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單人囚室里，燈光24小時慘白地亮著。
田八月依舊蜷縮在角落的床上，薄被蒙著頭，像一只受驚過度、試圖把自己藏進殼里的蝸牛。
監(jiān)控屏幕前，值班警員全神貫注地盯著。
大部分時間，被子下的身體只是在微微顫抖。
但偶爾，會有一些異常的起伏。
突然，被子猛地被掀開一角。
田八月露出了半張臉。
他的臉色在燈光下白得嚇人，眼睛睜得極大，瞳孔卻有些渙散。
他沒有看任何地方，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冰冷的墻壁。
他的嘴唇開始無聲地快速開合，幅度很小，但頻率極快。
監(jiān)控聽不到聲音，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在微微抽動。
看了一會，警員拿起對講機，低聲匯報：“張隊，目標又有異常舉動，嘴唇在動，好像在說話?！?/p>
幾秒鐘后，張蒼低沉的聲音傳來：“調高監(jiān)聽增益！貼近！聽清他說什么！”
警員立刻操作設備，將囚室內的監(jiān)聽麥克風靈敏度調到最高，并將耳機音量旋鈕擰到最大。
一陣沙沙的電流噪音后，一個極其輕微、仿佛夢囈般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了出來，帶著濃重的、云崖灣那邊的海邊土話口音：
“…媽…阿月…考上了…大學…”
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溫柔和依戀。
“…你看…通知書…紅的…”
停頓了幾秒，聲音陡然變得怨毒而尖利：
“…他們！畜生！都該死！眼睛！都該挖出來！丟海里喂魚！”
又是一陣沉默，接著是壓抑的、像野獸受傷般的嗚咽：
“…冷…海水…好冷…媽…別走…別丟下阿月…”
聲音漸漸低下去，變成模糊不清的咕噥，最后徹底消失。
被子重新蒙上了頭，只留下監(jiān)控屏幕上一團微微顫抖的隆起。
張蒼在監(jiān)控室里，戴著監(jiān)聽耳機，將每一個破碎的音節(jié)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那聲“媽…海水好冷…”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那個投海自盡的女人…田八月親眼看著母親走向大海，又親耳聽到仇人的嘲笑…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技術科的小劉拿著一部裝在證物袋里的舊手機快步走進來，臉色有些異樣。
“張隊！田八月被扣押的手機，剛才…收到了一條新信息！”
張蒼猛地摘下耳機，目光如電般射過去：“誰的？”
“一個微信好友，備注名是…‘蘇菲’?！毙⒆C物袋遞過來。
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著微信聊天界面。
最下面是一條剛剛彈出來的、尚未被閱讀的信息。
發(fā)信人：蘇菲
內容只有簡短到令人心悸的一句：
“阿月，風起了。錨，該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