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醫(yī)院又住了一天。
這一天里,顧言城沒有再出現(xiàn)。我知道,他一定是被林薇薇纏住了。剛剛經(jīng)歷一場生死劫難的白月光,正是脆弱、需要安慰的時候。他分身乏術(shù),也正合我意。
他派了兩個保鏢守在我的病房門口,名義上是保護,實則是監(jiān)視。他還請了最好的營養(yǎng)師和婦產(chǎn)科醫(yī)生,每天三次過來對我噓寒問暖,檢查我的身體狀況。所有人都對我畢恭畢敬,態(tài)度比我還是“顧太太”時,還要殷勤百倍。
我心知肚明,他們看重的不是我,而是我肚子里的那塊肉。
我安之若素地接受了這一切。該吃吃,該喝喝,把身體養(yǎng)得棒棒的。畢竟,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沒有一個好身體可不行。
我的郵箱里,已經(jīng)靜靜地躺著一份加密文件了?!鞍等小钡男屎芨?,也很聽話。他大概以為顧言城又有什么新的、更狠的計劃,所以毫不懷疑地將所有東西都發(fā)了過來。
我用醫(yī)院的公共電腦,花了一個小時,將那些文件分門別類地整理好??粗切┳阋詫㈩櫻猿撬瓦M監(jiān)獄的商業(yè)罪證,我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冷。
顧言城,你用盡心機,踩著無數(shù)人的尸骨爬上高位,一定沒想過,最后將你拉下神壇的,會是你最看不起、最不設防的妻子吧?
第二天上午,我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保鏢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恭敬地問:“夫人,是回別墅嗎?”
“不,”我戴上墨鏡,遮住了眼底的鋒芒,“去沈家老宅?!?/p>
那是我的娘家。自從三年前嫁給顧言城,我就很少回去了。不是不想,而是顧言城不喜歡。他不喜歡我跟娘家有過多牽扯,仿佛那樣會削弱他對我的掌控。
保鏢有些為難,但還是撥通了顧言城的電話請示。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保鏢掛了電話,態(tài)度愈發(fā)恭敬:“好的,夫人,我們送您回沈家?!?/p>
看來,顧言城為了孩子,暫時選擇了退讓。
車子平穩(wěn)地駛向城郊的沈家老宅。那是一棟帶著江南園林風格的中式別院,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只是此刻,院子里卻透著一股蕭條和落寞。
父親的公司被顧言城架空后,一蹶不振。母親又因為心臟病,常年需要靜養(yǎng)。整個沈家,早已不復往日的風光。
我推開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正唉聲嘆氣的父親,和坐在一旁,眼圈泛紅的母親。
“爸,媽,我回來了?!蔽逸p聲開口。
二老猛地抬起頭,看到我,先是驚喜,隨即又是滿臉的擔憂。
“念念?你怎么回來了?是不是……是不是顧言城他又欺負你了?”母親快步走過來,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著我,生怕我少了一根頭發(fā)。
“媽,我沒事。”我反握住她冰涼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我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我頓了頓,在他們疑惑的目光中,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一字一句地宣布:“我是帶您的外孫,一起回來的?!?/p>
“什么?”
“懷孕了?”
父親和母親同時驚呼出聲,臉上的表情由擔憂轉(zhuǎn)為狂喜。
“真的?念念,你真的有了?”母親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小心翼翼地想來摸我的肚子,又怕傷到我,手懸在半空中。
“嗯,**個月了?!蔽尹c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父親也激動地站了起來,在客廳里來回踱步,“我們沈家,終于有后了!”
看著他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我的鼻頭有些發(fā)酸。在書里,我的父母直到我死,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們最后在悲痛和窮困潦倒中,相繼離世。
這一世,我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爸,媽,你們先別高興得太早?!蔽曳鲋赣H坐下,表情嚴肅起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們。我……和顧言城離婚了?!?/p>
客廳里的喜悅氣氛,瞬間凝固。
“離……離婚?”父親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胡鬧!你都懷了他的孩子,怎么能在這個時候離婚?念念,是不是他又和那個姓林的女人……”
“爸,您先聽我說完?!蔽掖驍嗨?,將昨天在醫(yī)院發(fā)生的一切,以及我如何用計逼迫顧言城簽下離婚協(xié)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當然,關(guān)于“書”和“覺醒”的部分,我隱去了。我只說,是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顧言城多年前陷害沈家的證據(jù)。
聽完我的講述,客廳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父親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又由白轉(zhuǎn)青,最后頹然地跌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抱著頭,痛苦地呻吟:“畜生!我真是瞎了眼,當初怎么會把女兒嫁給這么一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母親則抱著我,泣不成聲:“我的念念,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沒用,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
我輕輕拍著母親的背,安慰她:“媽,都過去了。現(xiàn)在,我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沈念了。從今往后,我會保護你們,保護我們的家?!?/p>
我等到他們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才從包里拿出早就打印好的文件,放在了父親面前。
“爸,這是我拿到的一部分證據(jù)。關(guān)于三年前,顧言城如何聯(lián)合‘宏達集團’,給我們下套,制造資金鏈危機,逼我們就范的所有細節(jié)?!?/p>
父親顫抖著手拿起那些文件,越看,臉色越是難看,氣得渾身發(fā)抖。
“爸,您先別生氣?!蔽依潇o地分析道,“這些證據(jù),還不足以將他一擊致命。但,足以讓我們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p>
父親抬起頭,眼中燃起一絲希望:“念念,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反擊的時候到了。”我的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光,“我要讓他顧言城,把他從沈家吞下去的東西,連本帶利地,全都吐出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將我的全盤計劃,詳細地告訴了父親。
父親從商多年,雖然為人忠厚,但并非愚笨。他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圖,眼中的頹然被一種久違的斗志所取代。
“好!就按你說的辦!”他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來,“這個畜生毀了我半生的心血,還欺負我的女兒!這筆賬,我一定要跟他算清楚!”
