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地屈辱永熙七年的冬天，長安城格外寒冷。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三日，
將朱門繡戶、青磚黛瓦都染成一片刺目的白。將軍府前的朱雀大街上，
此刻卻黑壓壓地擠滿了人。呵出的白氣在空氣中交織，竊竊私語聲如同蜂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將軍府那兩扇緩緩開啟的朱漆大門上。
林晚穿著一身半舊的藕荷色襦裙，外面只罩了件洗得發(fā)白的青緞斗篷，
站在府門前冰冷的石階下。雪花落在她鴉羽般的鬢發(fā)上，長而密的睫毛上，
很快凝成細小的冰晶。她身姿站得筆直，像一株風雪中不肯折腰的瘦竹，
唯有藏在寬大袖中緊緊交握的雙手，透露出她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門開了。她的夫君，
大周朝最年輕的驍騎將軍沈礪，穿著一身墨色暗紋勁裝，外罩玄色大氅，身影挺拔如松柏，
一步步踏出府門。他面容冷峻，眉眼深邃，曾是京城多少貴女的春閨夢里人，
此刻卻像這數(shù)九寒天，不帶一絲溫度。而他身側，緊緊依偎著一個穿著銀狐裘斗篷的女子。
那女子身量纖弱，面色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蒼白，眉眼如畫，楚楚可憐，
正是沈礪心心念念了五年、從敵國艱難救回的白月光——柳依依。
柳依依的目光怯生生地掃過人群，最終落在林晚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和憐憫，
隨即又受驚般飛快地躲回沈礪寬闊的肩膀后，細白的手指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
沈礪立刻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再看向林晚時，眼神里的厭惡幾乎化為實質?！傲滞?。
”他開口，聲音比這刮面的寒風更冷，“五年了。”林晚的心猛地一縮。五年，
她嫁入沈家五年，替他侍奉母親，打理中饋，在他出征時提心吊膽，在他歸來時默默守候。
縱使他因當年被迫娶她而心有怨懟，婚后對她冷淡疏離，她也從未有過半分怨言，
只盼著有一日能焐熱他的心。可柳依依一回來，一切都碎了。沈礪揚手，
身旁的管家立刻躬身遞上一卷明黃色的絹帛。那是他們的婚書。當年圣上賜婚，雖非他愿，
卻也是明媒正娶?！澳氵@毒婦！”沈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
響徹整條寂靜的長街，“占著不屬于你的位置五年，欺辱依依，心思歹毒，善妒不容人！
今日，我沈礪便休了你這賤人，還我將軍府一個清凈！
”“毒婦”、“賤人”……這些字眼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晚的心口，
凍得她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他猛地用力——“刺啦！”尖銳刺耳的撕裂聲劃破雪幕。
那卷曾代表著她所有少女憧憬和五年婚姻的絹帛，被他毫不留情地撕成兩半，揉成一團，
狠狠摔在她的臉上。輕飄飄的絹布碎片沾了雪水，貼在她冰冷的面頰上，
卻帶來火辣辣的屈辱。緊接著，另一封寫滿墨字的休書，被他重重擲在她腳下的雪地里，
濺起骯臟的泥點。“念！”沈礪厲聲命令旁邊的管家。管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撿起休書，展開，
尖細的嗓音在寒風中抖索，
卻異常清晰地念出那一條條足以將她釘死在恥辱柱上的罪狀：“林氏晚，罪一：入門五載，
無所出，犯七出之條；罪二：善妒成性，不容夫君納妾，斷絕子嗣；罪三：不敬姑舅，
對婆母晨昏定省時有怠慢；罪四：言行無狀，
有失婦德；罪五：竊藏府中財物…罪十：心腸歹毒，屢次謀害夫君心上人柳氏依依，
其心可誅！…特此休棄，逐出府門，嫁妝一概扣留，以償罪愆，永不復入！”十條罪狀，
條條荒謬，字字誅心。人群嘩然，指指點點的目光幾乎要將她剝皮拆骨?！拔揖驼f嘛，
占著茅坑不拉屎…”“看著挺端莊，沒想到這么惡毒…”“活該被休！
柳姑娘才和沈將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惡意的議論如同冰水，潑灑在她早已冰涼的身上。
