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春天…我的花…比你們的墳頭草…開得早?!薄鷱安凰啦恍荩淮共恍?。
”——裴止暴雨泥濘。十年前,永安村?里來了一個大學(xué)生。帶著一個三歲的孩子。是女孩,
水靈靈的。孩子的生父生母不詳。陳老師說看孩子可憐,不忍心孩子流浪。
永安村?只有一百口子,鄰里鄰?fù)舛颊J(rèn)識,都說陳老師善良。很快,
他就在村里唯一的一所小學(xué)教書了。因?yàn)殛惱蠋熡帜贻p又帥,常常會招到很多橄欖枝。
曲彥很怕陳老師被搶走。他每次都說不想拖累別人。盡管女方幾次表達(dá)不介意,
愿意和他一起照顧曲彥。陳老師還是拒絕了。大家都說陳老師是一位盡職盡責(zé)的好老師。
曲彥不知道有爸爸媽媽是什么感覺。如果陳老師有女兒應(yīng)該會很幸福吧。
可是這個人卻在昨天死了。怎么死的呢?跳樓。為什么跳樓?他啊,有違師德師風(fēng),活該他。
曲彥不明白為什么以前人人稱贊的陳老師現(xiàn)在卻被罵的體無完膚。是啊,他該死,
曲彥卻恨不起來。一個平常的下午?!靶?,你先回家,我回去給你做飯。
”他習(xí)慣性彎下腰,盡量與我平視,摸了摸我的頭,嘴角掛著笑意。
我真的好想叫他一聲爸爸。他的指甲剪得很短,手心里有著薄薄的繭。我愣了愣,說,“好。
”她回答的不是只有一個好,還有很小聲的,“爸爸”。他也許聽到了,也許沒聽到。
他就這樣看著我跑進(jìn)了小巷里,扶了扶眼鏡,掩蓋了哀傷。他的白T恤永遠(yuǎn)筆挺,沒有褶皺。
此后我見過許多的夕陽,卻再也沒找到過一樣的背影。曲彥這孩子從小就沒了父母,
從小是陳老師帶大的。這孩子也從來不問自己的父母,冷冷清清的,安安靜靜的。
既然他們不要我,那我就跟著陳老師了。很乖,太聽話了。他轉(zhuǎn)過身去,看著其他的孩子們,
他們那樣的天真,他們會有光明的未來,而不是像他一樣永遠(yuǎn)生活在黑暗里,遇到那束光,
想永遠(yuǎn)藏起來,可是還是被掙脫了?!昂⒆觽儯覀冊摶丶伊?,一個一個來?!标惱蠋?,
你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不成家算什么話呀,要不要我介紹一下?
吳老師操心起他的人生大事,這么多年,她看下來,他二十幾歲來這邊任教,
永安村?教育落后,教師資源緊張,沒有年輕的老師愿意來。
永安村?僅僅只能建起一座小學(xué),她清楚知道,他的到來,意味著什么,
但是不想他耽誤自己的幸福。曲彥剛要敲辦公室的門,就聽到了。
陳老師還是溫和而不失禮地婉拒了,說不想連累別人。我緊張的弦松了下來了,
這才開始敲門。“請進(jìn)?!彼鲁鲞@兩個字,連頭都沒有抬。領(lǐng)口微微敞開,袖口卷至小臂,
金絲眼鏡滑落到鼻梁中段。今天他沒有穿我買的T恤?!瓣惱蠋?,米飯丟了。
”曲彥睫毛垂落時抖落的晨露,此刻熠熠生輝。他先是一怔,慌忙將教案合上,
拉著我就往外邊跑?!靶?,在哪里丟的?”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陳老師這么慌張過,
白T恤上的花紋看得很清楚。我不敢說話。他意識到我在害怕,沒有再等待我的回應(yīng)。
他帶著我在整個學(xué)校里面外面都找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陳老師,米飯是不是不回來了?
