我的離開。他要用一場精心偽裝的“心臟病發(fā)”,
為我們這場契約婚姻畫上句號,也為他自己的人生畫上句號。巨大的悲痛和憤怒,
像火山一樣在我胸中爆發(fā)。我哭著,又笑著,眼淚和笑聲混在一起,像個徹底的瘋子?!芭?!
”我猛地合上日記,那聲音在死寂的書房里,像一聲槍響。眼淚還在流,我卻不再去擦。
我任由它們冰冷地劃過我的臉頰,一節(jié)一節(jié)地,挺直了我的脊梁。陸夜辭,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你以為你可以寫好劇本,然后安靜地退場嗎?你寫的劇本,我撕了。
我抓起那本日記,沖出了書房。現(xiàn)在,輪到我來寫結局!4我抓起那本日記,沖出了書房。
我的胸腔里,像是有一座火山在燃燒,巖漿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我要找到他。
我要當著他的面,把他寫的這個狗屁結局撕得粉碎!他在大廳里。
就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我。他比我想象的還要虛弱,身形單薄得像一個影子,
仿佛窗外吹進來的一陣風就能把他吹散。他聽到了我的腳步聲,緩緩轉過身。他看到了我,
看到了我手中那本攤開的日記。他的臉上沒有秘密被揭穿的驚訝,沒有一絲慌亂,
只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悲傷。我準備好的一肚子火,一萬句質問,
瞬間被他這個表情澆滅了。他對我露出了一個溫柔到極致的微笑,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卸下了所有偽裝的、純粹的溫柔。
他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你都知道了……也好。林晚,你自由了?!边@句話,
像一把冰冷的刀,插進了我的心臟。話音剛落,他就在我面前,緩緩地倒了下去。
那不是一次痛苦的、掙扎的倒下,而是一場精準的、優(yōu)雅的、蓄謀已久的儀式。
他像一尊被抽去支架的雕塑,正在完成他為自己設計的、最后的獻祭。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鈴聲尖銳地響了起來,像一把利刃,
劃破了這片死寂。是蘇晴。屏幕上,她燦爛的笑臉在跳動,
下面是一行備注:新生活在向你招手!我甚至能從聽筒的微弱電流聲中,
幻聽到電話那頭屬于另一個世界的喧囂——汽車的鳴笛,咖啡館的背景樂,
一個充滿生機的、正常的、沒有怪物的世界。而我眼前,
只有一片正在迅速擴大的、冰冷的沉默。他胸口的起伏,徹底停了。
我看著屏幕上蘇晴的笑臉,那笑容背后,是我父親的影子,是那條被完美規(guī)劃好的無菌通道,
是一切“為你好”的溫柔牢籠。我心心念念的自由,不是從一個劇本跳到另一個劇本!“啪!
”我猛地抬手,用盡全身力氣,將手機狠狠砸向對面的墻壁。去你的劇本!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那雙冰冷的、失去光澤的嘴唇。我要吻他。不,那不是吻。那是戰(zhàn)爭。
我要去和那個名叫“死亡”的混蛋,搶回我的東西。5我沖了過去。
膝蓋重重地磕在大理石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但我感覺不到疼。我的世界里,
只剩下他倒下的身影和他那雙正在失去所有顏色的嘴唇。我沒有絲毫猶豫,俯下身,
吻了上去。冰冷。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屬于死亡的冰冷。就像在親吻一塊墓碑,沒有溫度,
沒有回應,只有一片沉寂的、正在迅速蔓延的死氣。我能感覺到,
有什么東西正從我身體里流失,像溫暖的溪流,涌向他干涸的河床。那是我的生命力。
我閉上眼,拼盡全力,想把更多的溫暖渡給他??旎钸^來,陸夜辭,快點!然而,
就在我的生命力觸碰到他靈魂核心的那一刻,一股更強大的、帶著決絕死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