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咸魚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周日下午，張峻在奶奶“小五啊，再帶點咸魚干”、“這個給你爸”、“那個給你姐”的絮叨聲中，艱難地把那個裝著“臭石頭”的破布包裹，塞進了自己小踏板踏板上僅剩的空隙里，跟爺爺奶奶告別。
回市區(qū)的路上，海風似乎都吹不散包裹著的破布里隱隱散發(fā)的那股獨特“芬芳”。張峻心里既期待又忐忑：這玩意兒到底是不是龍涎香？值不值錢？萬一真是塊普通的鯨魚粑粑或者海底爛泥，那可就糗大了。
回到市里自己的房子，張峻畢業(yè)后老爸第一時間給買了個兩居室。張峻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寶貝疙瘩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放在陽臺上通風最好的位置，還用個破紙箱罩著，生怕影響到鄰居。他對著這灰不溜秋、坑坑洼洼的玩意兒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它長得真像一塊放久了發(fā)霉的劣質(zhì)肥皂。
“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yī)！” 張峻一咬牙，決定行動。他先去了市里最大的新華書店，一頭扎進海洋生物和藥材圖譜區(qū)。終于在一本落滿灰塵的《珍稀海產(chǎn)圖鑒》里，看到了關(guān)于龍涎香的描述和模糊圖片——形態(tài)、質(zhì)地、氣味特征，都對得上！尤其是那句“初聞腥臊，久置或點燃后散發(fā)異香，價值不菲”，讓他心頭狂跳。
光看圖鑒還不夠保險。他又輾轉(zhuǎn)托了在市衛(wèi)生局工作的一個高中同學，費了點勁，聯(lián)系上了省城一所大學海洋生物研究所的一位老教授。張峻買了個小行李箱，用塑料袋又包了幾層。坐了三個多小時綠皮火車，在教授滿是瓶瓶罐罐的辦公室里，接受了一番“學術(shù)鑒定”。
老教授戴著老花鏡，拿著放大鏡，又是看又是聞，還用小刀刮了點粉末在酒精燈上燒了燒。當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暖醇厚又帶著點甜木頭和海洋氣息的奇異香味在辦公室里彌漫開來時，老教授眼睛亮了！
“小伙子！運氣不錯?。 ?老教授拍著他的肩膀，一臉驚嘆，“這確實是龍涎香！品質(zhì)相當好！這么大一塊，少見！你這可是……撈到寶了！” 老教授還熱心地給他估了個市場參考價區(qū)間，那個數(shù)字聽得張峻腿肚子有點發(fā)軟，差點當場給教授磕一個。
回到嵐海市，張峻感覺走路都帶風。怎么出手成了問題？2000年，信息遠不如后世發(fā)達，本地根本沒這種高端市場。他想到了自己那個雖然慢但好歹能連世界的“大腦袋”電腦。
他注冊了一個當時最火的BBS論壇賬號（網(wǎng)名：海邊拾荒者），又在一個剛興起不久、魚龍混雜的“易趣網(wǎng)”掛了個極其樸素的商品頁面：
【個人轉(zhuǎn)讓】天然龍涎香原石一塊（附圖），重約XX公斤，保真（有鑒定），懂行者來。價格私聊。
圖片是用單位那臺30萬像素的數(shù)碼相機拍的，背景就是在陽臺，光線昏暗，龍涎香看起來更像一塊臟兮兮的石膏。帖子描述寫得干巴巴，毫無營銷技巧，主打一個“愛買不買”。
張峻恢復了淡定，發(fā)完帖子就繼續(xù)回檔案館佛系混日子了，整理卷宗時還在琢磨鐵柱家香酥魚包裝袋的設計。沒想到，消息在特定的小圈子里炸了鍋！
幾天后，他的破尋呼機開始瘋狂震動，全是陌生號碼。辦公室那臺座機也成了熱線，天南海北的口音，有藥材商、香料商、還有神神秘秘自稱“收藏家”的，開口就問東西還在不在，價格好商量。
經(jīng)過一番電話里的“隔空博弈”（張·佛系·峻：你們開價，合適就賣，不合適拉倒），最終，一位來自南方某大藥材公司的老板，親自飛了過來。在約好的酒店房間，戴著白手套，拿著放大鏡，對著那塊“臭石頭”研究了好久，又點燃一小撮粉末確認了香氣。最后，雙方在一個張峻覺得“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零”的數(shù)字上達成一致。
交易過程充滿了時代特色：買家扛著一大旅行包現(xiàn)金（2000年大額轉(zhuǎn)賬遠不如后世便捷，且雙方缺乏信任基礎(chǔ)），在銀行柜臺，由張峻現(xiàn)場清點、存入。看著存折上那串驚人的數(shù)字，張峻表面穩(wěn)如老狗，內(nèi)心卻在瘋狂蹦迪：發(fā)了！真的發(fā)了！爺爺?shù)拇€(wěn)了！
上輩子真沒賺過這么多錢，老爸有多少錢也不知道。畢竟他走在了老爸前面..
懷揣著存折里那串令人眩暈的數(shù)字，張峻騎著心愛的小踏板，“突突突”地回到了父母家所在的家屬院。晚飯時間，父母和老姐張晴都在。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臉上努力想裝出一種“我攤牌了，不裝了”的云淡風輕。
“爸，媽，姐，我回來了?！?/p>
父親正坐在沙發(fā)上看《參考消息》，頭也沒抬，鼻子里“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目光依舊聚焦在國際版塊。
母親從廚房探出頭，手里還拿著鍋鏟：“小五回來了？正好，洗手準備吃飯。今天燉了排骨?！?/p>
張晴則翹著二郎腿在沙發(fā)上翻雜志，抬眼瞥了他一下，懶洋洋地問：“喲，大忙人回來了？”
張峻醞釀了一下情緒，走到客廳中央，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刻意壓低但確保全家都能聽見的“神秘”語氣：“那個……跟你們匯報個事兒。我最近……嗯，發(fā)了筆小財。”
空氣安靜了…..
父親的目光終于從報紙上移開，扶了扶老花鏡，銳利的眼神透過鏡片掃過來：“小財？多大？哪來的？還是你寫那破小說有人買版權(quán)了？” 語氣充滿了對“不務正業(yè)”可能性的警惕。
母親也關(guān)了火，擦著手走出來，一臉擔憂：“小五，你可別學人家搞什么歪門邪道??！投機倒把要不得！咱們家清清白白的……”
“哎喲媽！想哪兒去了！” 張峻哭笑不得，趕緊解釋，“正兒八經(jīng)的！就是我上上周末跟爺爺出海，網(wǎng)里掛上來一塊……呃……一種海里比較稀罕的東西，叫龍涎香。我找人鑒定過了，是真的！然后……在網(wǎng)上賣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