看著父親重新振作起來,我心里的一塊大石也落了地。
我知道,單憑我一個人,很難撼動顧言城這棵大樹。但我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我還有我的家人。
當天下午,父親就以沈氏集團最大個人股東的身份,召集了所有還站在我們這邊的老董事,召開了一場秘密會議。
我沒有參加,但我知道,當父親將那些證據(jù)擺在他們面前時,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那些曾經(jīng)因為懼怕顧言城而選擇明哲保身的老家伙們,在看到有機會奪回公司、保障自己利益的時候,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到我們這邊。
人心,是最容易被煽動的。
而我,則去見了另一個人。
城南咖啡館,靠窗的位置。
一個穿著灰色夾克,面容普通的男人坐在我的對面,神情有些緊張和局促。
他就是顧言城的死對頭,也是書里最終給了顧言城致命一擊的男人——陸景明。
陸家和顧家是世仇,兩家在生意場上斗了數(shù)十年,互有勝負。陸景明比顧言城年長幾歲,行事同樣狠辣,但比顧言城多了一絲光明磊落。
“前顧太太,”陸景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神銳利地看著我,“你約我出來,還說有足以扳倒顧言城的大禮送給我。我很好奇,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他對我的態(tài)度,顯然是懷疑多于相信。畢竟,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那個對顧言城愛得死心塌地的蠢女人。
我不疾不徐地從包里拿出一個U盤,輕輕推到他面前。
“陸總,這里面,是顧氏集團競標城南項目的全部底價資料、內(nèi)部評估報告,以及他們?yōu)榱四孟马椖?,所做的一些‘特殊公關(guān)’的證據(jù)?!?/p>
陸景明的瞳孔微微一縮。
城南項目是海城近十年來最大的政府工程,誰能拿下,誰就能在未來十年里,穩(wěn)坐海城商界的頭把交椅。陸氏和顧氏為此斗得你死我活,目前正處于最關(guān)鍵的競標階段。
這份資料的價值,不言而喻。
“我憑什么相信你?”陸景明沒有去碰那個U盤,依舊保持著警惕。
“就憑我是沈念。”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是那個被顧言城當成移動血庫,用完就扔的沈念。這個理由,夠不夠?”
我的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恨意。這種刻骨的恨意,是最好的投名狀。
陸景明盯著我看了許久,似乎在判斷我話里的真假。最終,他緩緩地點了點頭,拿起了那個U盤。
“好,我信你一次?!彼麑盤收進口袋,“如果這里面的東西是真的,這個人情,我陸景明記下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p>
“我確實有件事需要陸總幫忙?!蔽覜]有跟他客氣,“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絕對保密的地方,住到我把孩子生下來為止?!?/p>
顧言城的手段,我太清楚了。一旦他從林薇薇那里脫身,回過神來,一定會用盡一切辦法來找我,甚至不惜動用非法手段將我囚禁起來。沈家老宅,根本攔不住他。
我必須找一個連他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心養(yǎng)胎。
陸景明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沒問題?!彼斓卮饝耍拔以诮紖^(qū)有一棟溫泉山莊,安保系統(tǒng)是軍用級別的,絕對沒人能闖進去。我馬上安排,你隨時可以住過去?!?/p>
“多謝?!蔽艺酒鹕?,“那我就等陸總的好消息了?!?/p>
走出咖啡館,午后的陽光溫暖地照在身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前路一片光明。
顧言城,我為你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已經(jīng)悄然張開。
第一張網(wǎng),是沈家的復仇。他們會從內(nèi)部,動搖你對顧氏集團的絕對掌控。
第二張網(wǎng),是陸景明的狙擊。他會在外部,給你最致命的商業(yè)打擊。
而我,則會帶著你的孩子,躲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靜靜地欣賞你眾叛親離、一敗涂地的精彩好戲。
你以為我只是想離婚,只是想要錢?
不,我要的,是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