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不出來?”
導購小姐的臉上掛著職業(yè)性的微笑,但那笑意已經(jīng)有些僵硬。她將那張純黑的卡片抽出來,又小心翼翼地插進去一次,刷卡機依然毫無反應,屏幕上顯示的依舊是“無效卡”的提示。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能感覺到旁邊幾位顧客投來的、混雜著好奇與輕蔑的目光。周晴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她立刻掏出自己的卡,想替我解圍:“沒事兒,用我的!”
“不,等等?!蔽野醋×怂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倔強。
這張卡是沈亦舟給我的。以他的身份和驕傲,絕不可能給我一張無法使用的廢卡。問題,一定出在別的地方。
“能麻煩您請經(jīng)理過來一下嗎?”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鎮(zhèn)定。
導購如蒙大赦,立刻轉(zhuǎn)身去請經(jīng)理。很快,一個穿著筆挺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這位太太,非常抱歉,是我們的機器出問題了嗎?”
“我也不清楚,”我將那張黑卡遞給他,“我的卡無法使用?!?/p>
經(jīng)理接過卡片,起初只是隨意地看了一眼,可當他的目光觸及卡片角落那個暗金色的圖紋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卡片的手都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我的眼神徹底變了。那不再是看待一個普通貴客的眼神,而是充滿了敬畏,甚至……是恐懼。
“是……是我們的失誤,尊貴的客人?!彼难查g彎了下去,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本店……本店的系統(tǒng)級別太低,無法識別您的卡片。這……這條‘深海之心’,請您務必收下,就當是我們店里對您的一點歉意!”
他說著,竟然親自將那條價值不菲的項鏈打包,雙手捧著遞到我面前。
這戲劇性的轉(zhuǎn)變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周晴張著嘴,看看經(jīng)理,又看看我,滿臉的不可思議。剛才那幾個看熱鬧的顧客,也都識趣地別開了視線。
我被經(jīng)理的態(tài)度搞得一頭霧水。什么叫“系統(tǒng)級別太低”?這聽起來根本不像是現(xiàn)代商業(yè)社會的用語,倒像是某些奇幻小說里的設定。
“經(jīng)理,您這是什么意思?”我沒有接那條項鏈,“我只是想買東西,不是來收禮的?!?/p>
“不不不,您能光臨,已經(jīng)是我們的榮幸了?!苯?jīng)理的姿態(tài)放得極低,他看了一眼那張黑卡,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絲顫抖,“持有……持有這張卡的人,是我們絕對不能、也不敢得罪的存在。請您……請您千萬不要因為我們的怠慢而降罪?!?/p>
降罪?
這個詞讓我心頭一凜。
我看著他近乎卑躬屈膝的樣子,再看看手里這張神秘的黑卡,一個荒誕而又揮之不去的念頭浮上心頭:沈亦舟的世界,似乎比我了解的要復雜得多,也……危險得多。
我最終沒有收下那條項鏈,只是在經(jīng)理和所有店員恭敬到近乎恐懼的目光中,拉著周晴快步離開了珠寶店。
一走到大街上,周晴就再也忍不住了,抓著我的胳膊使勁搖晃:“我的天啊林微!那張卡到底是什么東西?什么來頭???那個經(jīng)理的樣子,簡直像是看到了閻王爺!你老公……沈亦舟他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不會是……混黑的吧?”
我苦笑著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結(jié)婚一年,我只知道他是沈氏集團的總裁,在商場上殺伐果決,手段狠厲??沙酥?,他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一個謎。
“你不知道?”周晴的聲音拔高了八度,“你們可是夫妻??!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林微,你這日子過得也太……”
她沒再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我卻聽得明明白白。
是啊,太可悲了。身為他的妻子,我對他一無所知,甚至不如一個珠寶店的經(jīng)理。我們之間隔著的,何止是感情的鴻溝,更是一道深不見底的信息差。
我們沉默地走在街上,我注意到,今天路上的回頭率似乎格外高。不少男人的目光都毫不掩飾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帶著驚艷、探究,甚至是一絲……貪婪。
起初我以為是錯覺,但當一個騎著機車的男人在我身邊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并用露骨的眼神從上到下將我掃視了一遍后,我才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身體,似乎正在發(fā)生某種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變化。那種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生命力,像是一種無形的誘惑,正在吸引著外界的窺探。
這讓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
回到家,我把自己扔進沙發(fā)里,腦子里亂成一團。我拿出手機,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撥通了沈亦舟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傳來他一貫清冷的聲音:“喂?!?/p>
“是我?!蔽椅罩謾C,手心有些出汗,“你給我的那張卡……”
“嗯?”
