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極低,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胤禩的耳膜,穿透所有偽裝的虛弱和混亂,首抵靈魂最深處的驚悸。
“林總問:張老師臨終前交給你的‘東西’,什么時候能想起來?”
口罩上方,那雙醫(yī)生的眼睛銳利、冷靜,沒有絲毫醫(yī)者的仁心,只有執(zhí)行命令時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壓迫。這不是詢問,這是最后通牒。
胤禩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jié)了!心臟驟停一拍,隨即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胸腔!
果然!果然是為此而來!
林瓔出手解決文物麻煩,根本不是為了幫他,而是支付的一筆“定金”,一筆催促他盡快交出“貨物”的預(yù)付款!她甚至懶得再多繞圈子,首接用這種近乎威脅的方式,將最終目的赤裸裸地攤在了他的面前!
張老師臨終前交給“艾胤思”的東西?那是什么?劇本?筆記?某種信物?還是……更危險的、足以讓林瓔如此大動干戈、志在必得的秘密?
他根本一無所知!原身艾胤思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他甚至無法判斷這東西是否真的存在!這簡直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承認(rèn)不知道?那剛才林瓔出手解決的麻煩,立刻就會變成索命的絞索,甚至可能引來更可怕的“處理”方式。假裝知道但拖延?對方顯然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
電光石火之間,胤禩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痛苦、被劇烈咳嗽打斷的嗚咽。他猛地側(cè)過頭,避開那醫(yī)生冰冷的視線,身體蜷縮起來,肩膀劇烈聳動,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這是一種本能的、拖延時間的反應(yīng)。在無法給出答案的瞬間,用極致的生理痛苦來中斷對話,掩蓋內(nèi)心的驚惶。
“醫(yī)生!他怎么了?是不是又嚴(yán)重了?”一旁的蘇念念嚇得立刻上前,焦急地詢問,完全沒察覺到剛才那無聲的交鋒。
那假醫(yī)生動作頓了一下,口罩上的眼神閃過一絲極快的不耐煩,但很快被職業(yè)化的面具覆蓋。他順勢拿出聽診器,按在胤禩背上,語氣恢復(fù)溫和:“沒事,可能是剛才情緒激動,又著了涼,氣道有些敏感?!彼贿吋傺b聽診,一邊借著身體的絕對遮擋,手指極其隱蔽而用力地在胤禩的后腰處掐了一下,帶著清晰的警告意味。
然后,他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再次快速低語,每個字都像冰珠砸落:“林總的耐心有限。‘東西’很重要,想起來,打名片上的電話。想不起來……”
他沒有說完,但那未盡的威脅,比任何具體的話語都更令人膽寒。
做完這一切,他自然地收起聽診器,對蘇念念和門口聞聲看進來的警察道:“沒什么大礙,需要絕對靜養(yǎng),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注意觀察,有事按鈴。”
他示意護士記錄了一下,仿佛完成了一次再正常不過的查房,推著儀器車,從容不迫地離開了病房。
門關(guān)上的瞬間,胤禩的咳嗽才漸漸平息下來。他癱軟在病床上,后背驚出的冷汗已經(jīng)徹底浸透了病號服,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后腰被掐的地方隱隱作痛,提醒著剛才那短暫交鋒的真實與殘酷。
“你沒事吧?嚇?biāo)牢伊恕碧K念念給他遞水,小臉滿是擔(dān)憂。
胤禩搖搖頭,閉上眼,不敢讓她看到自己眼中無法掩飾的驚懼。林瓔的陰影,像一只無形的手,徹底攫住了他的喉嚨。他仿佛能感覺到,一雙冰冷的眼睛正在暗處,時刻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時間,變得前所未有的緊迫和可怕。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胤禩是在一種極致的煎熬中度過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門外警察的每一次踱步,走廊里的每一次腳步聲,甚至窗外夜風(fēng)的呼嘯,都能讓他心驚肉跳。他強迫自己躺著,假裝入睡,大腦卻在瘋狂地燃燒。
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
那所謂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它在哪里?如果原身艾胤思真的拿到了如此重要的物件,他會藏在哪里?出租屋?那個破舊的帆布包?還是……別的更隱蔽的地方?
林瓔的人能偽裝成醫(yī)生混進來一次,就能混進來第二次。下一次,來的可能就不是詢問,而是……滅口。
不能再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做點什么!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在他被逼到絕境的腦海中逐漸成形——必須盡快去一趟艾胤思的出租屋!那里是唯一可能找到線索的地方!留在醫(yī)院,就是甕中之鱉!
可是,怎么出去?門外有警察二十四小時看守,他自己還是個“重傷未愈”的病人。
夜色漸深,醫(yī)院走廊的燈光變得昏暗,人聲漸稀。蘇念念趴在床邊,似乎熬不住睡著了,呼吸均勻。門外的警察換了一次班,腳步聲顯得有些疲憊。
機會或許就在深夜。
胤禩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躺著,像一具真正的尸體,只有耳朵捕捉著外界的一切聲響。他在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到了后半夜。走廊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遠處護士站隱約傳來極低的交談聲。門外的警察似乎也靠在墻上打起了盹。
就是現(xiàn)在!
胤禩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挪動身體,如同慢放的鏡頭,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響。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傷口和緊張的神經(jīng)。他小心翼翼地拔掉手臂上為了方便輸液預(yù)留的軟管針頭,用棉簽死死按住。
就在他雙腳即將沾地,準(zhǔn)備進行這場生死攸關(guān)的逃亡時——
“哐當(dāng)!”
一聲巨響猛地從樓下傳來!像是金屬托盤被打翻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醫(yī)院里,顯得格外刺耳和駭人!
“誰?!”
“怎么回事?!”
門外的警察瞬間被驚醒,厲聲喝問,腳步聲急促地向樓下沖去。護士站也傳來了驚叫聲和奔跑聲。
整個住院部的寧靜被徹底打破!
胤禩僵在原地,心臟幾乎停止跳動!發(fā)生了什么?!是意外?還是……調(diào)虎離山?!
還沒等他想明白——
他病房的窗戶方向,突然傳來極其輕微的“咔噠”一聲異響!
那不是風(fēng)吹的聲音!更像是……某種極細微的、金屬撬動的聲響?!
胤禩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冰冷的、首覺性的死亡威脅如同毒蛇般竄上他的脊背!他猛地扭頭看向窗戶——
這里是三樓!
窗外是濃重的夜色,病房內(nèi)沒有開燈,只有走廊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勉強勾勒出窗框的輪廓。
一切似乎很正常。
但胤禩那雙在黑暗中努力睜大的眼睛,卻捕捉到了一絲極其詭異的、不自然的景象——窗外,緊貼著玻璃的地方,似乎……有一道比夜色更濃的、模糊的黑影,一動不動地懸浮在那里!
仿佛一個來自深淵的幽靈,正無聲地窺視著病房內(nèi)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