”米飯是我給他取的名字。我說它又白又圓,可不就像大米一樣嘛,陳老師依著我這么叫。
我和米飯都是孤獨(dú)的小孩。我們只有一個陳老師。雨水無情地打在他的臉上,
眼鏡上全是雨水,引擎一般的雷聲響起。這么多年的陪伴,
這只小貓已然是家里的一個孩子了?!皶貋淼模岵坏媚氵@個小主人的。”他低下身來,
想把我抱起來,想親一親我的臉,我拒絕了。親臉這種行為只有爸爸媽媽可以,
陳老師不可以。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又扶了扶他的眼鏡。
我沒有管他,也沒有打任何招呼,轉(zhuǎn)身就跑了。他喊我,我沒有應(yīng)他,一次也沒有。
我跑到大樓前,跑到走廊前,跑到教室前,跑到座位前,終于壓抑不住哭了出來。
我仍然小聲哭泣,不讓任何人聽到,任何人都沒資格看到我的脆弱。下課后,
我沒有等陳老師一起回家。我獨(dú)自一個人順著小巷回家。本來很熟悉的路,
今天卻突然感到不舒服。一只左耳的黑色斑點(diǎn)的貓出現(xiàn)了。是米飯?。?!我追著它跑,
跑啊跑,此時天已經(jīng)很黑了。路上也沒有人。這個地方我從來沒有來過。遠(yuǎn)處有隱約的狼叫。
我不敢哭出聲。我應(yīng)該和陳老師一起回家的。我不應(yīng)該賭氣。我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眼前一黑?!瓣惱蠋熃裉鞗]有來上班嗎?”外面的雨下得真大呀,都能淋死個人吶。
暴雨加閃電,我的天哪。吳老師吐槽著壞天氣,眼神若有若無看向陳老師的辦公桌。
“不知道啊?!毕M麆e出什么事情。吳老師禱告著。曲家熱鬧非凡,就在今天早上,
馮家前來接親,門庭若市。與外面的熙熙攘攘不同,樓內(nèi)確是十分安靜。
曲家招呼著客人只在偏樓坐,刻意避開中間的大樓,所以中間的大樓就像城堡一樣安靜。
五樓是沒有電梯的,明明有安裝電梯的財力,卻生生地只安裝在二樓,
上面只有孤零零的樓梯。自從陳老師走了,她只能離開那個傷心的城市。她來找她的舅舅。
起初,她并不知道該往何方去,直到一封陌生的來信,打亂她的一切,
也讓她決心去尋找自己的身世。或許他不是畏罪自殺,而是被推下的。說起來,
三年前那件事,已經(jīng)淡出大家的視野。但是曲彥還是會想起他。陳老師很喜歡寫日記。
只是他每次都會偷偷流眼淚,在我睡覺的時候。我也知道,夏天,他會為我驅(qū)趕蚊蟲,
哄我入睡,冬天,他會用暖寶寶提前溫暖我的床鋪。永安村很多東西都是落后的,
但是我還是喜歡那里。他不允許我看他的日記。有一次,我偷看了。
他的日記里寫滿了白血病三個字。最后那本日記再也找不到了。又是重復(fù)一日又一日的噩夢。
曲彥每次醒來,都是大汗淋漓?!澳闱笄笪?,我就讓你好受些......”“喝了它,
好好享受......它帶給你的快樂......”那個晚上,她被強(qiáng)硬地掰開嘴,
那個藥全部被灌進(jìn)了她的嘴里。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從而刺激更殘忍的凌虐。很快,
藥在她的身體里開始生效了,她的身體變得十分躁動,時時刻刻壓迫著她的神經(jīng),
她的意志不清醒了。她不自覺地扭動起來,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瘋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他猖狂地笑了起來,“求我......要你......”她的后背遭到了重重地一推,
踉蹌不及,跌入男人張開的雙腿之間。他一只手覆上她的臀部,
