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搖椅在吱呀吱呀的輕輕搖晃,耳邊是知了滋滋嗡嗡沒完沒了的叫聲,
頭頂?shù)睦吓f吊扇轉(zhuǎn)得歡快,帶起的風里夾雜著青草的香味。
天瓦藍瓦藍的,被房檐割成四四方方的一塊,云彩慢悠悠地從中飄過。
對門的張嬸把剛洗好的被單搭在晾衣繩上。
鈴鐺聲悠揚地從遠處飄來,緊隨其后的是一聲長長的吆喝“冰——棍——嘞!”
竹搖椅上半瞇著眼的少年——林默,嘴角噙著笑,
似乎這樣平凡的午后,怎么都看不夠。
“噔!噔噔......”
勁爆的DJ音樂由遠及近打破了此刻的寧靜。
林默嘴角微微抽搐,隨手將身邊一本書掀開蓋在自己臉上。
DJ音樂在他家門口戛然而止,隨之而來一聲呼喚:
“默哥兒!”
急促的腳步闖了進來。
“我靠!默哥!你還看毛書??!”
來人叫張文,綽號“蚊子”林默的發(fā)小兼死黨。
張文一甩頭,額前長長的劉海飛起,露出他自認為的絕世容顏。
——青春痘版嬰兒肥臉蛋。
看著悠哉模樣的林默,感嘆:
“嘖嘖,默哥,還是你會享受?!?/p>
張文端起桌邊已經(jīng)放涼的茶缸,‘噸噸噸’地牛飲。
嚼了嚼嘴里剩下的茶沫子,又‘噗噗’兩下吐了出來。
看見凳子上放著一包沒拆封的灰狼,鏡片中的小眼睛頓時一亮。
“靠!你抽這么好的煙!我爸都只抽白狼?!?/p>
張文絲毫沒有客氣,直接拿起拆開叼上一根,瞥了眼還在躺尸的發(fā)小,終于還是于心不忍,給他留了一根。
剩下的自然而然地揣進了口袋。
林默掀開臉上的書本,沒好氣地對他說:“打火機給我留著!”
我可以請你吃幾千塊一頓的飯,但你不能順我一塊錢的打火機,這是林默的底線。
順打火機就該納入刑法!
“切。”
張文不屑地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放了回去,轉(zhuǎn)身在堂屋里溜達起來。
掀起餐桌上的菜罩,隨手捏了一塊紅燒肉塞進嘴里。
打開冰箱門,又掏出一罐冰鎮(zhèn)可樂。
‘噸噸噸......呃......’
做完這一切,張文蹲在林默身邊,開口道:“走??!”
“去哪?”
林默隨口就問。
“嘿!”張文驚訝得眉毛都跳了起來:
“今天開始填志愿呀!你考了580這么高分,不想上大學啦?一本誒!”
說起這個,張文眼里還帶著幽怨。
兩人的學習一直都半斤八兩,特別是英語,嚴重偏科,次次不及格。
誰知最后高考,林默竟然超常發(fā)揮直接干了一個140!整整比平時高了80多分!
這讓一起玩耍的張文直接傻眼了,從此看他的眼神都帶著揮散不去的幽怨。
林默從竹椅上起身,伸了個懶腰,拍了拍死黨厚實的肩膀沒有說話。
心里卻暗道:‘兄弟,不是哥不帶你飛,是哥回來的時候就在英語考場上了。以后有哥一碗飯吃,就有你一個碗洗!’
從三十多歲回到十八歲,如果讓林默重生到高考前,
那可以直接對高考說拜拜,他估計連藍翔都考不上。
可誰讓他做外貿(mào)的時候交了一個美國女友呢?
這英語他每天晚上都得學!有時候還得學一晚上!
心里默默對瑟琳娜拜了拜,總算對得起曾經(jīng)操勞的腰。
“走?!?/p>
林默言簡意賅,拿起凳子上的黑皮錢包和三星滑蓋手機揣進兜里,直接走出大門。
“等我一下!”
張文急忙喝掉手里的可樂,一邊打著嗝一邊追了出來。
院子外面,林默站在樹蔭下,看著暴曬在陽光下的鬼火——踏板助力車。
想象即將迎來的熱辣滾燙,直接一腳將腦殘死黨踹了回去。
“快去院里打盆井水過來!”
“......”
車輪碾過被曬得發(fā)燙的水泥路,排氣管‘突突’地噴出一連串的黑煙。
熱浪裹挾著成熟水稻的香甜撲面而來,溪水在路邊閃爍著白光緩緩流淌,幾只悠閑的鴨子被驚得留下一串‘嘎嘎’亂叫。
林默很喜歡鄉(xiāng)下的景色,他松開一只手,伸進風里感受那種帶著熱浪的推力,仿佛能觸到它的形狀。嗯,是C。
水泥路之后有一段是還在修建的土石路。
后座的顛簸,讓林默碰到死黨那黏糊糊的白襯衫,鼻間不時鉆進來一陣一陣的汗味,那酸爽......
前方是三道發(fā)卡彎。
“坐穩(wěn)了!我要壓彎了!”
張文擰動油門,脖子率先傾了過去。
“壓個屁彎!”
林默在后面直接給了他一個爆栗。
從上崗村到新橋鎮(zhèn),張文的鬼火突突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新世界網(wǎng)吧。
空調(diào)外機在角落里嗡嗡作響,前臺播放著許嵩的《素顏》
“老板,兩張臨時卡都三小時,要靠窗那排的!再給我拿兩瓶冰雪碧。”
張文把一張皺巴巴的20元直接拍在黏糊糊的吧臺上。
“兩塊錢一個小時。只剩角落的兩個位置了。”
中年油膩老板將兩瓶雪碧和兩張卡片遞了過來。
“靠,之前都是一塊五?!睆埼泥止疽宦?,接過來分給了林默。
老板嘿嘿一笑也懶得解釋。
林默捏著塑料卡片打量了一下,上面印著過時的網(wǎng)游美女,邊角都磨白了。
鎮(zhèn)上就兩家網(wǎng)吧,也不存在什么競爭,因為節(jié)假日經(jīng)常都爆滿,機子都不夠。
跟著張文熟門熟路地鉆到最里頭,一路上各種味道充斥著鼻子,煙味、汗味、某師傅紅燒牛肉面味......
聲音嘈雜,鍵盤聲打得啪啪作響,興奮處還帶著大叫和國罵。
這時候的網(wǎng)吧,懂的都懂。
來到機位上,看著盤得包漿的鍵盤和鼠標,讓林默直皺眉。
誒,來都來了。
張文則絲毫不以為意,
金屬椅子腿在瓷磚表面劃出刺耳的聲音。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直接開機,還順手將林默的機子也開了,
扭頭道:“不然先爽兩把?”
“爽個屁!先干正事?!?/p>
林默無語扶額。