“它在商場用不了?!?/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微微蹙眉的樣子。我以為他會質(zhì)問我為什么亂花錢,或者覺得我給他丟了人。
可他接下來的問題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在哪里用的?”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嚴肅起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市中心的……一家珠寶店?!?/p>
“知道了?!彼恼Z氣似乎松懈了一些,但依舊冰冷,“那張卡不是給那些地方用的。以后日常消費,我會讓陳助理給你送一張副卡過去。別再用那張黑色的?!?/p>
“為什么?”我不甘心地追問,“那張卡到底是什么?那個店的經(jīng)理看到它,態(tài)度很奇怪,他……”
“林微,”他打斷了我,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警告的意味,“不該你問的,就不要問。記住,你是沈太太,安分守己地待著,對你我都好。”
說完,他便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忙音,我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安分守己地待著。
這七個字,像一道冰冷的符咒,將我牢牢地釘在了“沈太太”這個華麗的身份枷鎖上。他可以賜予我一切,也可以剝奪我的一切,包括知情權(quán)。
夜色漸深,我卻毫無睡意。白天的經(jīng)歷和沈亦舟冰冷的話語,讓我對這個所謂的“家”感到愈發(fā)陌生和恐懼。
我開始無比地、瘋狂地期待著黑夜的降臨。
只有在夢里,我才能得到慰藉。只有那個模糊的身影,才能給我一絲真實的溫暖。
我沐浴熏香,換上最喜愛的那件真絲睡裙,躺在冰冷的大床上,像一個等待著情人赴約的少女,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我渴望著那個夢,渴望著那個男人,就像沙漠中的旅人渴望水源,寒冬里的路人渴望火焰。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自己墜入了一片溫暖的黑暗。
他來了。
那股熟悉的、混合著冷杉與罌粟的香氣將我溫柔地包裹。一雙強有力的臂膀從身后將我擁入懷中,滾燙的胸膛緊緊貼著我的后背,那熱度,仿佛能將我整個人都融化。
“想我了?”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低沉、沙啞,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笑意。這聲音……和沈亦舟的聲音那么像,卻又完全不同。沈亦舟的聲音是冰,而他的,是火。
我沒有回答,只是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的溫度和氣息。
他似乎很滿意我的依賴,在我頸間落下細細密密的吻。他的吻帶著一種掠奪性,卻又溫柔得不可思議,讓我渾身戰(zhàn)栗,從心底里生出一股無法言說的滿足感。
在夢里,我無需偽裝,無需克制。我可以毫無顧忌地展現(xiàn)我的脆弱和渴望。
我轉(zhuǎn)過身,主動攀上他的脖頸,努力想看清他的臉??伤哪橗嬕琅f籠罩在一片模糊的光影中,我只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和一雙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宇宙,里面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濃烈到近乎痛苦的情感。
“別怕……”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白天的恐懼,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他的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卻讓我感到無比安心。
這一夜,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對我索取,只是靜靜地抱著我。他的身體像一個巨大的能量源,源源不斷地將一股溫暖而強大的力量注入我的體內(nèi)。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泡在溫泉里,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那些白日里的不安、恐懼和失落,都被這股力量一點點撫平、治愈。
我沉沉地睡去,這是我睡得最安穩(wěn)、最踏實的一覺。
第二天醒來時,天光大亮。
身邊的位置依舊是空的,但空氣中,那股奇異的香氣卻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郁,久久沒有散去。
我坐起身,感覺自己的身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精神也異常飽滿。我走到鏡子前,鏡中的自己讓我再次感到了震驚。
如果說之前的變化還只是“氣色好”,那么現(xiàn)在,我整個人仿佛都在發(fā)光。皮膚白皙通透,找不到一絲瑕疵,雙眼顧盼生輝,仿佛蘊藏著一汪春水。那是一種近乎妖異的美,美得讓人心驚。
我正對著鏡子發(fā)呆,樓下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
是沈亦舟回來了?他不是說晚上不回來嗎?
我心里一緊,連忙套上一件外套,快步走下樓。
果然,玄關處,沈亦舟正在脫下西裝外套。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一向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有幾分凌亂,襯衫的領口也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性感的鎖骨。
這副略帶“狼狽”的樣子,讓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減弱了幾分,多了一絲屬于凡人的煙火氣。
他看到我,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便徑直從我身邊走過,準備上樓。
就在我們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我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傳來的味道。
不是那冰冷的雪松香薰,而是那股……和我夢中男人身上一模一樣的,混合著冷杉與罌粟的奇異香氣!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都串聯(lián)了起來。
反常的身體狀態(tài)、他身上出現(xiàn)過的香氣、那張神秘的黑卡、以及……昨晚那個安撫的擁抱。
一個荒謬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測,瘋狂地從心底涌了上來。
我猛地轉(zhuǎn)過身,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聲音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你……”
沈亦舟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卻牢牢地鎖住了我。那眼神,深邃、復雜,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探究。
他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有的驚濤駭浪。
我看到他薄唇輕啟,用一種低沉的、幾乎是耳語般的音量,說出了一句讓我如遭雷擊的話。
他的聲音,和我昨晚在夢里聽到的,一模一樣。
“別怕?!彼f,“無論你看到了什么……你都是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