另一只手放肆地伸向她的衣襟,一舉一動丈量著生死的距離。千鈞一發(fā),
一塊碎瓷片插進(jìn)了他的腦袋里。他死了。這個惡魔死掉了。那是一雙猩紅的眼睛,噩夢一般。
他戴著面具。她倉促地逃走,最終沒有摘下他的面具。她唾棄被欲望驅(qū)使下的自己,
她恨男人,這句話,在心里流膿腐爛。雙手抱腿曲起來,蜷縮在角落,心理學(xué)家說,
這是缺少安全感的表現(xiàn)。我獨(dú)自坐在窗前,不數(shù)車水馬龍,不數(shù)南轅北轍,只看這萬家燈火,
心中漆黑荒蕪。我爛了,三年前就爛了。在那個晚上。曲彥的房間是出租屋的范式,
當(dāng)她出了這間屋,外面確是富麗堂皇,足夠讓人醉生夢死,娛樂至死。我是寄宿在別人家的,
從前是,現(xiàn)在是,將來不可能是!還有兩年就要高考了。曲彥的文化課不行,所以想走藝考。
此刻,她看著一根根豎線發(fā)起了呆,高一分班自由選科。奇怪,外面怎么這么熱鬧。
曲彥冷漠慣了,不在乎別人的事情,繼續(xù)看著今天要完成的畫稿。僅僅只是一個房門的距離,
就全然是兩個世界。中午12點(diǎn)準(zhǔn)時準(zhǔn)刻,曲彥的門鈴響起。她知道這是叫她出來用餐。
她倉促地把紙條夾進(jìn)筆記本里。她一直在暗中調(diào)查著三年前的事情,直到她看到了這個。
“小彥,這是我最后一次保護(hù)你了。我去找你的媽媽了。”這一刻,
她對陳老師的死亡存疑了。她慌忙地整理書本,畫稿上只有幾根豎線,
像是在笑她在不擅長領(lǐng)域,固執(zhí)又倔強(qiáng)。正如她這個人一樣,丟失最重要的東西,
還能夠安然無恙。不出意外,門被打開了,吳媽放肆地找尋著什么,
看到她正襟危坐才放下心來。曲彥知道吳媽有翻她東西的習(xí)慣。吳媽不敢明面上的放肆,
但是她不在家的時候,吳媽就不一定了。之前刻意卡在抽屜里的發(fā)絲,第二天必定消失無蹤。
一直是這樣沒有隱私,沒有邊界感。她習(xí)慣了。“曲小姐,先生叫您出來用餐?!薄扒〗?,
你這次可不要惹先生生氣了,要不然又要跪祠堂了?!眳菋屵@看似是勸告,
語氣中卻是滿滿地幸災(zāi)樂禍。跪祠堂是只有觸犯忤逆,敗壞德行,損害家族利益,
在祖先面前懺悔自己的罪過。很巧的是,每次都是同一個由頭,忤逆,被關(guān)進(jìn)祠堂里。
“吳媽,我馬上去,你先下去吧。”她已經(jīng)沒有耐心處理這些胡亂的事情,
此刻縈繞在她心頭是那封情書?!八四??”“怕死的人死得快,不怕死的人……死得更快。
”曲如海情不自禁地想起這句話。曲如海,軍火黑白兩道通吃。年輕時,因?yàn)榧易鍎邮帲?/p>
被迫流亡東南亞地區(qū),在金三角地區(qū)做過軍火掮客的隨從,被剁掉一根手指。
因?yàn)樵缙谠诮鹑敲罎L打,他深知這里只能分出一個勝者,雖然最后他勝出了,
他卻立下了“永不碰毒,販毒者死”的鐵血律言。他對手下經(jīng)營**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兄弟們要吃飯。聽說是一次任務(wù)失敗的懲罰。他坐在餐桌上吞云吐霧,
當(dāng)煙灰抖落進(jìn)煙灰缸,左手小指上戴著金戒。偏偏戴在斷的一截手指上。
這是她第N次忤逆他了。要是姐姐在那該有多好,曲如海不由得柔和起來?!跋壬?/p>
曲小姐快下來了?!眳菋尣桓姨а郏ε卤贿w怒,繼而退到一旁。
一身素白帶著點(diǎn)點(diǎn)花紋的連衣裙,從不攀援,僵直地向上生長。雪松與忍冬是她常愛的尾調(diào)。
她有著很純粹的瞳仁,和那張姐姐有七分像的臉。他該死地恨這張臉,如果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