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站住!”
一聲雷霆般的怒吼,從他們身后傳來。
上尉渾身一激靈,猛地回頭。
師長李振國,正大步流星地從師部大樓里沖出來,臉上帶著滔天的怒火。
“誰讓你們……”
李振國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嚨里。
他的視線,越過了警衛(wèi)連,落在了那輛59式坦克上。
落在了那個敬禮的老人身上。
下一刻,李振國的腳步,也停住了。
他臉上的怒火,像是被瞬間凍結(jié)的巖漿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外人無法理解的極致的震驚和駭然。
作為一名長官,一名駐防區(qū)的最高長官。
李振國比那個上尉,認(rèn)識更多的勛章。
他也比那個上尉,更明白這些勛章背后代表的,是何等恐怖的資歷和功績。
一級戰(zhàn)斗英雄勛章!
李振國的呼吸,停滯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枚金光閃閃的一級戰(zhàn)斗英雄勛章,大腦一片轟鳴。
這種級別的英雄,整個國家活到現(xiàn)在的,有幾位?
那都是國寶,是真正的定海神針!
平日里,他想見一面,都要層層上報,等候批準(zhǔn)。
可現(xiàn)在,這樣一位神話般的人物,就站在自己軍區(qū)的門口。
開著一輛,和他胸前的勛章一樣,古老而功勛卓著的坦克。
以一種悲壯到極致的方式。
“把槍給我放下!”
李振國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變的顫抖。
“所有人原地待命!”
他丟下這句話,不再理會身后滿臉錯愕的警衛(wèi)連。
他一個人,邁開步子,一步一步,朝著那輛沉默的鋼鐵巨獸走去。
他的步伐很穩(wěn),但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狂跳。
每走一步,他的目光,就在老人胸前的勛章上掃過一次。
每看一次,他心中的驚濤駭浪就更盛一分。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受了委屈。
這他媽的是天塌下來了!
能把這樣一尊活著的豐碑逼到這個地步,青陽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情!
李振國走到了坦克前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著站在炮塔上的李建國。
他沒有立刻說話。
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容,挺直了腰桿,沖著這位不知名的老前輩,端端正正地,回了一個軍禮。
全場再次陷入寂靜。
所有人都看呆了。
駐防區(qū)的最高長官,一位肩扛將星的將軍,在給一個開坦克堵門的老人敬禮!
這一幕的沖擊力,絲毫不亞于剛才。
李建國緩緩放下手,渾濁的目光,終于從那面紅旗上,移了下來,落在了李振國的臉上。
四目相對,李振國看到了那雙眼睛里的委屈,不甘,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李振國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放下了手,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放得無比輕柔,像是生怕驚擾了眼前的英雄。
“老班長?!彼昧艘粋€軍隊里最親切,最尊敬的稱呼。
“您有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您下來,跟我說?!?/p>
“這里是部隊,是您的家?!?/p>
“到了家,就沒人能再欺負(fù)您?!?/p>
“我李振國,拿我這顆將星跟您保證!”
他的話情真意切。
李建國看著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但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老人只是沉默著。
這沉默,比任何聲嘶力竭的控訴,都更讓人心慌。
李振國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他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可能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耐心地等著。
整個世界,都在耐心地等著。
足足過了一分鐘。
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李建國那干裂的嘴唇,才終于張開,發(fā)出了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
他沒有說自己的名字。
沒有說自己受的委屈。
他只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報出了一串?dāng)?shù)字。
“原華東野戰(zhàn)軍,特種兵縱隊,工兵團(tuán)028號車組?!?/p>
番號!
當(dāng)這串充滿了年代感的番號,從李建國口中吐出的瞬間。
李振國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華東野戰(zhàn)軍!
特種兵縱隊!
這個番號,就像是一道九天驚雷,在他的腦海里,轟然炸響!
那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隊!
李振國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猛地轉(zhuǎn)過頭,對著身后不遠(yuǎn)處的通訊兵,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近乎咆哮的低吼。
“快去查!”
“動用甲級權(quán)限,給我查這個番號!”
“查清楚,這位老英雄,到底是誰!”
“快”
通訊兵被師長那幾乎要吃人的眼神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朝著指揮部沖去。
現(xiàn)場,只剩下李振國和李建國在沉默地對峙。
一個在坦克上。
一個在坦克下。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
后方。
那輛黑色的奔馳S級轎車?yán)铩?/p>
劉光明的世界,已經(jīng)徹底崩塌了。
他看著那位將軍對老人敬禮。
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他看到了將軍臉上那副見了鬼一樣的驚駭表情。
他看到了將軍對屬下發(fā)出的那聲咆哮。
完了。
劉光明的大腦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他終于明白,自己惹上的,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釘子戶,不是一個有點背景的退休老兵。
他刨的,不是一座普通的墳。
他刨的,是國家的根!
他踩的,不是一個九旬老人的手指。
他踩的,是國的臉!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哆哆嗦嗦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機(jī)。
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好幾次,才終于點開了那個他平日里無比敬畏,此刻卻視若救命稻草的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光明?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網(wǎng)上那些新聞,我已經(jīng)讓公關(guān)部去處理了,你那邊穩(wěn)住,不要……”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wěn)而威嚴(yán)的,屬于天龍集團(tuán)董事長王天龍的聲音。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劉光明用一種帶著哭腔的,幾乎要斷氣的顫音打斷了。
“董事長,出大事了。”
王天龍眉頭一皺:“慌什么,天塌下來了?”
劉光明握著手機(jī),看著不遠(yuǎn)處那輛如同史前巨獸般的坦克,和坦克前那位肩扛將星的身影,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董事長,天好像真的塌了?!?/p>
“您快上網(wǎng)看看吧,網(wǎng)上現(xiàn)在都吵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