她站著，背脊挺得發(fā)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一股溫熱的液體蜿蜒流下，
染紅了袖口的淺色刺繡，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所有的感知，似乎都在那休書落地的一刻，
隨著碎裂的心一起死去了。柳依依適時地發(fā)出細微的啜泣，依偎進沈礪懷里，
聲音嬌弱得能滴出水來，卻又“恰好”能讓周圍人聽見：“礪哥哥，
別為了依依氣壞了身子…姐姐她…她或許只是一時想岔了，
她畢竟伺候了你五年…”這話看似求情，實則句句坐實她的“罪證”。沈礪摟緊她，
看向林晚的眼神愈發(fā)厭棄，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他的眼：“伺候？我沈家不缺丫鬟！
這毒婦差點要了你的命！依依，你就是太善良！毒婦，休書已下，你還賴在這里做什么？
還不滾！”最后一聲“滾”，如同驚雷炸在她耳邊。林晚緩緩地、緩緩地彎下膝蓋。
冰冷的雪水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裙，寒氣像針一樣刺入骨髓。她俯下身，
額頭重重磕在冰冷骯臟、混合著泥污的雪地上。一下。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甚至帶著一種詭異的空茫：“民女林晚，”她頓了頓，
仿佛需要極大的力氣才能說出后面幾個字，“謝將軍…成全?！逼鹕頃r，
發(fā)間唯一一根用來固定發(fā)髻的素銀簪子松脫，“?！币宦曒p響，掉落在身后的雪泥里，
很快被飄落的雪花覆蓋。她沒有回頭去看，也沒有去撿。身后，
傳來沈礪溫存得近乎溺愛的聲音，是對柳依依說的：“依依，那件她碰過的赤金鳳冠，晦氣，
明日我令內(nèi)務府用新貢的東珠和金絲給你重新打一頂更好的…還有前日陛下賞下的云錦，
正好給你裁制新衣，那件她試過的龍袍樣衣，燒了便是…”鳳冠…龍袍…原來，
他早已為柳依依謀劃到了這個地步。而她林晚，不過是這五年里一個礙眼的、暫時的擺設。
群的議論、將軍府朱門緩緩關閉的沉重聲響、風雪呼嘯而過的聲音…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她一步一步，踉蹌地走在厚厚的積雪里，身后留下一串孤獨的腳印，很快又被新的風雪掩埋。
那一晚，長安城的雪下得前所未有的大，仿佛要徹底淹沒這座城市，
以及她在這里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和那份早已冰冷的微末期盼。
第二章：絕處逢生被休棄的林晚，無處可去。娘家？林家本是清流小官，
當年因一紙婚約攀上將軍府，如今她被休棄，十大罪狀傳遍京城，家族唯恐避之不及，
早已派人傳來口信，言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讓她自生自滅，莫要連累家族清譽。
身上的銀錢，在離開將軍府時就被惡仆搜刮殆盡，連那點可憐的私己錢也被奪走，
美其名曰“抵扣竊藏的財物”。雪夜的長安，宵禁森嚴。她拖著幾乎凍僵的身體，
躲在一處破敗祠堂的屋檐下，饑寒交迫，意識漸漸模糊?；蛟S，就這樣死在這個冬天，
也好…至少，不用再痛了…就在她意識即將渙散之際，
一雙溫暖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下滑的身體?！肮媚?？姑娘醒醒！”再次醒來，
是在一輛溫暖行駛的馬車里。身下鋪著厚實的軟墊，身上蓋著暖和的錦被，
車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安神的檀香。一個穿著體面、面容慈祥的老嬤嬤正擔憂地看著她，
見她醒來，面露喜色：“阿彌陀佛，姑娘你可算醒了！喝點熱粥吧。”老嬤嬤自稱容嬤嬤，
是途經(jīng)此地的商隊管家。他們的主子心善，見她在雪地中瀕死，便出手相救。
喝了小半碗溫熱的米粥，林晚恢復了些力氣。隔著晃動的車簾縫隙，
她看到外面護衛(wèi)森嚴、秩序井然的車隊，這絕非普通商隊的氣象。幾日后，
車隊即將離開大周國境，在一處驛站休整時，林晚終于見到了救命恩人——車隊真正的主人。
那是一位穿著月白常服、身披墨狐大氅的年輕公子，氣質清貴，姿容絕世，
眉宇間帶著幾分疏離，眼神卻深邃睿智。他并非大周人的面貌特征。“姑娘醒了便好。
”他開口，聲音清潤如玉，“在下姓蕭，家中行七。姑娘若無處可去，可隨我等繼續(xù)前行，
或是在下一處別莊安頓，皆可。”他語氣平和，沒有探究，沒有憐憫，
只有一種恰到好處的尊重，讓幾乎一無所有的林晚，保住了最后一點尊嚴。絕境逢生，
林晚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她深知離開大周或許才有生路，這位蕭公子也絕非普通人。
她跪下鄭重磕頭謝恩：“林晚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愿為奴為婢，報答公子。
”蕭七公子虛扶她起身，目光掠過她雖憔悴卻難掩清麗雅致的面容，
以及那雙經(jīng)歷過巨大痛苦卻仍未完全熄滅光芒的眼睛，淡淡道：“我不缺奴婢。
你好生養(yǎng)著便是?！苯酉聛淼穆吠?，林晚安靜地待在馬車里養(yǎng)身體。容嬤嬤細心周到，
藥材飲食無一不精。她偶爾能聽到護衛(wèi)低聲交談，提及“殿下”、“大梁”等字眼，
心中漸漸明了，這位蕭七公子，
恐怕是大梁國那位以病弱示人、卻傳聞極得梁帝愛重的七皇子，蕭衍。她不再多問，
只默默記下恩情。第三章：大梁新生進入大梁國境后，環(huán)境迥異。
蕭衍對她的態(tài)度依舊溫和有禮，卻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關注。他會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偶爾與她談論沿途風物，甚至問及她對某些時事的看法。林晚本是官家小姐，自幼讀書明理，
只是嫁入沈家后，為了迎合武夫出身的沈礪，刻意藏拙，收斂了所有才情。
如今在博學廣識的蕭衍面前，她謹慎卻又不失見解的言談，偶爾流露出的敏銳和韌性，
讓蕭衍眼中漸生欣賞。他并未因她“棄婦”的身份而有絲毫輕視，
反而贊嘆她于逆境中求生的堅韌。抵達大梁皇都鄴城后，
蕭衍將她安置在一處清雅別致的宅院，派了可靠的人伺候，
并請了女先生教導她大梁的禮儀規(guī)矩，甚至暗中允她翻閱他的部分藏書和卷宗。
林晚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瘋狂吸收著一切知識。她深知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她刻苦學習，不僅很快精通了大梁官話禮儀，更在蕭衍有意無意的引導下，
對政局、經(jīng)濟、乃至兵法謀略都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常常能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見解。
蕭衍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們從最初的客套，
變成可以煮茶論道、縱談古今的知己。他欣賞她的聰慧與冷靜，她感激他的尊重與栽培。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他告訴她，他并非真的病弱，只是深宮傾軋，
不得已的偽裝。他志在革新積弊，強國富民。他的抱負和坦誠，讓她心動又心疼。
一年后的上元燈節(jié)，鄴城火樹銀花。蕭衍帶她登上最高的觀景樓，望著腳下萬家燈火。
“晚晚，”他第一次如此親昵地喚她，握住她微涼的手，目光灼灼如星，“可知我為何救你？
”林晚心尖一顫，垂下眼簾。“初見時，你倒在雪地里，眼神絕望卻不甘，
像極了當年在深宮中艱難求存的我?！彼曇舻统炼鴾厝幔昂髞?，發(fā)現(xiàn)你聰慧隱忍，
心有丘壑，更像挖到了稀世珍寶。”他抬起她的下巴，
迫使她看著自己：“我不在乎你的過去，只在意你的未來。林晚，留在我身邊，
不是為奴為婢，而是作為我的謀士，我的知己，我…未來的妻子?？稍感盼?，與我并肩，
看這大梁江山如畫？”他的眼神真摯而熾熱，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誠意和力量。
林晚望著他俊朗的容顏，看著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冰封已久的心湖劇烈翻涌，
眼眶發(fā)熱。良久，她緩緩點頭，淚水無聲滑落，卻是溫暖的：“我信。
”第四章：太子妃殿下蕭衍說到做到。他以雷霆手段肅清政敵，
展現(xiàn)出驚人的政治才華和鐵腕實力，最終被梁帝冊封為太子。冊封大典后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